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東鐵路安插臚濱府人員?此事萬萬不可!”
宋春鰲側着頭問:“米括維爾斯克公爵,既然你認爲不妥,那要不安插鹿崗鎮人員?”
“……”米括維爾斯克臉紅脖子粗強調:“我是說,中東鐵路不能安插外人。”
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宋春鰲哈哈一笑:“公爵,我想你誤會了,這並非我的決定,而是趙傳薪所言,你不妨去找他說理。”
米括維爾斯克客氣一收,原形畢露:“我上哪去找趙傳薪?我要是能見到趙傳薪,我還來找你?我要是見到趙傳薪,我就會當面問責他……”
忽然,宋春鰲起身,瞪大眼睛看着米括維爾斯克後面:“竟然是趙……”
米括維爾斯克悚然一驚:“啊?我要當面問責他,冬天衣服怎麼能穿這麼少,受了風寒如何是好?”
說着,他僵硬着脖子轉頭。
他看見宋春鰲的隨從站在他後面,手裡拿着個笊籬。
宋春鰲嗔怪道:“竟然是笊籬?你沒事拿個笊籬做甚?”
米括維爾斯克:“……”
隨從不明所以:“大人,你回來時候不是說看多了血腥場面,要喝點老母雞蔘湯壯壯血氣以免夜裡發噩夢?我準備殺雞。”
“這樣啊,那快去吧。記得,殺雞麻利些,別像以前,萬一嚇到咱們交涉局養的那隻猴子就不好了。”
米括維爾斯克忽然想起,好似中國有個成語,叫什麼來着?
叫什麼又是雞又是猴的?申猴酉雞?不,是另一個。
隨從樂了:“大人,你莫非在說殺雞駭猴?”
“什麼殺雞駭猴?”宋春鰲大怒:“你這麼說是在罵誰呢?”
隨從懵了:“我,我,我罵這個笊籬,笊籬啊笊籬你可真是不省心!”
“好了下去吧。”宋春鰲轉頭問米括維爾斯克:“公爵,方纔咱們說到哪裡了?”
米括維爾斯克有些不敢口嗨了,萬一趙傳薪真出現怎麼辦?
就像狼來了的故事。
他咳嗽一聲:“宋大人,若非你和宋知府告知趙傳薪,他又豈會得知長春府的事情?若非你和宋知府慫恿,趙傳薪又怎麼會想在中東鐵路安插人手?”
鐵路有多重要呢?
完全可引發一場戰爭。
二十年後,關外就有一場因此而生的戰爭。
宋春鰲正色道:“公爵大人,我與趙傳薪並無瓜葛。他所言全是自作主張。
總之,不是我找的他,此言若虛,就同我隨從刀下之母雞,立死!”
宋春鰲賭咒發誓。
米括維爾斯克見在這裡討不到好,只能悻悻起身,也不告辭,拂袖出門。
院子裡。
隨從給了母雞脖子一刀。
然後將雞丟在地上,等它流血而亡。
卻見母雞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就跑,邊跑邊飆血。
“艾我焯,怎麼又沒死?”
米括維爾斯克見了這一幕若有所思。
……
趙傳薪殺完人,
神清氣爽。
“我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想法和感受?”趙傳薪不可思議。
星月問:“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這種精神狀態?”
“額……”趙傳薪思考:“我先吃頓烤盤牛肉,去海邊摳倆生蠔,喝一杯龍舌蘭帶蟲子的那種,之後洗個澡睡一覺。”
星月:“這倒是個解決辦法。”
爲了吃上生蠔,趙傳薪跑去了日本廣島。
他說吃倆,結果摳了一箱。
“好東西,冬天生蠔叫海中牛奶。”
星月嫌棄:“海中牛奶原來是腥的。”
回去後,趙傳薪在石塔烤肉烤生蠔。
星月則操縱黑色傀儡工匠擺弄13號小球:“我已經從這個小球中提取出驚人的智慧。”
趙傳薪將烤好生蠔連湯帶肉和蒜蓉一口放入口中:“唔……自從你有意識後,就學會了吹牛逼。”
“愚蠢的人類。”
趙傳薪望向書架:“書給你拿回來了,怎麼沒見你看?”
星月收起13號球碎片,操縱黑色傀儡工匠爬上書架,開始翻閱。
它閱讀速度=翻書速度。
以前星月多半沉默,做事一絲不苟,當完成纔會向主子報告:奴才大功告成。
現在的星月,一邊讀書一邊碎嘴子。
“居然是這樣?”
“我可真是沒想到。”
“幫了大忙了。”
“呀,醍醐灌頂……呀,說早了,什麼醍醐灌頂,簡直是灌腸一樣令人作嘔。”
趙傳薪猛拍桌子:“食不言寢不語。”
星月翻書動作頓住:“這句話意思是,你吃飯我不能說話,你睡覺我不能說話?”
“嗯,兩千多年前孔老二就煩透了他的弟子們叨逼叨,故有此言。”
星月繼續翻書。
“這麼蠢的人居然還有臉寫書?”
“狗屁不通。”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
趙傳薪:“……”
生蠔吃多了。
第二天早上,趙傳薪睜眼後,感受到自己鋼鐵一般驚人的意志崛起。
趙傳薪起牀洗臉照鏡子,對鏡中英俊的一塌糊塗的身影點點頭:“要懂得剋制慾望,要珍愛身體!”
“好看的皮囊一文不值,唯有這種堅如磐石的意志力才彌足珍貴。趙傳薪,你可真他嗎是我輩楷模。”
等穿好了衣服,他嘶了一口氣:“算了,還是得釋放釋放,順便去看看我閨女。”
星月叫住他:“等等,我昨夜將書全部看完,明白了一切。”
“什麼?”
“那根絲線,是紋骨用的。”
憑藉意志力什麼都剋制不了,但打岔可以。
趙傳薪立即忘記了有的沒的:“啥意思?”
“紋身,紋骨,明白?”
趙傳薪:“紋骨頭等我死了讓人觀摩?”
“我的意思,如果你肯讓我在你脊柱上開個口子,以後或許你就不必帶反力肩帶。這絲線叫符文通路,可模擬符文碎片,每根符文通路只有一次模擬機會,上次它掉進了反力符文碎片當中,再無法更改。”
趙傳薪遲疑:“你不會讓我癱瘓吧?”
“你還信不過我麼?”
……
快過年了,外面傳來太鼓的迴響。
宮下太吉胸前掛着銅眼吊墜,在東京歷年火災漏網之魚的一棟木屋裡跪坐。
他對面還有兩人。
他們是那天晚上宮下太吉揍趴下的人之二。
這兩人一胖一瘦。
胖的問:“老大,那天晚上,你爲什麼要回來?”
宮下太吉面色嚴肅:“我想起郵箱裡的信溼了,我得回去擦乾,不能讓東京人小覷我。我見你們同伴逃跑,就將你們拖走,不然警察會找到並逮捕你們。”
瘦的恭維:“老大,我們服了,你真能打。”
宮下太吉嘴角一扯:“我能打,是因爲我有信仰。”
胖的來興趣:“老大,你的信仰是什麼?”
“炸死天皇!”
“那我們要怎麼炸死天皇?”
宮下太吉毫不猶豫說:“成立反趙社!”
胖的嚴肅起來:“好,今後我們反趙社的目標就是——炸死天皇!”
瘦的感覺怪怪的,又說不上來。
他說:“老大,我叫……”
“別說。”宮下太吉打斷他:“不要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我們最好起綽號,今後以綽號相稱,畢竟炸死天皇一事非同小可。”
胖瘦對視,彼此點頭,認爲老大考慮周全。
胖的說:“我有個主意,我們叫牛、馬、羊。”
宮下太吉皺眉:“我們非得是畜生麼?”
瘦的想了想說:“對,牛馬羊太難聽。我們的綽號,最好不要惹人矚目。依我看,就叫誰,什麼,不知道。這樣喊出綽號就很低調了。”
宮下太吉眼睛一亮:“你果然是個人才。”
瘦的露出矜持的笑:“老大謬讚了。”
胖的急忙說:“老大,我就叫——什麼。你看如何?”
“可。”宮下太吉點頭:“那我就叫——不知道。”
瘦的出的主意,他後挑綽號也無所謂,他說:“那我就是——誰。”
“老大,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宮下太吉想了想:“我們要鬧出點動靜,吸引反趙社注意,讓他們主動來找我們。”
瘦的迷糊:“老大,我們不就是反趙社麼?”
“不。”宮下太吉臉色嚴肅而正經:“我們是真·反趙社,而國內還有一夥假·反趙社,他們不務正業,總惦記着炸趙傳薪,這不好。我們要找到他們,糾正他們的錯誤,讓他們加入真·反趙社跟我們一起炸天皇。”
胖瘦懂了,點頭。
一個組織嚴密,結構完整,信仰堅定,目標明確的反趙社成立了。
……
自從南滿鐵路鹿崗鎮支線列車被炸,假·反趙社便分爲兩派。
以魁首青木宣純爲主是保守派,以磯谷廉介爲首的是少壯激進派。
青木宣純欣賞磯谷廉介有勇有謀,但不滿他私下激進行動。
趙傳薪四處樹敵,殺人如麻,卻能安然活到今日,豈是易與之輩?
這樣只會激怒他。
果不其然。
樺太廳被炸,北海道廳被炸,皇居被炸,招魂社被炸……
一連串報復接踵而至,炸的全日本目不暇接。
後來乾脆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底層百姓打砸-搶。
青木宣純不知道罵了多少句蠢貨。
磯谷廉介總是低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
但轉過頭,該幹啥照舊。
眼瞅着反趙社因內部矛盾,即將變成一團散沙的時候,明治派人來了。
來人是牧野伸顯,曾進過外務省,後來又在各地任地方官,因外交功績被授予男爵勳位。
但此時,他以西園寺公望內閣文部大臣身份前來。
青木宣純和磯谷廉介受寵若驚。
“大人。”兩人躬身。
“你們不必緊張,此來不是問罪,而是賦予你們重任。”
兩人心下一喜,等待牧野伸顯下文。
“你們反趙社,從今日起,將被內務省承認。”
此言一出,連青木宣純這等老謀深算的間諜都難免震驚、狂喜。
牧野伸顯繼續道:“然而,只有少數人知道此事,對外我們一概不承認。”
這話又讓兩人的心稍有失望。
他們多希望有國家背後支持他們和趙傳薪對着幹。
牧野伸顯又說:“不過,內務省會給你們最大限度支持,軍部同樣如此。今後,你們武器、炸彈、訓練、經費將由內務省、軍部提供。你們將直接對我負責。”
磯谷廉介年輕,最近還跟青木宣純的女兒勾搭上,正意氣風發,難免忘形。
他率先開口:“爲天皇效忠至死不渝。敢問大人可有行事計劃?”
青木宣純不滿的瞟了他一眼。
牧野伸顯是純粹的政治家。
他將一切看在眼裡。
他鄭重道:“陛下嚥不下這口氣,想要報復趙傳薪。然而,山縣公爵和首相大人更傾向於平息事端,壓住洶洶民意。這其中的分寸,你們能理解麼?”
“哈衣!”
“現在,我給你們兩個任務。第一,招兵買馬。第二,制定一個計劃呈給我看,如果可行,我會大力支持。”
青木宣純問了個很微妙的問題:“陛下有沒有提到他想要看到的報復方式?”
牧野伸顯笑了笑。
他說:“有,但是我要先看你們計劃,再做計較。”
青木宣純和磯谷廉介坐直身體。
這是要考校?
等牧野伸顯離開,青木宣純對磯谷廉介說:“磯谷,招兵買馬一事你來負責,我負責制定計劃。”
磯谷廉介猶豫。
這樣分配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他可以在招人時邀買人心,壞處是計劃纔是反趙社邁入正軌關鍵性的第一步。
“嗯?”青木宣純眼睛支棱起來:“你不願意?”
“願意!”磯谷廉介趕忙低頭。
“那就去吧。”
“招人有標準麼?”
“我們反趙社組織鬆散,結構不全,所以普通成員暫時招募有勇氣聽話的人,否則膽小者光聽到趙傳薪名字就會嚇到做噩夢。此外要招募具備策劃能力,以及官界和財界內發展有才能的人加入。”
這還是他辦情報的老一套。
即馬前卒要莽,指哪打哪。
背後的人,有懂得如何戳傻狗上牆的,有財政兩界有能力卻沒發跡的人。
發掘這種人,日後反趙社都能用上。
“哈衣。”
……
薩哈林維和局。
風雪吹斷樹枝,刮到了電報線。
因爲處於維和局境內,北島毛子請求列維坦進行線路維修。
列維坦修倒是修了,但順便扯斷另外一根電線。
薩哈林電報線路由7米素材電杆架設,即那種沒有經過油浸的木材杆,彎鉤瓷瓶上架設5條5毫米鐵線,線杆距離爲80米。
北島的毛子傻眼,弗·奧·科諾諾維奇派人來問爲何有根電報線斷了通訊?
列維坦告訴來人:“我切斷的。”
“大人,可這是爲什麼?”
列維坦聳聳肩:“我們有一部摩爾斯電報機,但是沒有線路。趙傳薪大人本來想在你們線杆上架線,後來下雪了。既然找我來維修,那正好,我掐斷一條,等你們來找,我直接向你們要一條線路。”
來人都聽懵了,趕忙回去彙報。
弗·奧·科諾諾維奇聽後大怒:“列維坦這個蠢貨,他們想要一根電報線,爲什麼不直接說?非得要切斷麼?”
他只能答應,畢竟他也擔心趙傳薪會去北邊炸燬他們公署。
於是,維和局在冬天用上了電報機。
只是,列維坦對維和局的人說:“只能發無關緊要私人電報,公務千萬不能發,他們會截留電報內容。”
維和局自由民炸鍋。
這可太好了。
在趙傳薪不知情的情況下,維和局多了一個錢財進項,日進斗金不爲過。
中村健帶着俄人流放犯少女,在彼得·格雷賓陪同下來到維和局電報局。
列維坦天天在這看着,擔心鬧出亂子。
中村健見了他,露出討好的笑:“大人,您好。趙大人呢?”
列維坦聳聳肩:“聽他秘書白阪祈美說他身體有恙,擔心去酒館會感染居家養病,或者養傷,誰知道呢?”
中村健寒暄兩句,對少女說:“克拉拉,你去發電報吧。”
克拉拉羞怯中帶着激動,快步過去告訴電報員地址和發送內容。
發完,中村健肉疼萬分的掏錢。
每個字8戈比,克拉拉發了十個字,80戈比。
再多發3個字,便要1盧布。
克拉拉守在電報機旁,回頭激動的說:“中村,我居然給符拉迪沃斯託克的未婚夫發了電報,這太了不起了。”
彼得·格雷賓幸災樂禍:“你的錢或許要打水漂了,我要是你,就會抓緊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折騰她。”
中村健內心不爽,表面嘴硬:“胡說,我們是朋友。”
過了好久,一封電報發回。
克拉拉激動的跳了起來,又回頭喊:“中村,我收到了符拉迪沃斯託克的回信。”
中村健小聲對彼得·格雷賓嘟囔:“有什麼了不起?我也能從符拉迪沃斯託克發電報,我只需要走到那再把電報發回來就成。”
彼得·格雷賓嗤笑一聲。
只是,克拉拉抱着電報回來,哭了。
中村健納悶,問她:“哭什麼?難道你和我一樣不識字?”
“……”克拉拉哭訴:“不是,我們的婚約解除了。”
中村健嘴角根本壓不住,嘴上卻道:“這樣啊,真是令人遺憾,我替你感到傷心,彼得把你手絹給我擦擦眼淚,嗚嗚嘿嘿嘿……”
當他們走出電報局後,看見趙傳薪在石塔外曬太陽。
中村健趕忙跑去:“大人,你好呀。”
趙傳薪穿着毛茸茸睡衣,帶着棉手悶子扶着牆站立:“哦,是你小子啊?咦,那是誰家的毛女,哭唧尿腚的,真是醜啊。”
“……”中村健急忙介紹:“大人,她是克拉拉,現在住在我家裡,我正在給她辦理維和局自由民身份。大人,你受傷了麼?”
到嘴邊的話被趙傳薪咽回去。
他眼睛一轉:“是啊,傷挺重,在背後,走路都困難。”
“啊?這麼嚴重?”中村健眼珠子嘰裡咕嚕的轉:“大人,此事千萬不可宣揚,否則你有大麻煩,我們自由民有更大麻煩。”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會注意,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機靈。”趙傳薪說着,扶着牆慢慢挪步:“哎呦哎呦……這後背疼的……”
聲音之大,周圍皆可聽見。
中村健:“……”
遠處的監視者:“趙傳薪受傷了,受了嚴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