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有靈智的時候,其實我對生命是很喜歡的,甚至會因爲有妖魔死在劍下而惋惜。”她說,“後來漸漸地,我發現除了天師們,我根本接觸不到任何人,直到被那一任天師遺棄在家中,之後的幾百年,我被掛在牆上,鎖在箱內,就像一片風景,一幅畫。”
岑青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了她身軀輕輕的顫抖,放佛看到她在那段黑暗日子裡的無助和恐懼。於是他更貼近了一些,讓她把身軀輕輕地依偎在自己的身上。
“我能看到眼前的一切,能夠聽到人們說話,可是卻無法與他們交流。而且我能走動的地方,只有方圓九尺的一片書房。”
“以後不會了。”岑青沒有讓她繼續回憶那些絕望,回頭看了一眼在樹蔭下的涼蓆上熟睡的張鈺,嘴脣挑起,“如果她敢把你掛到牆上去,我就打她的屁股。”
“鈺兒小的時候就能看到我,還把追星劍偷出去幾次,因此沒少捱打呢。”追星也回頭看了一眼張鈺,目光裡有幾分溫柔,幾分感激,“後來這一任張天師開口說她與追星劍有緣,她才能名正言順地把我帶在身邊,你莫要欺負她。”
“我欺負她?她欺負我還差不多。”在岑青眼中,張鈺不過是個沒長大的黃毛丫頭,全然沒有大家閨秀應有的端莊文雅,毛手毛腳地倒像個野丫頭,“不過她倒是挺神奇的,簡直像是我那個世界裡傳說中的通明道體。”
“通明道體,這種說法挺恰當。”追星點點頭,“她自幼便能看破陰陽,即便沒有修行,身體也在不斷地吸收着靈氣,所謂明曉陰陽,通靈剔透,說的便是她這樣的神魂,連張天師都說她是天人轉世呢。”
“天人?”
岑青愣了片刻,忽然皺了皺眉,想起新白劇中的一段劇情來,天界的撿香童子偶然路過西湖,見到湖水中一隻碧綠的青蛇,因而笑了一笑,凡心頓起,下凡投胎轉世化爲張玉堂,與小青有了枕蓆之緣,後來因爲貪色中了毒,被白娘子施法去除了記憶,只留下單純的小青苦苦思念,可謂拔鳥無情的典範。
張鈺,張玉堂,這二人莫非有什麼關係不成?
之前因爲張鈺是正一教主曾孫女的身份,他倒從未朝這個方向想起,而今驀然想起來,他覺得有些反感。
莫非因爲他的穿越,那撿香童子也受到了蝴蝶效應的影響,或者說因果牽連,所以同樣投胎轉世成一個女兒身?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眯起了眼睛,眼底殺意隱現。
“公子?”
追星感受到岑青對張鈺突然生出的殺意,卻不知這殺意從何而起,驚叫了一聲,猛地攔在岑青面前,只可惜她是一隻劍靈,驚忙之間劍意勃發,居然在岑青的身上留下了數道寸長的劍痕,新買不久的衣衫被撕開破口,鮮血從縫隙裡涌出。
“岑青!”
樹蔭下的張鈺本來正在安睡,不知是不是被岑青的殺意驚動,忽然猛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向岑青,看見他身上鮮血淋漓,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妨事。”岑青擺了擺手,自嘲地苦笑起來,“幸好我拼死護住了臉,我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全。”
那殺意產生只在一瞬間,隨即便消失無蹤,岑青伸出手指捻了一把身上的血,對追星稱讚道:“好快的劍,好鋒利的劍。”
“公子爲何生出殺機?”
追星卻不肯簡單放過岑青,驚怒而困惑地追問道,雖然對他願意爲自己奔赴險地而生出無限的感激,但在她的認知中,岑青極爲神秘與危險,連心思都是不可捉摸的。
“或許是因爲你提到了天人的緣故?”岑青臉上沒有一絲歉意,漸漸收斂起笑容,擡起頭緊緊地盯着追星的眼睛,“你要知道,我剛剛從陰司歸來,對於天人這種角色很是敏感呢。”
“那你也不能對她生出殺意啊……”追星有些恍然,然而更加惶然地追問道,“難道你要殺光在這世上所見到的每一個天人嗎?”
“與我沒有關係的話,當然不。”岑青搖搖頭,“我只是比較討厭什麼命中註定的說法而已。”
“我不明白。”追星搖着頭說,“我遇到你之後,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不明白。”
“如果你生在我那個世界,或許你就會明白。”岑青沒有過多地去解釋,地府一行之後,他無比地厭惡所謂的鬼神。
瞧着岑青與追星莫名其妙發生的爭吵,張鈺揉了揉眼睛,一臉的懵懂和迷糊:“岑青,我做了兩個夢,都夢到你了……咦,怎麼不是夢,你真的渾身是血,是誰傷了你?”
“是我要和追星切磋一下功夫,結果很明顯,我失敗了。”岑青迎着張鈺天真的臉龐,無端升起一股愧意,笑着搖了搖頭道。
追星怔了怔,依然站立在岑青的前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剛纔做了兩個夢。”張鈺慢慢地從被驚醒的迷茫中反應過來,淚眼婆娑地看向岑青道,“第一個夢裡,你長得就像現在一樣,也是個女的,不知道爲什麼非要去找一個和尚尋仇,可是那和尚有一個威力很大的法寶,你被打敗了。當那和尚要殺你的時候,有一個面目模糊的神祇現身阻止了他,把你收進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瓶子。然後你在那瓶中天天焚香禮拜,表情變得越來越木然,最後漸漸的和那面目模糊的神祇一樣,我再也看不清你的長相了。”
張鈺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居然帶上了哭腔:“可是第二個夢更可怕,我夢見你用之前的模樣去了蔡州,夢見你渾身是血地跪倒在一片黑色的地面上,一手拄着槍,一手握着一塊寒玉髓,周圍都是各式各樣的妖魔,你說……你嘴裡在說:想吃了我嗎?那就趕緊來吧,啃掉我的筋骨,喝下我的血液,然後,把你們的力量全都獻祭給我!”
“岑青,你那個樣子太可怕了。”張鈺仔細回想起夢中的場景,嬌小的身軀顫抖起來,“你不要去蔡州了。我們再想辦法去尋找其他的寶物幫助追星。”
“那不是我。”岑青皺起眉頭道,如果說張鈺的第一個夢讓他覺得有些驚奇的話,那麼第二個夢就完全是在胡扯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又不是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