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園中,秦青和斑點坐在一起,看着遠方的雲霧。
“修養幾日就去小花家,她父親已經被抓七年了,生存的機率太小太小,但無論怎樣,都應該完成我的諾言。”
秦青語氣飄渺,說着小花的父親,卻是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命運,總是驚人的相似!
“小花最近一直嚷嚷着要出去尋找自己的機緣,我療傷這半月,都不見她上來,不知發生什麼事了,汪――”
斑點狗臉惆悵,有些不開心。
論感情,它和小花的情感已超出了普通的界限,尤其是三年前那月亮最大的一夜,斑點喪失元氣,化作人形後。
小花與它暢聊一夜,感情發生了特殊的變化。
傷心時,她找它哭訴。
高興時,它帶她在林間縱橫。
鬧矛盾時,總有一方前來道歉。
……
一切的一切,秦青都看在眼裡,他知道,斑點也是真正的妖了,不再只是懂得一味的嗜血殘殺,發泄慾望,也有了奇妙的感情。
“你想去,我們現在就去吧。”
秦青搖了搖頭,拍了斑點的腦袋一下。
這頭大黑狗興奮,騰地站起,踩着草尖飛奔而去。
“你這憨貨。”
笑罵一聲,秦青也是追了上去。
他身上穿着藍色衣衫,腰間一縷金絲纏繞,頭髮被細草繩緊緊箍着,卻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速度飛快,一人一狗來到山中小村莊。
“小花,我來看你了,小花。”
村中,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聊着往昔。
小孩捏着泥巴做的房屋在玩過家家。
稍大的少年郎汗流浹背,在磨礪自身的戰法。
他們見到秦青和斑點,都露出微笑。
一個小孩脆生生道:“秦青哥哥,你來了啊,我娘說你是大英雄,你快讓我看看你那裡英雄。”
其他小孩也是臉上粘着泥巴,小眼睛亮晶晶,好似天上最明星,期待的看着秦青。
少年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不是什麼英雄,日後好好守護自己的村莊,你們纔是大英雄。”
“大英雄啊,到底有多大啊。”
……
老人也是慈祥的看着秦青,這個小孩在三年中,不知保護了他們村莊多少次。
至於那些少年,皆是目光激動的看着秦青,不少人蠢蠢欲動,想要上前請教秦青問題。
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鼓足勇氣,向秦青求教。
他也不拒絕,感受着周圍溫馨快樂的環境,秦青的心有了些許改變。
這似乎是隱藏在內心中的另一個世界,一個歡樂自由的世界。
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底升起,秦青感受到一抹靈魂的悸動,小時候忘卻的記憶似乎被觸動,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
最清晰的還是奶奶的笑臉。
似乎有聲音跨越時空來到他耳邊。
“小青,這是奶奶爲你做的饅頭,你趕快吃,哈哈,慢點,慢點。”
“我已經吃了,看把你饞的,真是一個小猴子。”
畫面一變,秦青看見了剛剛出生的自己。
他正被一個衣衫染血的女子抱着,身旁有一個男子,也是渾身是血,身後有幾個魔氣滔天的黑影在追殺,他們怒吼。
“將他的道界血脈逼出來,你逃不掉的,哈哈。”
女子絕望,臉上佈滿淚痕,她突然取出一件衣衫。
衣衫迎風漲大,遮天蔽日,籠罩方圓十幾裡,那幾道身影的視線被遮蓋。
女子將嬰兒扔了出去,速度極快,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盡頭。
記憶到這裡結束,秦青看不見那女子到底是死還是生,他極速飛着,最後輕飄飄落在一湖塘荷葉上。
小花村莊中,一羣人看着靜立發愣的秦青,不由悄悄退下,他們不知道秦青在幹什麼,但對於修者的修行瞭解不少,以爲他驀然進入修煉狀態。
不知不覺間,秦青的眼角有淚水滴落,他先天之法道韻終於圓潤美滿,小時乃至母胎中的記憶都清晰起來。
當有了記憶時,也就有了感情。
“母親?”
以前對親生母親沒什麼記憶,自然沒有感情。
不過當所有記憶彷彿昨天發生的事一般,當知道自己母親多麼疼愛自己時,感情瞬間融入血液中,再也難以剝離了。
一種濛濛悲哀的氣息從秦青身上散逸,風吹來,將那悲哀的氣息送至山脈。
小花的村莊中,無論大人小孩還是老人,突然回憶起往昔的傷心之景。
小孩回憶起自己的玩具被別人搶了,悲傷的哇哇大哭。
大人回憶起自己初戀的悲哀,淚水止不住的流。
老人回想起一生的艱難坎坷,低聲哽咽,一種大悲的情緒籠罩村莊,並且不斷的蔓延。
秦青這個源頭,悲哀的情緒越發濃郁,於是乎。
小鳥嘰嘰喳喳的哭了,到嘴的蟲兒掉了也不知道,暉暉噩噩的哭着。
山羊匍匐在地,淚水沖刷着青草,嚼成漿糊的青草汁液從嘴角流下。
老虎抱起自己的兒子,父子共泣。
弱到螞蟻,強到妖獸,它們都落了淚,心中的悲哀情緒無限釋放,讓山脈外圍的大部分地方都籠罩着傷心的情緒。
哪怕是那些沒有被悲哀氣息影響到的,反而被其他妖獸的哭泣引起內心悲傷。
“主人,哇哇,我斑點好可憐,嗚嗚,汪汪――從小流浪,被人追着打着,同袍欺負我,連野貓都集羣搶我剩飯吃,每天吃着別人垃圾中的垃圾,直到遇到你,遇到主人,嗚嗚。”
斑點匍匐在地,哭的傷心欲絕,淚水嘩嘩往下落,將地面衝出水痕,想起往昔心酸的狗生,止也止不住。
“呵!”
流淚中的秦青驚醒,突然仰天怒吼,將心中的無限悲哀吼了出去。
他萬萬沒想到!
先天之法道韻圓滿後,竟然有這麼可怕的影響力。
“醒來!醒來!醒來!”
暴喝,無盡暴喝,聲音猶如九天落雷,山脈中到處都是秦青的聲音,他終於從悲傷心境緩過來,而其他妖獸、人類也都驚醒。
悲傷過後,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釋放出去,他靈臺清慧,靈魂突然砰的一聲,膨脹許多,變的堅固強大,隱隱散發華光。
一股大自由、大逍遙的感覺充斥靈魂,秦青內心情不自禁地歡悅,似乎隨時要靈魂出竅,遨遊天地。
秦青的血肉早就到達無垢境界,而此時,他的心靈也終於達到無塵無垢的境界,猶如一面鏡子,澄淨無比,其中倒影着自身,照亮自我,照亮前行的路。
小村莊中,大家抹淚,小花斑點抱頭痛苦,其孃親也是傷心欲絕。
看着陷入悲傷的村莊,秦青沒有說話。
當淚水流光時,再也沒有任何悲痛讓他們傷心時,他們收拾心情。
“師父,我不禁讓百靈園的百靈爲我鳴唱,整個山脈都因我而熱鬧,雖然不是快樂的歌唱,但釋放了心中所有的情緒,快樂是很簡單的。”
“終於有資格學習結界術了。”
少年露出乾淨純粹的笑容。
天空,一輪明晃晃的太陽高掛雲霄,它爲這個世界釋放着光和熱。
秦青望着那藍天,那太陽,瞳孔中倒影出兩輪金燦燦的火球。
不知不覺間,少年施展神視術法,太陽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縱天訣法訣突兀在心頭升起。
這些文字在腦海流暢,逐漸衍生出一些奧義,秦青意識蔓延其中。
縱天術法!
法訣,法訣,術法和功訣的總稱,功法匹配術法,秦青悟透先天之法道韻,卻是觸發其中奧妙。
來不及秦青細看,神視術法下的太陽起了異象。
那火氣蒸騰的火球,灼熱的氣流糾纏交織,組合成一個字。
王!
少年心頭一動,他重回先天母胎,往昔記憶十分清晰。
他曾經和雷冰、袁壺、玉壺、患病的玉藍等人去和平林時,閒暇時間修煉紫陽指,看見過太陽中的王字。
原本以爲是眼花,現在看來太陽中必然有驚世之變,不過,這顯然與他無關。
太陽,何等偉大的存在,它的光與熱連神靈都能化成灰燼,此時的秦青只是看其一眼,眼睛就有些刺痛,而在太陽上發生的事情,不是他能想象的。
不僅秦青看見那個“王”字。
斑點見秦青看太陽,也將烏黑明亮的狗眼蹬了過去。
“汪――,大王,太陽中有字,王字,唔哈哈哈,連太陽都認我斑點爲王了。”淚水將悲傷全部帶走,斑點也恢復本性。
它搖了搖狗頭,從小花懷裡掙脫出來,忽地站立起來。
人立,又黑又粗的兩條後退踩地。
叉腰指天,一隻狗蹄叉腰,一隻狗蹄指着太陽,狗頭微微上斜,露出一副囂張得瑟的模樣。
狗尾將空氣抽的呼呼作響。
小花紅着眼,看了斑點一眼。
一巴掌拍在其屁股,聲音脆響。
斑點怪叫,騰地蹦地幾丈高,誇張十分的捂着屁股。
“好痛,好痛,小花,你下手太重了吧。”
此時的小花,十五歲花季少女,美麗婀娜,白裙冰清,十足美人,聽見斑點怪叫,白了其一眼。
見一人一狗在那裡打鬧,秦青正欲集中精神細心查看縱天法術,小花的孃親。
一個鬢角全白的夫人面帶擔憂的走了過來。
“小青,這已經過去四年了,你什麼時候救我相公回來,我知道,也許他已經去了,但沒有見到屍體,我不甘心。”
“明天,明天我去斬那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