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天如碧(下)
天就下起了雨。
問起第二天的行程,雲珠悶悶地,“一年到頭沒出幾次宮門,這次六嫂好不容易得了個女兒,洗三我已經沒去了,滿月禮是一定要去的,郭嬤嬤她們已經將賀禮都備好了。”
弘曆以爲她還在爲白天的事不開心,抱着她道:“想去就去吧,傍晚我再去接你。”
雲珠親了他一下,高興了。“聽說這屆的秀女有不少好的,你有沒有中意的,我替你去跟額娘說。”
“你就別添亂了。”他嘆氣,可沒傻到當這是真心話。
“也對,不用我操心額娘自會給你挑好的。”他好額孃的動作還是他通知給她知曉的,雖然他不跟她透露一聲她也知道熹貴妃打的什麼主意,確定這事,她當然要適當地表示一下醋意。
他低笑,眉眼間果然有些歡喜,抱着她在那香嫩無比的脣上親了又親,“吃醋了?別擔心,我自有主意。”
“額娘身體不舒服呢,你可別亂來惹她不高興。”口裡這麼講,瑩玉的小臉上卻眉眼彎彎地,嫩滑的手臂還攀上自己的脖子,弘曆就知道自己這話說對了。只不過少納兩個女人,她就這麼高興,那些格格妾侍暗底下的爭風相鬥還有額娘時不時來一出事給她添堵……讓她煩了吧,他的雲珠,再怎麼好也是個人不是神,她最愛的可是悠閒自在的生活,每日裡心甘情願繞着轉的除了父母兒女就是他了。
換了別人他或許會覺得不夠賢良孝順,但是她,他卻巴不得她所有的心思只放在自己心上。將心比心,她能吃醋表示她是將自己放在心上的。
“身體不舒服?那就該好好靜養,還能折騰些有的沒有,那就是精力還好。”他不在意地說,手又忍不住往她身上摸。
大清以孝治天下,額娘對他有生養之恩,他不介意平日裡順着她、捧着她,讓她開心,可她的手伸得太長,總想着控制自己的後宅……這讓後來瞭解皇父早年子嗣爲何那般稀薄的他聯想到當年的德妃。當然,額娘只有他一個兒子,她的榮耀也只能靠自己,但對他來講是一樣的,將來大清的天下、他的後院女人,只有他自己和雲珠纔可以決定。如果額娘想着通過後宅女人控制自己、給雲珠下絆子或影響朝政,他是決不允許的。
有些事不能姑息,姑息會養大一個人的野心,讓人無所顧忌。
就像弘皙,因爲身份特別,太多人縱容他,使得他越來越得寸進尺,看不清事實。或許,以前皇父身下只有自己跟弘晝兩個健康兒子,若出了事,不得不從宗室過繼嗣子來承襲大統,可今時不同往日,自己根基深穩,嫡子健康活潑,皇父又身體康健……他卻還不懂得收斂。
雲珠臉紅地捉住他的手,“可別又來了,明天還出門呢。”已經兩回了,這色龍還不滿足,再不節制,他連三十年的龍位都沒得坐了。
自從生了三胞胎,她與皇家的聯繫更加緊密,從皇家龍脈上吸取的靈氣越來越多,空間和空間裡的玉蘭樹有了小步突破,再加上她修爲日深,從他身上汲取的龍氣越來越容易,越來越多。念着大清氣運今後也與她血脈相關,她才時不時地將從龍脈上吸取的靈氣經玉蘭樹轉化反哺回去,使得大清的氣運更爲凝實綿長,否則她也跟禍國妖姬沒啥兩樣了。
他戀戀不捨地收回手,“明天要帶三胞胎過去?下雨了會不會不方便?”孩子還太小,現在看着三胞胎他還會想起他們剛生下來的模樣,都是她用了心力照顧才能將他們養得這麼壯的。想起自己大女兒,他就忍不住嘆氣,蘇氏是個會生不會養的,若不是雲珠提了些餵養孩子的建議,只怕還三天兩頭生病。
“要是雨太大就不帶他們去了。”
雲珠的運氣向來很好,第二天天氣雖然不怎麼晴朗,這雨卻是停了。郭嬤嬤一邊讓人小心將禮物搬上馬車,一邊不停地說老天爺作美,寶蘭郡主是個有福氣的。
當然有福氣了,不然怎麼能生個姑娘,這富察家就稀罕姑娘……哥兒,實在是太多了,又個個皮實,近十幾年,基本是生下多少個站住多少個。
這次的賀禮除了給小嬰兒的長命鎖和小衣裳,都是她在空間裡製做的果脯及幾套彩妝脂粉。
這些年,她名下的莊子大部份種上了全國各地的水果,每年除了少量進上的鮮果,剩下的水果雲珠自家親戚送了些,賣了一部份,留下的都按她的法子制了果乾果脯果醬又給她送進了宮裡,成了她送給自位小阿哥小公主的最好禮物。
有時也賞給身下伺候得力的嬤嬤、宮女和太監——宮中奴才的吃食比起主子更是簡單,在她身邊伺候銀錢賞賜比起別處是不差的,這些味道極好的零食反而更讓他們稀罕。
雲珠自己從空間裡時不時拿出一些來別人也不知道。至於用各種鮮花做的妝粉,除了她自己用的是取自空間玉蘭樹的花外,其他的都是司綺、侍墨她們領着小宮女用莊子裡送來的鮮花瓣做的。
到了誠正子爵府,瓜爾佳氏早帶了兩個媳婦在二門迎着,雲珠說了她幾句,哪個老太太親自迎人的。
“你伯孃堂姐她們也要過來,我自然要出來迎接,你不是說多動動身體健康麼,迎個人身體有什麼累的?今天可是咱們府上的喜事。”雖然是侄女、女兒,可都是親王福晉,她一個子爵夫人禮數週全些纔不會被人說嘴。
不得不說,瓜爾佳氏的這種講規矩禮數的實在作風影響到了她的兒子媳婦,富察家此後幾代還真沒出過什麼跋扈人。
她不過關心兩句就惹來這一堆說道,雲珠故作鬱悶地看了眼忍笑的幾位嫂嫂,訕道:“確實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個,伯孃和十二嬸她們到了麼?”
“你二伯孃到了,大伯孃她們還沒,屋裡有你大嫂四嫂招呼着呢,老二家的,你陪雲珠先進去。”
“是。”馬佳氏應了一聲,陪着雲珠往正院走。
“二嫂,額娘這是……吃了人蔘了?”氣興也太好了吧,紅光滿面的,真只爲了侄女兒的滿月禮她是不相信的。歷史上的李榮保好像就是在雍正十一年去世的,這夫妻兩個都已年過半百的人了,任何反常的現象她都要關注,爭取他們能多活幾年。
馬佳氏橫了她一眼,“是你五嫂七嫂剛診出有孕了。”
哦,難怪呢。雲珠也一臉喜色,“五嫂可懷上了。”
戴佳氏自雍正八年嫁了傅寬,三年多無出,換成別家媳婦早通房侍妾一堆了。馬佳氏想起當年自己相似的情形,也替她高興:“可不是喜事,你七哥都二十四了,七弟妹這胎也剛好。”
自己纔出嫁幾年呀,轉眼這府裡全是包子了,雲珠喃道:“不知這兩個是男是女。”
“八成又是個男的。”馬佳氏嘆了口氣,大嫂生了明亮明輝兩個嫡子,並明耀一個庶子;自己生了明仁、明德、明義三個兒子;三弟妹生了明伊一個女兒,明楓是庶子;四弟妹生了一個明瑞;再就是今天六弟妹剛滿月的女兒明蘭了。不算懷孕的,府裡十個孩子,八個是男的。
“人丁興旺總是好事。”雲珠汗然。
因爲妯娌衆多,辦起筵席祭禮富察家向來不缺人招待主持,馬佳氏與不愛張羅應酬的西林覺羅氏並懷了孕的戴佳氏、博爾濟吉特氏便到後院屋子裡說話。
馬佳氏問道:“這次選秀沒什麼人去煩你吧?”
又有人來這裡走門路了?雲珠瞅了她一眼,將熹貴妃召了烏喇那拉氏黃氏柏氏三個秀女的事說了,“別的也還罷,衝着宮裡那幾位去的我可說不上嘴,怎會有人去煩我。”自家親戚裡也沒什麼緊要的參選,輕鬆着呢。
博爾濟吉特氏跟在瓜爾佳氏身邊的時候最多,撇嘴道:“可叫姑奶奶給說中了,不正是衝着宮裡那幾位去的?那起子不知死活的,窺測帝心的罪是好吃的麼。”
“要我說,真正不省心的可是承乾宮那位。”都生病了還不忘給兒子塞女人。
雲珠不以爲意,“反正我那乾西二所是規矩嚴的,只要她不犯規矩,我就容她。”
這話說的,馬佳氏仔細瞧了雲珠半晌,小心道:“可是與四阿哥吵嘴了?”
雲珠哭笑不得,“沒有,好着呢。”
連西林覺羅氏都道:“你這心也太寬了吧?”自己男人就這麼不在意的。
“我嫁給他那會兒就知道以後過什麼日子,這女人只會多不會少,真要在意可不是與自己過不去麼。”雲珠淡淡的淺笑裡帶了絲無奈,看得幾位嫂嫂心疼不已。“再者,這女人過得怎樣一半在自己一半在男人身上,我有力氣不對着他難道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這道理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真到了那個時候哪個女人忍得住這嫉妒心啊。”馬佳氏長嘆。
“所以二哥才娶了二嫂一人啊。”
衆人發笑,論起來,富察家的男人對妻子都是極好的。
這時,有人來稟滿月禮開始了,雲珠這纔跟幾位嫂嫂出去觀禮。她仔細看着剛滿月的侄女,半晌才道:“這會兒看着像六嫂。”
馬佳氏接口道:“還好不像六叔。”傅寬本來就長得健朗,濃眉大眼的,自出了趟海皮膚又黝黑不少,女娃要是長得像他那可不五大三粗的?就算滿洲姑奶奶向來高挑健美,也沒他那樣兒的。旁邊的人一聽這話就笑了開來,寶蘭郡主也不生氣,自己的女兒怎麼看怎麼喜歡,就算長得像她阿瑪,那也是可心的。
來的都是自家族人親戚,滿月禮辦得十分溫馨、熱鬧,吃了晚宴,才慢慢地散了。
雲珠照例見了李榮保和幾位哥哥,相互交流了最近前朝後宮的一些見聞。
這幾年大清各地風調雨順,各地糧食作物得到豐收,海關的稅收也將國庫填得滿滿地,再加上近年槍炮武器研發上的突破,雍正有大力發展水師,通過交外武力奪回澳門主權的意思。
關於水師,自富察一族投入人力物力發展海貿開始,她就有意識地收集這方面的資料。這才發現,原來早在天聰十年大清便開始造戰船。
水師有內河、外海之分,初時沿海各省水師僅爲防守海口、緝捕海盜之用,到康熙收復臺灣,其兵將等級制度、造船廠……戰船分等、修造船年限及各水師職責都已漸漸完備,雍正上臺後,增設浦水師營、天津水師營,投入滿、蒙古兵,爲了增加兵將的歷練使他們適應風浪作戰,不僅更改舊制令浙江水師於本省洋麪巡哨外,每年還要選派船弁,在閩、浙外洋更番巡歷會哨,以靖海氛。還在各地駐防旗兵中抽練水師,增練各種武器。
自傅玉和陳弘毅(弘時)他們海外歸來後,他更加重視起水師,大力查處、嚴治文武各員承修戰船所帶來的貽誤、弊竇,重新擬定幾大水師營地,劃清他們的職責,整頓訓練他們的作戰能力……
越是關注邊防海禁方面的知識,她越是感嘆雍正的遠見卓識、睿智思想,就算沒有她這隻蝴蝶,他所做的一系列部署都表明了他是一個精明強幹、手腕高超的君主。歷史上的他,若不是登基時內外交困,吏治**,政敵牽絆,再加上後來身體健康衰敗,大清在他手中不定會發展成什麼模樣。如果他有康熙那麼長的帝位的話。
現在與歷史不同,雍正有着健康的體魄,他施政順利,國庫也豐裕,邊疆又穩定,她也樂意他將眼光外放到大清之外的世界去。
只有眼光長遠,路才能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