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哈哈……”悲哀地仰天狂笑,方琰感覺自己的靈魂再一次被抽進了無邊的黑洞,一次又一次,被眼前這個不起眼的男人拖去了死亡的深淵。永遠學不到教訓。他是該悲哀的,他的人生居然要再次被他放在手裡耍弄。

原來,原來,最不肯放棄的那個人,是自己。

“龔維葉,這就是你的愛,哈哈……多麼可笑的愛,僅僅幾天的時間,那個口口聲聲說着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改變你,再也沒有誰能趕走你的人,就這樣,就這樣,說了放棄兩個字。哈哈……”他笑得淒厲,絕望,笑出兩行清淚滑下眼角。“好短暫的愛,這一次,維持了幾天?哈哈……哈哈……”

龔維葉抱頭靠在門邊,他堵緊耳朵,方琰的笑聲像無數把鋒利的尖刀割在他的耳膜上,那樣的清晰,那樣的無望。

他咬緊下脣,血,沾上齒邊,流過脣角。

“方琰……方琰……對不起……對不起……隨便你要怎樣對我,怎樣想我,我只有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方琰,你放了維雪吧,你放了她吧,你要怎麼樣對我,怎樣恨我,都行。方琰,方琰,你放了維雪,方琰……”

他只有這一個願望了。

讓他下地獄也可以,只要維雪能安全回來。愛情在親情面前,永遠只能是薄薄的一張紙,不具任何力量。

他果然不配擁有那樣的人,和他在一起,方琰永遠,永遠也得不到幸福,永遠……

傷害,永遠,無休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能用這條命來償還欠他的,他義無反顧。

可如今,他能對那個男人所說的,只有對不起三個字。

“你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了嗎?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方琰!我什麼都不要了,方琰,我什麼都不再執着了,我只求你,把維雪還給我,方琰,維雪,維雪她沒有錯。求你,求你,把她還給我吧!我只要維雪。”

只要維雪……哈哈,好冷的話,好狠的話!

方琰一把抓住他衣領,佈滿血絲的眼中流露出受傷野獸的狠毒、殘忍,毀滅、撕碎一切的光芒讓龔維葉不寒而慄,“第二次的選擇,仍然是你的家人。很好,很好,龔維葉,你給我聽着,聽清楚了。你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龔維雪了。不,不只龔維雪,很快的就是寧子凡,寧家所有人,你一個、一個都休想再見到。”

“方琰!”

“你不是要保護他們嗎,我倒要看看這次你要怎麼保護他們!用你那不堪一擊的力量嗎?哈哈……龔維葉,你要是想給他們陪葬,我不反對,儘管來好了。”

“方琰!”

“你說維雪今年二十歲,對嗎?這個年紀,很值錢哪!在銀座那樣的地方,她的囧囧保證可以賣個好價錢!她是個大學生對吧,清純可愛,包她的男人肯定會有大把大把的,不愁接不到生意。哈哈,還有還有,她的囧照放在網上,點擊一定也很高。我要讓一百個男人毀了她!最後,你希望她是毀容還是斷胳膊少條腿,決定權在你。我要讓你這輩子只能守着個破爛妹妹痛哭去吧!寧家的每一個人,我方琰絕不會放過,他們的下場不會比龔維雪強----”

“夠了,方琰!”龔維葉嘶叫着一拳揮過去,打偏方琰的臉。

方琰毫不客氣地擡腿踹向撲過來的龔維葉,“滾!”

跌倒、爬起、揮拳、踢腿、再跌倒、再爬起,龔維葉機械地重複這一系列動作。他的心跌入了冰窖,凝結成塊,無溫。

他摔倒在矮桌上,杯盤落了一地,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清脆響亮。桌子經不住他的重量,很快宣告壽終。翻飛的木屑在空中舞動,隨着迷眼的強光,他恍惚中又看到了飄着落葉的秋季,在藍色火焰中,王子驕傲地擡起頭,交織的視線中印下了模糊的對方。

悲劇的開始,無法擦去的源頭。

一道白光晃過,些許木屑扎進肉中,卻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

就這樣,忘記一切,失去知覺,該有多好。

沒有虧欠,沒有感恩,甚至,沒有愛過。

方琰擦去嘴角的血漬,扶着牆壁,站穩身子,整整西裝,“真那麼有種,就給我滾遠點,這輩子,別讓我再見到你。”

轉身,走到門口,遺落的心卻使他再也邁不出一步。到了今天,到了傷盡的現在,卻還牢牢牽着那個倒地不起的人。

回過頭,龔維葉仍倒在破碎的桌面上,擡起的手遮住雙眼,嘴脣一開一合,似在低語些什麼。

方琰眯起眼,染霜的眸子寒意森森地鎖緊男人瘦弱的身子。

下一秒,他拉嚴門,扯鬆領帶,脫xia西裝,走到龔維葉面前。

男人甚至還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擋眼的手臂被人拉下,溫熱的脣隨之欺上。

“唔……方……方琰……唔……”

龔維葉用勁全力掙扎、躲避,這不是吻,不是,不是!

沒有感情的觸碰,恨意像無數的毒刺長在方琰身上,將他扎得鮮血直流。他痛苦地偏過頭,卻被男人強行扳回來,手掌固定在他腦後,讓他只能悲悽地承受。

身子被翻過去,龔維葉聲嘶力竭地怒吼,“放開我,放開我,方琰,不,不,你放開我,方琰,不可以,不行,方琰……”

他不要這種羞辱,在維雪下落不明的時候,還要被主導者狠狠凌辱。

一隻手被扭到身後,牢牢壓在背上,男人扯下他長褲,拉高他身子。

“不!不!不!!!”

撕心裂肺的吼叫,撕心裂肺的傷痛。

未做任何前戲和潤滑,男人硬生生闖進他久未被碰過的身子。

“啊----”

血,滴在木地板上,絢爛悽迷,冰豔焚心。

愛,有時候很堅強,任風霜雨雪,百蝕不侵。

愛,有時候很脆弱,一句話,一個眼神,灰飛煙滅。

他想守住的那點希望火苗,只要給一些稀薄的空氣,便能茁壯燎原。

可惜,他沒找到,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缺氧的黑暗。

終究,是窒息。

方琰退出他的身體,坐在地板上稍稍喘氣後,便找出些面紙整理好自己,站起身,拾起掉在地上的西服,套在身上。

他沒有回過頭,現在的龔維葉,是他不願再見到的。

他硬聲,冷冷道,“給你半個小時,收拾好自己滾出去。不想給龔維雪收屍,就不要再來惹我。”

拉開門,漸秋的冷風吹向臉龐。他垂目,緩緩拉嚴了門。

腳步聲漸行漸遠。

龔維葉感覺自己被抽空了一般,下身的疼痛使他無法挪動一步。

有什麼慢慢從身體裡滑出來,滑過大腿內側,摻入血水中。

心,好似也被戳了個大窟窿,呼呼的往裡面灌着風。

好冷,好冷,好冷……

方琰,我好冷,好冷,方琰,方琰……

不,不行了,已經不能再念這個名字了。沒有方琰了,他把方琰丟了,丟在三年前的深夜裡,一場雪,一層冰,覆住了所有。

他動動手指,還好,還能動,他垂下手,手腕處大片的淤青,他將手放在胸口,那裡有一顆急速跳動的心臟。

在動,沒有停止。

沒有停止,他就只能像失去了水的魚一般,垂死撲騰。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在這期期艾艾,維雪,他的維雪……

身子剛一擡,撕裂的痛又傳到大腦中。

他顫抖着手費了好久的時間,纔將褲子拉上,顧不上血跡和,他皺緊眉挪到牆邊,藉着牆壁,他硬是站了起來。

剛走幾步,他就快要支撐不住倒下去。

不知道牽到了哪裡的傷口,血順着褲管流下來。他靠着牆,休息一會。

他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些什麼,又丟掉了一些什麼。總之,再也找不回來。

片刻後,他扶着牆再次站起來,拉來門。

嬌陽猛地刺進眼中,他閉眼適應後再緩緩睜開,金黃的梧桐樹葉在空中打着圈,綻放最後一次美麗,終究精疲力竭地落在地上。

一院深秋,一地涼。

執着,止在相識季。

等到護照辦好,簽證下來,他急忙坐上了飛往日本的飛機。

到達他們曾經下塌的旅館,他拿着龔維雪的照片問遍所有的工作人員,未果。

夜晚,繁華奢靡的銀座街頭,有一個身形瘦弱的中國男人,奔波於各家PUB和夜店。

他不會日文,一開始像個傻瓜一樣和人比劃,指着照片中的女孩,客氣點的會向他搖搖頭,不客氣的自有拳頭招呼上。

打手模樣的男人將他扔出店外,嘴裡嘰哩呱啦地說着他聽不懂的日文。

鼻子下面熱乎乎的,觸手一片溼熱。

行人匆匆,調笑嬉戲,他不想像個小丑一般任人觀賞,挪到巷道邊,靠坐着,歇上一會。

子凡打來電話,維雪的學校在限期內沒有等到她的解釋,準備按退學處理。子凡在和他們周旋,最多再能寬限一個星期,她本人必須回去給個合理的解釋。

維雪隔個三兩天會打來一個電話,同樣無實質意義的內容,龔維葉卻欣慰那一句句“哥,我很好。”

他不再逼問她在哪,只是笑着回答,“哥也很好,維雪,等你回來,哥帶你去旅遊好嗎,我們的小維雪,想去哪裡?海邊還是有山有水的地方,維雪,哥都帶你去好嗎?小丫頭,現在每個假日都沒人再給我做飯吃了。我真想念你的手藝了。維雪,哥等着你,每天、每天都在家等着你。哥相信,你一定會回來。”

維雪的抽泣聲傳來時,電話便斷了。

手機落地,他早已淚流滿面。

狹窄的巷道,孤寂的身影,男人收回目光,搖上車窗,“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