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武謝諾,匆匆回房,將預先準備的隨身小包乾糧系在背上,隨即起身,走到峽口,見禁制未撤,如歸見師,又恐多延時候,方自愁急,忽想起師父何等細心,既許不辭而別,明知必要提前,近來峽口禁制嚴密,比前不同,門人已不能隨意出入,禁制怎會未撤,也未傳授出入之法,莫非這一道靈符,連大師伯新加的少清仙法禁制均能衝破不成?
心中一動,隨將靈符取出,試照仙傳用法,將符一展,眼前倏地一亮,身子立被一種極大的力量托起,在一幢極淡的銀霞籠罩之下,只一閃便衝禁而出。
狄武初次飛行,沒料到起勢這等神速,幾乎嚇了一跳,上來恐飛大快,稍微膽怯,好在快慢可以由心,便用法訣制住遁光,暫時不令急進,回頭一看,峽口雲煙如潮,青光萬道,宛如一個極大的青色花炮剛剛爆發,剛現出峽口地形,就這煙光變滅、轉瞬之間,電也似急閃得幾閃,又是一片青霞閃過,晃眼重行封閉,峽口立隱,變作一片童山禿崖,景物荒寒,與平日所見大不相同,俯視腳底,叢山峻嶺,都成培縷小丘。天還未明,只東方微現出一痕曙色和幾片暗微微的霞影,疏星在天,殘月未墜,憑虛御風,極目蒼茫,方覺海闊天空,豪快無倫,因見遁光快慢可由自己控制,膽子越來越壯,急於赴援,重又加急前飛。飛了一會,東方天邊忽現出一團紅影,金光閃爍,跳蕩浮沉於雲海之中,跟着便見大半輪紅日涌現雲上,光芒萬丈,火也似紅,照得那半天雲濤齊幻霞輝。秦嶺多雲,倏忽百變,雲海朝陽本是奇觀,狄武平日也常見到,當日凌空四望,分外覺着偉大奇麗,氣象萬千,暗忖:“去年臘底從師,共只百日之間,仗着恩師仙緣,竟能絕跡飛行,邀翔雲表,此尚靈符妙用,不是本身功力,如能和各位師長一樣修成仙業,豈不更好?”方想求仙學道之念,忽想起兩個心中人此時正在危急,還是應援要緊。
側顧一輪朝日已出雲端,大片雲海也由合而分,因風舒捲,自成片段,變幻無方,高低錯落冉冉浮來,滿空都是這類大小云團,雲白天清,景絕清麗,忽然一陣山風過處,立時波翻浪舞,滾滾飛花,狂濤雪崩,化爲無數斷紈零絮,隨風捲去,瞬息都盡,碧霄萬里,不着織翳,只有一輪皎日朗耀中天,上面是清空無垠,風日晴美,下面是青山萬里,崗嶺起伏,春花蓋地,燦若錦霞。
此時狄武心懸二女,恨不能當時飛到,也無心情留連光景,觀玩日華,因見高而不危,一味催動遁光,破空衝風而渡。青門峽離好春坪,只數百里,飛行神速,也就個把時辰便可飛到,因狄武由田家上路時是步行,地在秦嶺亂山之中,又當暮春時節,到處嘉木繁蔭,綠雲遍野,好春坪已被四外山嶺叢樹掩蔽,空中下視反難發現。狄武稍不留意,岔向左側,好春坪竟被越過,久飛不到,心中奇怪,憑空下視,發現去年野燒之地,才知飛過地頭,又往回趕。如由側飛也罷,偏因先前錯過,想起去年誤走石林洞誅怪之事,欲順舊遊之路往好春坪飛去,以免走迷,不料這等走法,路要繞遠一半,等飛到石林洞上空,纔想起前和田氏兄妹由洞中起身時,是騎龍犀同飛,因在夜間,只顧說話,飛得又快,未將途向記下,如何走法,沒奈何,只得回憶以前方向,朝前試飛,越看越不對,又照來路日影改道,方想反正是在這一帶,二女被困之所外面還有敵人,怎會尋它不見?忽發現下面山凹以內大片山田,高梧槐蔭中隱有一所人家房舍,猛想起前聽雲鸞說,金鳳坡楊家風景甚好,房舍精潔,四外有不少大梧桐樹,莫非就是這裡,何不下去打聽道路?心念一動,立即飛降。落地一看,房舍甚大,門外靜悄悄的不見一人,只有兩條耕牛在房側空地上吃草,還有幾隻雞正在緩步徘徊,啄食草土間的蟲蟻,態甚悠閒,見人飛墜,一齊驚飛逃散,便去門前拍了兩下,高呼:“這裡是金鳳坡楊家麼?”
連問數聲,均無迴應。探頭門內一看,極好一所華美廳房,已倒塌了一多半,廣大院落中,殘磚斷瓦遍地狼藉,想起來時所聞,料是敵人來此侵擾,楊家人已逃光。正想回走,忽聽呼聲震耳,偏頭一看,牆側梧桐樹下,有一中年窮漢正在倚樹酣睡,身旁放着一根黑木杖,心疑楊家看房的人,忙走過去,喚了兩聲未醒,如換旁人,見對方穿得這麼舊,身又瘦弱,定認作楊家下人、佃工之類,起了輕視。狄武雖不似別的富家公子習氣,上來也未重看,心急問路,正伸手要推,一時福至心靈,想起此人如是楊家佃工,不應睡在這裡,又是寒士裝束,聽說這一帶猛獸甚多,日常出沒,除楊家上下人等均精武藝,山口設有埋伏獸阱,防備嚴密,附近猛獸又被打怕,不敢來犯而外,從無外人足跡,近日又有強敵上門侵擾,此人怎能孤身到此?深山之中每遇異人。”不可冒昧,見那黑杖非鐵非木,粗如酒杯,似頗沉重,不便伸手,試用腳微微一撥,竟是重得出奇,少說也有二百來斤,心方驚奇。窮漢忽在夢中大喝道:“狗強盜,你敢倚衆欺人!我要叫人拿瞎紅線的小金丸打你了!”
狄武聞言,心中一動,暗忖:他怎會說這話,並還知道金丸來歷?明是異人無疑,見其將醒,忙即恭身低喚道:“老先生,恕我驚擾,請先醒來一談如何?”窮漢突然睜眼,怒道:“你這小娃,吵我做什?快些滾開!免得我老人家生氣,拿打狗棒打你。”
狄武看出對方不是常人,但還分辨不出善惡,口說着話,暗中原在戒備,準備相機應付,及見窮漢醒後,二目神光炯炯射人,貌相越顯清奇,想起師父所說分判邪正之言,料非惡人,剛把敵念一去。窮漢已朝狄武道:“你要問路,先把人當賊,誰還管你閒事!”
狄武忙道:“老先生息怒。只爲這裡與賊巢鄰近,不得不生戒心,還望原諒。後輩也無他求,只請指點去好春坪珠雨崖的途向,感謝不盡。”窮漢笑道:“你這小娃倒也誠實,居然認過,不說假話。你那珠雨崖暫時還去不得,如聽我話,藏在樹後看完熱鬧再走。
我還教你一點小玩意,一舉兩便,豈不甚好?”狄武雖是心急趕路,因見對方遇事先知,料定高人,不敢怠慢,聞言方自遲疑不決。窮漢怒道:“你不願麼?”狄武忙答:“後輩不敢。只是珠雨崖有人待救,遲恐無及。”窮漢喝道:“放屁!你此時趕去只更吃虧。
那最厲害的一個妖人一會就要尋來,等他到後再走,要少好些後患。此時就憑你那兩口劍,也是莫奈他何,你這娃兒怎不聽好話呢?”狄武聞言越發驚奇,不敢違抗,忙即恭問:“老前輩法號?”窮漢笑答:“妖人已快被我徒兒引到,無暇多言。你回山問你師父,說在金鳳坡遇見木花子,就會對你說了。”狄武聽出對方竟是師執之交,方自應諾。
窮漢隨令狄武藏向樹後,等看熱鬧。
狄武剛依言藏好,便聽破空之聲由遠而近,晃眼便見一個小花子打扮的幼童,懷中抱一大黑葫蘆,一落地便急喊:“師父!妖人厲害!他追來了。”狄武見那小花子年約十二三歲,生得又瘦又幹,駕着一道白光飛來,身材太矮,葫蘆又大,幾和人差不多高,小花子用雙手抱住,口中亂喊,東張西望,窮漢明在樹下,竟未看見,急得跳腳,神態甚是滑稽,喚了幾聲未應,便跳腳埋怨道:“師父專門逗我着急,也不想想妖人邪法有多厲害,如非下手得快,差點吃虧。師父再不出現,我只好把它斬碎。好在這裡沒人,傷害別的生物就不管了。”隨聽暗中有人接口道:“你忙什麼!拿它去逗妖人,以毒攻毒,不也好麼?”小花子聞言大喜道:“原來師父還是管我,這一下就不怕妖道的邪法了。”狄武回頭再看,窮漢已不知去向,只小花子一人手抱葫蘆,坐在樹旁石條之上,不時探頭外望,滿臉笑容。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幾句話的工夫,一道灰色長虹已橫空衝雲而來,內中裹着一個貌相醜怪的紅衣妖道,來勢比電還快,老遠厲聲大喝:“小狗!
你敢盜我法寶,今日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聲到人到,那丈許粗的灰色虹氣已朝下飛墜。
小花子好似害怕神氣,口中咒罵,抱起葫蘆便想縱逃,不料來勢特急,未容他飛起,連人帶葫蘆已被灰虹裹住,妖道也自下落現身,話剛說完,忽然怒吼一聲,好似捱了一下重打,急得妖道暴跳如雷,剛由身畔飛起一片灰色妖光將身護住,口中厲聲喝罵:“何人大膽!暗算祖師爺。今日教你知道厲害!”隨說,雙手齊揚,立有大蓬青紅二色的彩絲,帶着億萬點尖帶火星的飛針,四下激射如雨,晃眼,楊家門前大片廣場,連同林木房舍,齊在邪法籠罩之下。狄武看出厲害,恐遭波及,忙把靈符展動,想要把身護住,不料忘隱身形,神光一現,妖道立即警覺,喝罵追來。狄武先聽異人之言,知道妖道乃圍困二女仇敵,本就憤怒,只爲窮漢令其旁觀,又在禁地之內,妖道不曾發現,故未出手,這時,隱形禁制已被窮漢撤去,妖道又飛將過來,心疑雲鸞爲他所傷,不由怒火上攻,立縱遁光,手指雌雄雙劍,前飛迎敵。
妖道也是該死,本是男女二人,因率同黨在珠雨崖圍困二女,持久無功,正想回到好春坪新佔據的田家樓內取那葫蘆,準備把敵人一齊迷倒,擒回山去再作計較。女妖人因見二女美貌,恐妖道生出邪念,說:“那葫蘆中的五柔絲新得不久,功候尚差,易發難收,一經施爲,當地方圓五六十里所有生物均染奇毒,造孽太甚。好在敵已人網,早晚將其殺死,何必忙此一時?”妖道垂涎二女美色,固執不聽。女妖人負氣,不曾同去。
妖人剛到田家,便見一個小花子盜了葫蘆破空逃去。師傳至寶,自是情急萬分,立縱遁光力追。誰知小花子詭詐異常,沿途埋伏有三處仙法靈符,那葫蘆又似被仙法禁制,收不回來,也難發揮。妖道途中連受神雷攻打,雖仗應變尚快,未受重傷,連經挫折,人已逃遠,只得順着所去途向加緊前追,一面還得留神埋伏暴發,心中恨毒,無計可施,正恐追趕不上,忽見小花子手抱葫蘆坐在下面,忙即趕下,上來便施毒手,口中喝罵未完,背上忽被人打了一棍,背骨立被打斷兩根,奇痛非常,越發怒火上攻,忙用邪法防身止痛,一面朝敵進攻,本想一任敵人逃得多快,也必難逃羅網,果然彩絲妖針剛一飛起,便有一少年在一幢銀霞防身之下現身飛出,因見敵人所用兩道帶鉤銀虹威力神妙,惟恐不勝,二次揚手,又飛起一團碗大紫色火彈,剛一飛出,忽想起小花子手中葫蘆尚未奪回,意欲雙管齊下,剛伸手一指灰虹,小花子忽然不見,只剩葫蘆在地。敵人雖被逃走,只當法寶可以奪回,忙行法一收。誰知那葫蘆直似地上生根,休想移動分毫,同時,狄武雖被彩絲妖針裹住,但那雙劍神奇,一道護身,一道已電掣飛來,那麼多的彩絲妖針竟會擋它不住,看出厲害,百忙中,想將葫蘆中的妖絲也放出來,兩下夾攻。就這動念揚手之間,波的一聲,由葫蘆口內冒起一股紅色的香霧,其急如箭,朝上飛射,同時,面前人影一閃,現出窮漢、小花子師徒二人。
妖道見後出現的敵人手持一根黑杖,拉着小花子,站在煙海針雨之中,若無其事,也無寶光護身,心方驚疑,耳聽窮漢大喝:“狄武還不快閉呼吸!這是妖道所煉邪氣,萬沾不得!我不讓你先往珠雨崖,便由於此。”話未說完,隨手一指,那彩虹一般的邪煙忽往側一偏,朝那紫色火球激射過去,一下裹住,便往回收。妖道方道“不好”,叭嚓一聲大震,火球投入葫蘆之中,立時爆發,炸成粉碎。妖道本在情急搶護,向前撲去,不料火球未收回,葫蘆炸碎,內中彩煙和暴雨一般四下飛射。妖道驟出意外,炸得遍體鱗傷,滿臉流血,這才知道敵人厲害,萬非其敵,慌不迭忙縱遁光,把手一招,想收邪法逃走。狄武因聽窮漢警告,連忙屏氣,停止呼吸,一見妖道想逃,忙指飛劍過去。妖道瞥見銀虹電射,已快上身,一指灰虹,想暫抵擋一陣,以便將殘餘法寶收回時,忽聽窮漢哈哈大笑道:“無知五臺餘孽!你連峨眉木尊者都不認得,此時想逃,豈非做夢?”
隨說,震天價一聲大霹雷,夾着數十百丈金光雷火,已當頭打下。妖道知難活命,慌得一慌。狄武看出便宜,另一道銀虹同時飛出,環身一絞,當時斬斷。緊跟着,由窮漢手上飛起一片極薄的青色煙光,將那滿空飛舞的飛針彩絲一網打盡,縮成拳大一團,收了回去。狄武忙即上前拜謝,請求指點。木尊者喚起說道:“你那紅線金九頗有用處,待我行法禁制,用時便可不現形聲。看是常物,因具奇毒,見血立死,實比尋常法寶還有用處。此是我破例新收才三年的門人袁生,快將金丸取出,你二人自談一會,待我行法之後,就可去了。”袁生笑道:“師父,我和狄師兄同去如何?”木尊者道:“胡說!
一帶你出門,便想淘氣,再如多事,又和去年一樣,不許下山了。”狄武見他火眼金睛,身材奇瘦,兩臂特長,看去堅如鋼鐵,行動輕快,說時朝自己偷使眼色,會意代求道:
“木老前輩,袁師兄道法高強,遠在弟子之上,求老前輩許他同去助弟子殺敵救人,感謝不盡。”木尊者把臉一沉,答道:“這小猴兒淘氣極了,你不要管。”狄武不敢再說,木尊者說完走去。狄武見袁生面轉喜色,笑問:“師兄,你能同去多好。”袁生笑答:
“你這人甚好。恩師最是疼我,也許能讓我去。我現在想要那雲網中包的飛針,還不能多麻煩,不要提了。”狄武早見雲網縮小以後,網中飛針細如牛毛,閃閃有光。所有邪法異寶均經消滅,獨此飛針收去以後,木尊者一直連網提在手上,不曾藏起,要過金丸,自向一旁坐下,相隔頗遠。因和袁生談得投機,也未細看。待了半個時辰,正想二女此時不知是何光景,木尊者忽持金丸走來,說:“這金丸共是六粒,你用二粒已足,現均行法禁制,發時音形皆無。我師徒本爲除那妖道而來,尚還有事,你自上路罷。”狄武已向袁生問明途向,立即拜別,縱遁光往珠雨崖飛去。
狄武此時用那靈符飛遁已有經歷,因知敵勢強盛,孤身一人,袁生又教他直飛珠雨崖,驟出不意,將那爲首妖婦和一妖僧除去,功便成了大半,但是事要隱秘,只初飛起時略現光華,一到空中,便將蹤跡隱去。想起二女被困時久,又在途中耽延了不少時,心急如箭,相隔只一二百里山路,空中飛行,晃眼到達,知道珠雨崖在好春坪東面山後崖谷之中,本意直達,路過好春坪時,當地乃去年與心上人朝夕廝守、同遊之處,未免留戀,不由多看了一眼,本將飛過,猛瞥見前遇雲鸞揹人談心的石峰後面隱僻之處有一女子,上身衣服已多碎裂,蓬着個頭,手拿一物,似要往峰後小洞中,偷掩進去,極像雲鸞所用慧婢採春,因在空中觀察,對山那面靜悄悄的,並無妖光邪氣上騰,惟恐一擊不中,誤了事機,本在發愁,忙把遁光降低一看,果是採春,已瘦得不成人形,神情狼狽,滿臉愁苦之容,手拿幹饃,正往那高只三數尺的土洞中走進,同時,洞中又有一少女探頭出現,正是好春。
狄武本喜二婢靈慧,又是雲鸞心腹,見二婢衣履破舊,肩臂都露在外面,滿臉悲苦容色,料是田家房舍被妖人盜黨佔據,敵婢逃出,主僕各不相顧,逃來洞中藏伏。愛屋及烏,好生憐惜,敵人情勢尚未深悉,欲向二女打聽,四顧無人,忙即飛降。二婢見眼前銀霞微閃,突有一人現身飛降,方自驚惶欲逃,見是狄武,驚喜交集,出於意外,同聲驚呼:“狄少爺,你膽子怎這麼大!快到洞裡再說罷。”狄武接口笑道:“你們怕那妖人麼?我便爲此而來。不必害怕,至多被他發現,就此動手也是一樣。我下降時身形已隱,只樓內有男女喧譁之聲,離此尚遠,地勢隱僻,也看不見,怕他們何來?”好春喜道:“少爺你是飛來的麼?這就好了。”狄武忙問經過,說自己就要前往殺敵救人,快把地方說出,詳情等救人後再談。二女同道:“狄少爺不必忙,那日我家少爺小姐本已受傷,眼看危急,那位佟姑娘竟會不記前仇,突然飛來,先把小姐他們救去,逃往珠雨崖。我二人在小姐受傷以前便奉命先逃,一直藏在此地,度日如年,現在少爺小姐連楊家母女均藏洞內,敵人一日三次攻打崖洞,此時剛巧過去,洞前只有一兩個妖黨防守。
他那邪法平時看不出來,洞中人稍一出現,立時滿谷黑煙綠霧,光華亂閃,看去猛烈異常,此時如去,爲首敵人一個也見不到。少爺雖然拜師,學成仙劍,到底人少,妖人聲勢甚盛,莫如說明詳情再去爲是。這裡地勢僻遠,仇敵輕不由此經過。今日午後,樓中忽然飛起一道長虹,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隨見一個爲首妖道駕了妖光追去,不多一會,內一女妖人忽由谷中趕回,和同黨商計了一陣,說要尋那毛人,相繼飛走,連谷中攻打也比昨日要輕得多。我家自被妖黨佔據以後,只我二人見機先逃,所有佃工、下人,全都受迫做他奴僕,稍不遂意便遭毒打。我二人無處投奔,再說也不捨走。幸而廚子老劉人尚聰明,菜做得好,哄得敵人個個歡喜,行動不加阻止。他假裝在附近挑菜,每日偷點飲食與我二人送來,才得苟延殘喘。正想起傷心愁急,少爺便飛降了。”狄武聞知此時妖人停止進攻,爲首女妖人有事他出,便將人救出仍有後患,重問詳情,好春便把前事一說。
原來那日,田氏兄妹別了狄武、倚劍,便隨楊文嫣,同騎神獸龍犀趕往金鳳坡姑母家中戒備待敵。文嫣之姐文-貌雖奇醜,武功甚好。事情起因,由於離金鳳坡東南八十里有一山谷,景甚靈秀,產有一種碧桃,色如翠玉,甘芳異常,當地野獸甚多。楊氏姊妹因楊母喜食那桃,前三年端午節後,想起碧桃正熟,欲往採摘,就便行獵,打些野味回來與母下酒。二女未明起身,夏日夜短,到時陽曦甫上,山風陣陣,甚是涼爽,隱聞碧桃香味,意欲先採幾個解渴,再往打獵,剛往桃林走進,忽見一羣大小猿猴口中急叫,亡命一般,如飛逃來,有的手上還拿着一二個大桃子。當地桃樹雖多,特產的碧桃只七八株,樹身高大,疏落落挺立野地之上,枝葉繁茂,大幾兩抱,與常桃不同,不在林內,如往採摘,須由桃林中穿過。樹前大片平野,草深過人,野麻荊棘遍地都是,更有蛇蟲之類潛伏草中,每次往採,均須把挨近桃林兩丈多的野草斫去,開出一條數尺寬的路,始到樹下,結實多在端午節後十日之內,一過月半,樹上全空,一桃俱無,去早未又成熟,必須算準在快要熟透之際往採,才能到手。
文-年紀較長,平日孝母,已去過多次,深知地理底細,始終想不出那七八株肥桃爲數不下千百,怎會去得稍晚便成空枝?地下又無一點痕跡和人獸腳印,因見此外別無異處,也就在成熟以前採上百十個回去,年久成習,未以爲意。文嫣屢次要去,均因乃姊憐愛幼妹,嫌山路崎嶇,沿途好些險處,野獸蛇蟲又多,不令同往,及見她武功日高,人也長大,方允同行,此來尚是初次。這時一見羣猴驚躥,文嫣年輕好事,方說:“這猴多好玩!”忽聽習習風聲由桃林外傳來。文-久慣山行,知有毒蛇猛獸之類馳來,忙喝:“二妹留意!快些拔劍準備暗器,藏向樹後,莫離開我!”話剛說完,猛由林隙中瞥見一條藍鱗大蟒,長約兩三丈,昂着一顆菜碗大的蟒頭,口中紅信頻頻吞吐,目射兇光,由草皮上如飛馳來,認出是上年途中所見那條毒蟒,彼時曾見它盤踞崖凹之中,昂首向天,正值一羣山雞飛過,吃它張口一吸,連吞了四五隻,血口微動,全數下肚,再昂頭一噴,雞毛滿空飛舞噴將出來,兇毒已極,幸未看見自己,事後想起還自膽寒,二次再遇,一見來勢如此神速,越發心驚,一面藏伏戒備,知道蟒行如風,被它看見休想活命,心正後悔來時忘了此蟒,那蟒已往林中躥來,由身前不遠,飛馳過去,看神氣,似向羣猴追逐,不曾發現自己,哪敢再作採桃之想?等蟒過後,待了一會,遙聞羣猴慘嘯、悲啼之聲似在谷口一帶,不敢由原路退回,仗着路熟,帶了文嫣,輕悄悄攀藤附壁,援向林對面危崖之上。本意由崖頂繞越逃回,哪知走到谷口剛要援下,猛又瞥見一個大青猿,抱着一個油光水滑的小黑猿,如飛往谷口逃來,那條毒蟒不知怎會又由前面追回。
蟒猿相隔共只數丈,當地乃是一條山樑,兩面絕壑百丈,深險莫測,乃二女歸途必由之路,本意還想等蟒追回谷內,去遠再走。那蟒忽然停住,盤成一堆,蟒首高昂,二目兇光若電,噓噓亂叫。大猿不知怎的,眼看入谷,又倒退了幾步,口中急嘯,慘厲非常,好似進退失據,停在谷口外面,左右張皇,欲逃無路之狀,谷口內羣猿齊聲悲嗚,令人心惻,心方不解。那蟒目注那猿,兩腮突然怒鼓,血口猛張,往後微縮,那隻小猿本在母猿懷抱之中,忽似平空被什麼東西抓去,四足亂舞,厲聲慘嗥,待往蟒口中飛投過去。
老猿護子情急,縱身一把抓住小猿後腿,往回強奪。那蟒本想把小猿吸去,吃母猿用力一奪,吸不到口,立時暴怒,血口大張。母猿雖將小猿奪回,因用力猛,還嚇得跌了一跤,剛剛縱起,抱了小猿,待往左側絕壑中投去,那蟒已長虹也似,周身皮鱗亂動,夭矯欲起,前半身高起丈許,後半身轉風車一般快要舒開,待向母子二猿躥去。二女身旁本帶有專殺毒蛇猛獸的毒藥暗器,自從見蟒,便連劍取在手內。文嫣剛勇膽大,見此慘狀,早就激動俠腸,就在那猿危機瞬息之際,也沒和乃姊說,擡手便是一連五枝毒藥飛弩朝蟒口中打去。
那蟒也是該死,一心想吃那母子二猿,原立之處,山樑又甚厭小,二女藏處,乃半崖腰的一塊突石之後,竟未看見。那蟒由正面昂頭張口往側斜躥過來,不料有人暗算,雙目立被打瞎,口又中了兩箭,負痛情急,暴怒發威,誤認二猿所傷,一聲怒叫,全身猛躥過去,痛極神昏中沒有留意地形,去勢太猛。老猿甚機警靈巧,先因谷口內也是危境,進退兩難,本想往左面崖壁上縱去,但知那蟒比它更快,萬逃不脫,絕壑百丈,縱下去也是死數,這時見蟒追來,情急無計,正待拼死一試,蟒已躥到,忙即往側縱身一閃。那蟒撲了個空,箭一般撞向橫面崖壁上,連受巨創,收不住勢,全身滑墜壑底,因是皮鱗堅厚,性子又長,到了壑底還未曾死,竟在下面跳擲奔騰,往來亂躥,隱聞厲嘯之聲,時見藍鱗映着朝陽斜照,電也似急閃動不已。文-見文嫣得意非常,正自埋怨妹子膽大,一同尋路下去,忽見老猿由崖牆上援藤趕來,前爪連搖,並指下面谷口,滿面驚懼之容,心方一動,二猿忽然援着崖藤如飛逃去,隨見谷口內躥出一條同樣大蟒,這一驚,真非小可!原來那蟒,雌雄兩條分路而來,先見乃是雌蟒,剛把羣猿追上困住,擇肥而噬,內一老猿帶子先逃,不料途遇雄蟒,被迫逃回;雄蟒受傷墜壑,雌蟒聞聲驚覺,忙追出來,本往壑底尋那雄蟒,並未發現二女。文嫣因見殺蟒容易,膽子更大,二次猛發連珠毒弩,蟒頭堅硬,又是由側打去,不易取準,蟒目雖被打瞎了一隻,忽聽谷口內連聲長嘯,似人非人,二女也被那蟒看見。蟒身才出一半,便怒叫一聲,將身倒轉,昂首向上,箭一般猛躥過來。二女立處,乃谷口外正面崖壁之上,形勢險峻,任是多好武力,多快身法,也沒那蟒來勢神速,上下相隔又只四五丈遠,那蟒負痛情急,兇威更猛,眼看離身只丈許遠近,奇腥已然刺鼻,頭昏欲嘔。二女知難逃遁,一手連發暗器,一手握劍正待斫去,蟒身忽然往下一沉,朝谷口倒退了一段,好似被人拉住神氣。蟒更憤怒,連掙兩掙未掙起,一聲急叫,猛一回頭,待往谷中縮回。二女已被嚇昏,忘了逃走,等到想起,心念才動,猛瞥見蟒頭突又前伸,連抖幾抖,隨聽一聲長嘯,那蟒便箭一般朝前激射出去,三五丈長藍虹也似,叭的一聲大震,落向地上,不再動彈,壑底奔騰之聲也自停止,心方驚奇,忽見一羣猿猴和一些虎豹之類,由谷口騰躍飛馳而出,朝蟒趕去,好似恨極,爪牙並用,晃眼抓成稀爛,皮鱗皆碎,腥血四流,谷中又是一聲長嘯,猿虎一涌齊上,將死蟒推落壑底,互相鳴嘯歡跳了一陣。
二女先前藏處雖然隱僻,但是下易上難,又看出了神,忘了這多猛獸也非善良,二次想要隱避,已被發現。獸羣一起怒吼奔來,爲數太多,山樑和谷前一帶已被佈滿,齊聲怒吼,勢甚驚人。知難與敵,尤其激怒不得,仗着身在崖上,離地三四丈,猛獸躥縱不上,暫時還可無事。卻忘了那百十個猿猴,最大的比人矮不了多少,攀援崖壁,上下如飛,已由四方八面偷偷沿壁掩襲過來。文嫣見去路遮斷,毒弩已先用完,休說無法與敵,獸羣不退,長此相持也是凶多吉少,一時發急,忽然喝道:“你們這羣畜牲,先前大蟒多兇,前邊那條,已快把小猴兒吞到口邊,全仗我用連珠弩箭將它射死,如何恩將仇報,不放我姊妹回家!”文-見妹子天真爛漫,一味嬌憨,這類兇惡野獸,如何能與講什情理?忽聽左右頭上藤樹響動,擡頭一看,竟是不少半人多高的通臂猿猴,三面偷襲而來,同時文嫣也自驚覺。壁上無法施展,下面又被猛獸包圍,二女同一心理,料難活命,不如縱身下去,給它亂殺一陣,還可死中求活,怎麼也比束手待斃要強得多,心念一動,剛要奮身縱下,驚遽忙亂中忽聽猿叫連聲,跟着又是一聲厲嘯,由下面谷口內走出一個腰圍獸皮手持長矛、通身綠毛、高約七尺的怪人。剛一出現,那羣猛獸立時紛紛倒退,伏地不動,只猿叫之聲甚急,定睛一看,正是前救母子二猿。那隻小黑猿長才尺許,正往怪人手上撲去,前爪亂舞,急叫不已。
二女見那怪人身材高大,遍體綠毛,神態威猛,由谷中緩步走出,那麼猛惡的野獸立時伏地無聲,想起谷中厲嘯,那蟒死得甚怪,料是毛人所爲,疑是山神精怪之類,必比猛獸厲害得多,心膽一怯,不敢妄下,微一遲疑:回顧頭上左右,來襲的羣猿已全退去,一會便見羣猿落向下面,一齊跪伏毛人之前,只那老猿母子仍朝毛人急叫不已,一會停住。毛人忽然側身偏頭向上喊道:“女娃下來!我不傷你。”二女聽他口吐人言,除周身綠毛外,音聲形態均與常人無異,反正難逃,又見二猿急叫手比,似指先前除蟒之事,人猿相處十分親熱,彷彿那些猛獸也都是怪人所養,猛觸靈機,雙雙縱下,到了毛人前躬身說道:“我姊妹遊山遇蟒,見它想吃這小黑猿,被我們用箭將蟒射死,不料還有一條,雖也中了一箭,但不會死得那快,可是尊神除去的麼?”怪人含笑點頭道:
“我非山神、百年前採藥入山,偶服仙草,又得了一部道書,已有半仙之份。你二人如願拜在我的門下:將來便可成仙,你們可願意麼?”二女怎肯拜那毛人爲師,答以老母年邁、不能出家,山居清苦,也過不慣,請放回去。毛人笑道:“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且等一會,把本山碧桃和九脊仙茅帶些回去,作爲你們殺蟒酬勞吧。”二女大喜拜謝。
老猿率小猿當先馳去,一會採了許多桃子送來,二女前帶的筐也被取回。遂即謝別起身。
毛人只叫得一聲,羣獸便自紛紛閃開。
二女握劍前行,那些猛獸一隻也未回顧。歸途心慌,把路走岔,遇一白衣老人,見二女筐中仙茅,上前賠話,求取兩枝。二女見那老人中等身材,壽眉銀髯,滿面紅光,二目炯炯有神,疑是異人,又不知仙茅用處,概然分贈了一半。老人大喜道:“二位姑娘真個好心。老朽爲尋這幾樣藥物,去救昔年好友,往來秦嶺已二十年。此是九脊仙茅,就產東面谷內,但有毛人烏逢所派靈猿猛獸守伺,要費不少心力才能得到。多蒙相贈,感謝不盡,匆匆無以報德。我看你姊妹面色,前途尚還有事,老朽送你一程如何?”二女便問仙茅功用和老人姓名。老人笑道:“老朽元和,你姊妹既能採得這多仙茅,怎會不知用法呢?”二女隨將得茅之事說出。元和喜道:“這就是那毛人所贈的麼?此人性情古怪,所居樹巢離此二百餘里,另有四五處洞府,仙桃谷離他較遠,並不常來。這裡有兩條毒蟒,毛人想要除它們已非一日,無如那蟒通靈狡猾,身藏絕壑之中,每年只端午節前後半月之內偶然出現。我已曾遇到過兩次,因正有事,沒有招惹。谷中猿猴均毛人所養,那小黑猿是個異種靈猿,毛人不知由何處得到,最是鍾愛。往常羣猿見蟒雖然驚避;蟒只吞食碧桃,並不傷它們,這次許是該死,不知何故犯了兇性,想要吞噬羣猿,被你們殺死一條,也全仗此一來才得脫險,否則,那些猛獸見人就撲,毛人如在還有活路,可是人必被他擒去。此人最重恩怨,見所愛靈猿爲你姊妹所救,故未強迫歸順,並還送了許多碧桃、仙茅。他既在此,所養羣猿感你殺蟒之德,耳目又靈,歸途遇事必來相助。毛人自得道書,法力越高,比老朽護送要強得多,同行反而不美。待我說完用法,各自上路罷。”隨將制煉仙茅以及服法妙用一一說明,作別自去。
二女照元和所說途徑,剛繞回正路走了數裡,忽見前面山坡上跑下三人,爲首一個獐頭鼠目、面帶詭笑的少年把路攔住,出口調戲。二女大怒,一同拔劍動手。那少年乃青桃林臥牛莊主大盜曹漢之子醜二郎曹炳,與毛人交情頗厚,因往採桃,在坡上望見二女,看中文嫣美貌,生了邪念,意欲強搶回去。小賊雖非楊氏姊妹之敵,同來二賊卻是能手,後面還有七八個未到。二女剛佔上風,羣賊一涌而至,眼看衆寡不敵,文勇尚可勉強支持,文嫣已累得氣喘汗流。眼看危急萬分,忽聽四面猿嘯,雜以獸吼之聲,響震山谷,二女想起元和之言,以爲羣猿感恩來援,方自心喜,對面羣賊聞得猿獸吼嘯,不但不怕,更顯精神,齊聲喧笑,大喝:“那兩女子快快歸順!這些虎豹猛獸均我家養,再如遲延強抗,便做它們口中之食了!”二女聞言,心正驚疑,方纔所見猿獸已躥山越澗紛紛馳來,當時山風大作,走石飛沙,林木蕭蕭,聲如潮涌,勢甚驚人。
羣賊原以爲這些猛獸均是毛人所養,認得自己,意欲藉此示威,迫令二女降順,認定網中這魚,便不再鬥,各自縱退下去,只把去路擋住。小賊更是興高采烈,縱在一旁山石之上,正想喝令羣獸威迫二女,當頭一隻大猿已飛身縱到,落在雙方前面。二女認出前救通臂老猿,心方一定,文嫣喜問:“你是來幫我們的麼?這夥強賊恃衆欺人,你們快咬死他!”說時,獸羣已全趕到,環着二女蹲伏下來。小賊見文嫣和毛人守洞的老猿說話,老猿也人立比叫,雙方好似相識,心方奇怪,老猿已回身走來,雙臂連揮,令衆閃避。小賊不捨文嫣,又恃毛人與老賊交厚,見狀忿怒,向老猿理論。老猿見他率領賊黨攔住道路,不肯放行,怒吼了兩聲,便有兩隻大猛虎搖尾走過。老猿隨打手勢,令二女同騎上去。二女會意,見虎神態馴順,笑說:“我姊妹同騎已足。”隨向老猿稱謝。
剛上虎背,小賊見老猿不幫自己威逼敵人,反令騎虎想逃,如何肯舍!又急又氣,把手一揮,便率同黨搶上前去,想將二女截住。賊黨剛往上涌,對面百十隻虎豹羣猿已朝人衝來,吼嘯之聲震動天地。羣賊均知毛人護犢,雖然恃有交情,不畏猛獸,卻也不敢殺害,又見羣獸怒吼,聲勢猛惡,彷彿再如逞強便要翻臉爲敵之狀,未免膽怯,內兩同黨已被虎豹撲倒撞跌,只未下口,心中一慌,二女已同騎虎,由斜刺裡飛一般往山坡上逃去,只得將衆喝住,獸羣也自退下。
二女在虎背上回望下面,見賊黨已然停追,小賊正和老猿用手對比,互相喝問,吼叫一會,人獸合成一羣,由老猿率領,往來路仙桃谷中馳去,便向那虎致謝,意欲下騎步行。那虎將頭連搖,二女知它想送到家,只得指點道路,又走了一段。行離金鳳坡十餘里,文-心細,想起毛人與賊黨明是一路,萬一引鬼上門,如何抵禦?便同縱下虎背,力言:“前面就到我家,人虎同行,恐驚老母家人,請你回去。”虎方點頭歡嘯而去。
過了半年無事,以爲賊黨爲毛人所阻,故未尋來,以後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