清夢繞瑤池(孝賢皇后同人)
很快,雍正與孫太醫前後腳趕了過來。
“給皇阿瑪請安。”弘曆一見雍正就行躬禮,雍正擺手,“這麼急叫我過來,是永璉的傷勢——”
“不是。”弘曆表情古怪,引着走進次間,“兒臣昨夜彷彿見到雲珠過來,今早永璉就好了許多,所以才請皇阿瑪和孫太醫過來看看。”眼睛又瞥了瞥規矩規步跟在後頭的孫太醫,見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面色不變,滿意地在心中點了點頭。
雍正一聽,轉過六扇鷹揚山河楠木屏風,直接走到永璉牀前,果然見他氣色大好,連日繃着的心絃一鬆,整個人便感到有些暈眩,弘曆趕忙扶住他:“皇阿瑪?孫太醫,先給太上皇看看。”
“我沒事,就是鬆了口氣,整個人沒了力氣。”雍正說道,“先給永璉看看怎麼回事?”昨天剛到行宮那會兒永璉的臉色差的……他以爲會熬不過去了。
“還有這個,也是今早在永璉牀頭髮現的。”弘曆將裝着碎彈片的白瓷碗拿給兩人看。這下,連雍正的表情都有些玄妙起來。他想起當年在圓明園遭到刺殺,賊人佈置刁密,彷彿也是雲珠的聲音將他喚醒才倖免於難。
孫太醫剛給永璉把了脈,聽了這話又給永璉檢查起傷口,見那些本已變得黑黃有些異味的創口竟恢復了肉色,頓時又驚又喜:“二阿哥的傷大有好轉!”沒有惡化就是喜訊,何況好轉呢。
“待二阿哥醒來,奴才再進一步檢查。”
雍正和弘曆點頭,心中大爲期待,如果永璉體內的碎彈片盡去,是不是就有完全恢復健康的一日?!
這時,殿外響起一聲悠長雕鳴——
兩代帝王立時搶出殿門,舉目一看,兩道一黑一白飛掠如風的矯健身影正在廣場上空盤旋着,可不正是自己的小黑(小白)?!
“跟上去。”弘曆沉聲吩咐身邊的侍衛。從圍場出來,他外鬆內緊,做出全心撲在兒子傷勢的模樣,私底下卻讓弘晈傅恆盯緊這次隨扈人員,對外又向皇父借了他的海東青與自己的合在一起,兩白兩白,日夜在高空監視着周圍動靜……
很快,兩個身穿灰色布褂狼狽無比的中年男子被帶了進來,他們的臉上有着小黑小白它們留下的爪痕,額上也有頭部被啄擊後淌下的血……在衆人的目光下惶恐地掙扎着,呼喊着,就像無知的平民。
“冤枉啊大人——”
大人?整個大清誰不知這裡是皇家行宮?哪個熱河的百姓敢無事靠近這裡?赫赫揚揚的木蘭秋獮不說整個大清,從京城到圍場一路早早就清了場,遠遠看到了誰不知那是屬於大清的軍隊屬於皇帝的儀仗?!居然喊“大人”?
弘曆眼光銳利地盯着他們,他上過戰場,見過真正間諜斥侯,他當過差,什麼官員百姓沒遇到過?這兩人儘管形容凌亂,眼神遊移,一副縮手縮腳地惶惶之狀……可那手腳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的穩當與眼睛深處的冷靜,還是被他看了出來!
這樣的人,也敢來謀害他的兒子!!!?
“是誰派你們來的?讓你們來幹什麼?朕勸你們乖乖地招供,還給你們留個全屍……”
“冤枉啊,你們不能草菅人命——”
“連草菅人命都知道?”弘曆眼神嘲弄,遂即一厲:“朕沒功夫陪你們演戲!不招?行!”當着所有侍衛內監奴才的面,他一字一句道:“將他們兩人身上的皮給朕一寸一寸地剝下來,扔到滾燙的鼎裡烹熟了喂狗。”
雍正一愣,隨後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在場的或是目露驚恐或是面無表情地執行着皇上的命令,看着一個被剝皮的涕淚真下地哇哇大叫後被塞上了嘴巴,另一個渾身直抖,不到半個時辰就磕頭願招了。
弘曆命暗衛將他們拖了下去。
雲珠在後殿梢間守着永璉,外邊的動靜卻一絲也沒逃過她的靈識。這一刻,她稍解了心中怨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弘曆看似溫和儒雅的表面下極爲霸道自我與驕傲的性格,他最大的願望是超越康熙雍正成就一代聖明君主,以前爲了皇室顏面爲了孝順的名聲,對前朝後宮意圖干涉他行事的人多有寬宥,現在,爲了永璉他不在意背上嚴酷之名——在永璉傷勢好轉的情況下,這說明在他心中珍惜兒子更重於自己的聖明。
不過,還要看他對事情的後續處理。
乾隆皇帝登基後的第一次木蘭秋獮,因土爾扈特部從俄羅斯迴歸大清而使得它的政治意義更上一層,禮部和內務府安排的迎接儀式就顯得格外隆重喜慶。
相比王公大臣在外城的迎接,內命婦們只需打扮得彩繡輝煌地在宮門口翹首相迎。
“臣妾見過皇阿瑪,皇阿瑪萬福安康!”雲珠領着內命婦拜見了雍正後,等雍正叫起後又向弘曆行禮,卻被弘曆一把扶住。“皇后!”在衆嬪妃公主們的叩拜聲中,他扶着她,目光在她臉上、身上巡視着,覺得自己與她分離了千百年一般,多少被壓抑的思念與憂慮泉涌而出……而所有的一切,又化成了她平安無事的喜悅。“……不須多禮。”
太后鈕祜祿氏眼中閃過陰沉嫉妒之色,方纔皇帝給她行禮問安也沒這麼激動,巨大的差別怎能不讓她心中憤恨?!而太上皇,正面色柔和地看着圍在他身邊說話的弘曕弘晢弘暊他們,根本沒注意到自己。
“皇上。”臉上掛着合宜的淺笑,秀目輕輕掃過眼前男人的臉龐、身體,神情微不可覺地一鬆,這才後退一步,盈盈見了禮方起身。
“皇上,永璉他們呢?”雲珠輕聲問道,一臉思念地朝他身後望去,赧笑道:“前些天還夢到了永璉。”
正凝注着她,爲她細微的關懷而感到心中暖融融一片的弘曆聞言身子一僵,神色也沉了下來,聲音微澀:“圍場出現刺客,永璉因爲護駕受了重傷……幾位太醫已做了搶救,你別擔心。”
“什麼?”雲珠身子晃了晃,被弘曆一把扶住。“永璉他——”
“真的沒事?”她眼神愴惶地對上他的,似乎在他擔憂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情緒慢慢鎮定下來。永璜永璋忙帶着永珎上前請安,雲珠勉強笑了笑,看到了永珎臉色又緩了一點,對他們說道:“快起來。”
“謝皇額娘。”永璜永璋幾個都起身,又給哲妃見了禮。
“永珎。”雲珠抱住了行完禮衝過來偎依在自己身邊的永珎,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又看向弘曆,似是有許多的話要說要問,流露出心中的不安與依賴。
弘曆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分外柔和。
這時,太后在愉嬪嫺嬪等人的攙扶簇擁下走了過來。兩年過去,原來保養得很好的肌膚在斷了雲珠的養顏玉蘭果後鬆馳了不少,只有那雙眼睛,岸然有神,透出幾分銳利。
雍正退居寧壽宮後就極少見她,後來帶着永璉巡視蒙古西北離京近一年,猛一見面便有些驚詫。眼神淡淡地在愉嬪等人身上掠過,沒錯過她們仿如母女般的親近。對比之下,太后與皇后這正經婆媳之間就顯得疏離。
“怎麼永璉受傷了?有沒有生命危險?太醫怎麼說?”太后緊張地問着,十分擔憂,“其他人都沒事罷?”
她不知道自己在聽到永璉受了重傷時眼中閃過的亮採,以及那一瞬間臉上神情的變化,前來詢問時手中不知覺的捻珠動作……盡收在了兩代帝王眼中,坐實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猜測。
鑾駕在熱河行宮停了五天,一是穩定永璉的傷勢,二是弘曆在懷疑圍場刺客內應時就傳了急訊命粘杆處將他離京之後關於前朝後宮的情報送來,得花點時間細看。三是抓住了窺探帝蹤的那兩個人,知道京中有人買通他們打探消息……確定了圍場的這次刺殺果然有人裡通外賊,又命暗衛先潛回京城探查,鑾儀衛與隨扈大軍停在熱河吸引有心人目光,做出永璉傷重的假象,好引蛇出洞。
種種佈置與接連獲得的情報顯示,圍場出現俄羅斯及準噶爾殘部刺客一事透露消息並暗中給予方便的侍衛與一等公鈕祜祿府有些關係,而前段時間,太后孃家、愉嬪孃家與一等公府的走動也頗有異常之處!
做爲兒子,弘曆真心不想與太后關係處得太僵,她前半生爲了自己着實是受了些委屈,現在她母憑子貴,成了聖母皇太后,他也想給天下做表率,在青史上留下母慈子孝的美名,孝順她,給她應得的尊榮富貴,可這一切也要她願意安享清福才行呀!
想起她以前對雲珠的種種爲難,以及她回宮後的所作所爲……他不得不懷疑,小湯山行宮和香山靜宜園休養的日子並沒有使太后心平氣和,她更恨皇后了!
這讓原本還留有一絲期待的弘曆大失所望。
太后也變聰明瞭,知道雲珠最看重的就是家人,無論是自己受傷亦或永璉出事,都能讓她痛苦,方寸大亂。而失去了從容與冷靜的皇后還怕不好對付?想必他的好額娘還有下一步的手段使出來……
知道她貪權戀勢,卻沒想到爲了權勢利益她連兒子嫡孫都不惜犧牲,儘管是借了別人的手。
意外地,他的心反而平靜無比,以前的難受掙扎彷彿夢幻泡影不曾存在。不管她有什麼理由,事實已經在那裡,他已經不想去問爲什麼。他要考慮的是怎麼處置太后纔好,大清以孝治天下,沒有好一點的理由,他還真不好動她,尤其是太后已出宮養了一回病了……
雖然沒什麼感情了,畢竟還是生母,不可能直接要她的命……可現在的太后,心狠手辣,萬一讓她察覺自己處境不利說不定會鬧將開來,豈不失了皇家顏面?!弘曆心中也有顧忌,他不願意自己和雲珠在孝道上有受人指摘之處的,一個不好,遺臭青史。
明明不是他們的錯。
雲珠靈覺大開,自然也沒錯過太后的反應,心中冷笑,若雍正和弘曆沒懷疑到她頭上也就算了,一但心中存了猜疑,太后這點子修爲還能逃得過他們的法眼?!她真以爲能坐上聖母皇太后的位子是全靠她的手段嗎?!
“永璉傷勢太重,前些日子又生了病症,需要安靜的環境養着……你自己身體也不是多好,就別去了,免得兩下里衝着。”
雍正一口拒絕了太后探視永璉的要求,並直接帶人回了毓慶宮。他一向不喜虛應熱鬧,禪了皇位後對朝政事務也不多加干涉,但這並不代表他手中沒有了耳目勢力,對於前朝後宮發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比皇帝少的。
對於坐上聖母皇太后位置的鈕祜祿氏,他以前看不上眼,現在則是看不過眼,對她的心思不說了如指掌,卻也一眼估透了六七成。
她的幸運與倚仗,在於生了個好兒子。
以前對她的擡舉都是看在弘曆的面上,如今他也懶得管她,一切由弘曆自己去處理罷。
沒了兒子真心的尊重與孝敬,她這個太后也蹦躂不了多久。
其他人看太后都被拒絕了,也不敢提這話茬兒,只在心中猜測着,面都不露一下,還不得驚動,難不成二阿哥真的傷重難返?!不然以二阿哥在西北的表現與皇上所說的護駕之功,目前可正是在王公大臣面前露臉的好機會……
雲珠看着,放下了心。
哲妃純妃兩個聽了圍場出現刺客的事,一時大驚,再見自己的兒子安然無恙又是大喜,可一想到護駕身受重傷的二阿哥……似乎又該悲憫關懷一番?
宮中多年的生活讓她們學會了謹慎小心,看着弘曆那不見半絲喜色的臉色,幽深莫測的目光,她們愣是不敢表示什麼,萬一觸了黴頭,自己倒無所謂,連累了兒子就不好了。
再說,還有皇后在呢。就算二阿哥廢了,憑着他的護駕之功和皇上對皇后的愛重,富察家在朝中的勢力,難道不能護着四阿哥七阿哥平安長大?!念及此,微熱的心又冷了下來。
瞄了眼巴巴抱着六公主前來迎駕的嫺嬪,富察.芙靈阿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捏着帕子領頭回了景仁宮。秋陽下,頭上戴的鏤雕翡翠盤腸簪分外刺目。
愉嬪珂里葉特.果新哼了一聲,甩着帕子跟上了純嬪蘇寶柔的步子,輸人不輸陣,一樣的嬪位一樣生了皇子,憑什麼自己要走在後邊。
“嫺嬪姐姐不走麼?”金籬含笑問着。
“走吧。”烏喇那拉.妮莽衣擡起頭,脣角微彎,一派地雍容和氣。不知怎地,金籬心中一寒,腳下一緩,稍落了半步。
……
翌日,弘曆就下旨冊封皇二子永璉爲端親王,並給剛出生不到兩個月的皇七子賜名:愛新覺羅.永琮。
皇帝希望嫡子承繼大統之意昭然若揭。
而對於一度在宮中引起“命貴”波瀾的嫺嬪所生的六公主,弘曆除了按例賞賜並無其他表示,默認了太后給六公主起的“玉宛”之名,這令冀望着恢復妃位的烏喇那拉氏.妮莽衣失望不已。
雲珠一心撲在毓慶宮與剛出生的兒子身上,便以春節事務繁多將大部份宮務分給了哲妃、金嬪愉嬪協理,純嬪嫺嬪因膝下有幼小的阿哥公主要照顧,便只領了些不緊要的事襄理,她自己則總領大局。
事情方安排下去,含霜面帶急色地進了明間,稟道:“娘娘,承恩公夫人出事了!”
“什麼?!”雲珠心中一緊,身子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