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你們熱鬧啊,主子在,你們反倒拘謹吧。”她笑道。
“夫人說的是,不過,有主子在,大家的心也滿些。”那樣才叫團圓吧,有主纔是家。
“會有機會的,到時候,不止在府裡,連外邊都可以隨便玩了。”風挽裳憧憬地說丐。
“夫人說得好,那奴才就先去忙了。”霍靖躬身魑。
“嗯,去吧。”風挽裳頷首,不經意地環顧了下這院子,忽然叫住他,“霍總管。”
霍靖立即停下腳步,回頭,躬身,“夫人請說。”
“這採悠閣,何時建成的?”她還未問他關於這採悠閣的事,若貿然去問了,到時不是爲她而建,那她豈不是又要讓他取笑。
若是後來才建成的,這霍靖一定知道。
霍靖仔細想了下,道,“回夫人,是五年前初春建成的。”
“可知爺爲何突然建這麼座院子?”五年前初春,好似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奴才也不知,只知曉屋子建成後,爺沒讓任何人進來住過,那會爺與子冉姑……小姐早已鬧翻了的,子冉小姐也搬出去住了,大傢伙都以爲那是爲了哄子冉小姐回來而建,可是也沒有。倒是爺抱着夫人回來的時候,連猶豫都不曾,就直接抱回採悠閣了。從那時候起,夫人便是採悠閣的主人了。”末了,霍靖還加上一句,“唯一的主人。後來看了爺讓奴才拿去沉湖的箱子裡的東西,奴才才明白,原來,這座小橋流水般的幽靜院子就是爲夫人而存在的。”
還好當時他聰明地調包了,隨便拿了個箱子沉入湖底去,不然,沉的可真是爺的心了。
那箱子,霍靖那日對她解釋過,說是他去畫舫參加殷慕懷的盛宴回來後,他下令沉的湖,還說,那鞦韆架也是那會撤掉的,她才知道一直以爲是爲別人而存在的東西,其實是爲她。
他當時必定是痛苦至極,不願看到有關她的一切,就像他寫的那首詩一樣,愛恨不得,痛不欲生。
風挽裳緩緩轉過身去,望着院子裡的一花一草一木,脣角淺淺地浮現出幸福的弧度。
在她看來,採悠閣比整個偌大的幽府還要美,雅緻、踏實。
原來,真的被小曜說對了,這採悠閣,是真的以她而建。
……
夜涼如水,秋風瑟瑟,樹影幢幢。
屋內,幾盞燭火冉冉照耀着整間屋子。
因入了秋,夜裡開始有了寒氣,屋裡生了一爐小小的火盆,讓屋內暖和和的。臨窗而設的八仙桌上,擺放着半人高的青瓷花瓶,花瓶裡插着幾枝海棠,纖細的枝上是多朵朵怒放的花朵,爲這枯燥蕭瑟的秋夜點綴了一番風情,插在屋內別樣的賞心悅目。
內室與外邊圓桌隔開的落地薄紗,在輕輕擺動。
而此時,裡邊的九華牀帳擺動得更是厲害。
空氣中流動着曖昧的氣息,泛着幽幽的香,寧靜的屋裡也響着壓抑的嬌吟,和叫人臉紅心跳的響聲。
用完晚膳,沐浴完,本來顧玦搭建他的屋子,她在旁陪着說話,說着說着就變成這樣了。
尤其知曉她身子可以了,他便折騰,再折騰,不知饜足地索取。
彷彿被囚禁已久的猛獸,她完全無力招架,只能儘可能地配合他,實在跟不上了,便只能討饒。
“唔……”她在他脣間模模糊糊地發出聲音,“爺……”
他盯着柔媚清甜的她,更加往狠裡折騰。
噠噠噠……
外邊響起上樓的腳步聲,他們沒聽到,或者,有人聽到了卻當沒聽到。
篤篤篤……
很快,門外傳來敲門聲。
這一次,風挽裳聽到了,身子赫然繃緊。
正被情-欲薰染得更加妖冶的男子發出‘嘶’的一聲,無暇去理會門外的人。
“爺……停……有人……”
站在門外的霍靖,紅了一張老臉,低着頭,硬着頭皮再次敲門。
唉!
他一把老骨頭了還要幹這種打斷別人恩愛的事,而且還不止一次,上次也是如此,偏偏還是因爲同一個人。
裡邊還在越演越烈,霍靖實在待不下去了,便深深低着頭,朝裡邊喊道,“爺,有消息傳來,子冉小姐醒來了,想見您。”
說完,趕緊轉身下樓,遠離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動靜。
屋裡,風挽裳身子又是一僵,身上的男人亦是頓住。
這一幕,很熟悉,也曾發生過,也是因爲子冉。
不過,這一次她已不會覺得失落和害怕他抽身離開。
她溫柔一笑,擡手輕撫着他的臉,“爺,去吧,我等你回來。”
白日才問起子冉的事,夜裡就傳來這麼個好消息,她明白他方纔的僵硬是太意外,太欣喜,一時反應不過來所致。
但是,他鳳眸裡的火焰卻燒得更猛烈,拿下她的手,悍然繼續。
微微勾脣,“看來還在怨爺上次中途抽身離去,嗯?”
她羞極,“不是……爺……子冉好不容易醒來……見她啊……要緊……”
連話都因爲他的刻意,而說得斷斷續續,眼中波光粼粼。
“一起!”他低啞地吼。
她以爲他這個‘一起’是指……一起達到極致,也就沒再勸。
當然,他也沒給她有多餘的心思去勸,完全被動地隨他一塊沉淪。
釋放過後,他的臉龐埋首在她的頸間低低喘息,就連喘息都無比魅惑。
那樣如妖似仙的顧玦,總是優雅從容的顧玦,那個舉止投足之間總是如流水緩緩流淌般不疾不徐的男人,在牀笫間總是如此的狂野和邪魅。
耳鬢廝磨地溫存了好久,他才擡頭,拂開她有些汗溼的額發,親吻了下她紅撲撲的臉,笑問,“還有力氣同爺走一趟嗎?”
她愕住。
她以爲,這一次,一樣還是他一人前往。
所以,他剛纔說的‘一起’,其實是說他們一起去看子冉嗎?
“看來是累壞了,改日再見也無妨。”他輕輕笑了笑,翻身下榻,順手幫她把被子蓋好。
“爺,我還有力氣……”她擁被坐起,對上他投過來的邪光,她羞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什麼還有力氣!
他們剛剛……那樣結束,又這樣說,聽着就叫人誤會。
“那就快起來收拾一下。”
好在他也沒再逗她,披上衣袍後,貼心地將她的中衣放回牀上給她,然後走到衣櫃那邊找出合適的衣裳徑自穿戴。
很快,他們各自收拾好,雙雙出門,他還貼心地幫她拿了件披風。
在寂靜的夜裡,他摟着她,施展輕功翻過後頭的竹林,竹林後頭就是幽府後面的那個小山林。
穿過山林,一身黑衣的萬千絕已等在那裡。
寂靜的深夜,連蟲鳴都沉寂了。
“督主。”萬千絕給顧玦遞上面具,看到她的時候,臉上有微微的驚訝,但也只是轉瞬,他便立即對她拱手問好,“夫人。”
她微笑頷首示意。
顧玦戴上面具,而後,親手幫她將披風的帽子戴上,繫好,然後摟着她飛身而起,像疾影般掠過黑夜,只留下落葉翻飛。
因爲是深夜,所以不便騎馬,怕馬蹄聲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也因此才大費周章地翻過竹林,翻過山林,繞遠路前往玄武街。
夜深人靜,兩人走在漆黑的深巷裡,十指緊扣,彷彿越靠近,他握她的手就越緊。
他心裡在緊張嗎?面對醒來的子冉?
不表露在外的痛,不代表不痛。
不表露在外的在乎,不代表不在乎。
只是,久而久之,他習慣以冷漠來掩飾這種在乎而已。
只但願子冉這次醒來,能想通一些。
很快,他帶着她停在一個簡陋的院子前。
相視一眼,他摟着她,縱身一躍,眨眼間便落在院子裡,而隨行而來的萬千絕則是留在外頭留意四周的動靜。
風挽裳輕輕取下頭上的披風帽子,環顧四周。
院子有些簡陋,一口井,幾個用來曬草藥的架子,還有一棵烽火樹,不過,樹下有一個鞦韆架,雖然很老百姓,卻也很溫馨。
似是刻意爲了隱藏,一排屋子,只有對着烽火樹這邊的那一間屋子裡亮着微弱的光。
他牽着她的手走過去,走上幾級臺階,登上門廊,幾步便站在亮着微光的房屋外。
幾乎是要不猶豫的,他擡手要推門。
她拉下他的手,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幫他取下臉上的白色面具,又幫他拉整了下衣襟,才轉身,輕輕敲門。
他看着她細心地做這一切,看着她的眸光也愈加溫柔,來過這裡這麼多次,卻是頭一次,心不再是冷的。
須臾,門開,是沈離醉前來開的門。
他沒有戴人皮面具,依舊是一身素白衣裳,斯文俊秀,身形瘦削修長,全身上下都透着淡泊名利的氣息。
好似,一間草廬,幾簸箕藥草,他便已滿足。
沈離醉瞧了眼她,似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她會來,而後,目光看向她身後的男人,遂,讓他們進屋。
屋內的擺設也是一切從簡。
她跟在顧玦身後走,心裡很幸福,因爲,每走一步,都是代表着他帶她參與他的所有,瞭解他的一切。
穿過花廳,轉了個彎,他忽然停下腳步,不再往前,面沉如水。
她從他身後站出,往前一看,便看到子冉靠着牀頭而坐,臉色蒼白,雙眼無神。
不過短短几個月,她已經瘦得叫人心疼。
彷彿曾經那個像一團火般燃燒的女子已不是她。
但是,親眼看到她真的醒來了,風挽裳打心底裡替她高興,更替顧玦高興。
只是,兄妹倆對視,一個冷漠寡淡,一個似是有着千言萬語,卻幾次張嘴,說不出口。
“這麼些年了,倒是頭一次見面沒有劍拔弩張。”在後頭進來的沈離醉,淡淡地打破沉默。
風挽裳看了看顧玦,又看向子冉。
子冉也看過來,目光似乎多了幾分感恩,彷彿一夕之間懂事了不少。
她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轉身對沈離醉道,“沈爺,我有點事想請教你,不知能否隨我到外頭一下?”
沈離醉立即明白她是想讓兄妹倆單獨談,看到子冉投過來求助的目光,他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便點頭,隨風挽裳出去了。
屋裡,真的只剩下兄妹倆。
顧玦依舊站在原地,負手而立,一動不動。
子冉看着他明明那麼美、面對着她時,卻又是那麼冷硬的線條,不由得有些想打退堂鼓。
記得當初他們還好好的時候,他對她總是很寵溺,無論她想要什麼他都儘可能地滿足,還會對她笑。
這樣冷硬的表情是從她開始恨他,不願原諒他的時候開始的吧?
對一個恨自己的人,開始也許還能平心靜氣、和顏悅色,久而久之,也就冷了。
“你身上的毒,解了嗎?”腦子裡有好多話好多話要問,默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撿到這一句問。
“解了。”顧玦冷聲回答,還是沒有靠近半步。
這樣的距離已經成爲習慣,生怕靠近她,又會讓她歇斯底里,情緒激動。
一下子,又陷入沉默。
子冉有些尷尬,頭一次,不知是否是剛醒來腦子不靈光,或是頭一次以徹底想通了的心態面對他,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聽沈大哥說,你最終爲了救我,還是取了她的心頭血。”她慚愧地問。
“嗯。”他簡練地回答,鳳眸閃過一絲晦澀。
“那……她的身子還好嗎?”雖然方纔也看到她好好的,但她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
她真的沒想到,最終救她的人是風挽裳。
若她當時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同意他們這麼做。
“還好。”顧玦點頭,淡淡地看向她,“醒來就好,好好養身子。”
說完,轉身就走。
“哥!”
驀然,身後響起叫喚,他停下腳步,渾身一僵,卻沒有回頭。
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聽到這一聲,從未奢望過這輩子她還願意這樣喊他。
“哥……”子冉激動地掀被下榻,扶着牀架面前站穩,帶着哭腔喊,“哥……對不起,也許遲了些,但這卻是我昏過去前,最遺憾自己沒做的一件事!”
睡了那麼久,睜開眼,困擾她多年的噩夢也清醒了,那原本就是她給自己戴上的枷鎖,也只有她自己能解開。
“我不是!”顧玦回過身去,面對她,冷聲道。
“不!你是!就算你真的只是冒名頂替,你也是我哥哥!是你以兄長的身份揹負起我的一生!不管是不是真的,在我心裡,你就是我哥哥!對不起,原諒我到現在纔想通。”子冉潸然淚下地懺悔,“何況,那本來就是真的!”
若不是,他何必那樣騙她,讓她恨他、怨他。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相信他不是,但她不能。
“我以爲,這樣的真相會讓你以後的人生更好受纔對。”顧玦臉上的冷肅一點點融化,語氣有些無奈。
子冉慌忙搖頭,“不是的。若不是你從宮裡救我出來,我面臨的還不知是怎樣的命運。那時候,等於是你給了我第一次生命,不,該說是第二次。而這次,又是你取了她的心頭血來救我,給了我第三次生命,若都到這時候了,我還不認你,都要天理不容了。”
“嗯,想通了就好。”他點頭,眼中沒有什麼波瀾。
子冉以爲自己這般說,他多少會激動一下,就算沒有,也該有一點點情緒波動的表情變化。
可是,他卻只是淡淡的這麼一句話。
莫非,換成他不想認她了?
“哥……”她試探地喊。
“……”沒應。
她看向那邊的茶桌,艱難地挪步過去,躺了那麼久的身子有些不聽使喚,軟綿綿的,完全無力。
好不容易,她堅持到達,卻是一個不穩,撲在桌上,撞得茶桌上的茶碗茶壺砰砰作響。
顧玦蹙了蹙眉,走上前,親自倒了一杯茶給她。
子冉看到推到面前的這杯茶,蒼白的臉有了笑意,端起來孝敬他,“哥,喝茶。”
顧玦眉頭皺得更深,拿他倒給她的茶孝敬他?
“哥,我這樣子,你就先將就一下吧。”子冉討好地說。
他接過茶,昂首喝盡,臉色還是很冷,心裡的結卻已經徹底打開了。
“哥,我們這算不算一笑泯恩仇了?”子冉緊張地期待着。
顧玦掃了她一眼。
子冉覺得好像有飛刀射來,過去她是仗着心中的一股怨恨對他橫,而今不同了,真把他擺在兄長的位置了,總覺得他每一個眼神都跟刀子似的,利得很。
她過去到底哪裡來的勇氣跟他大吼大叫的?
……
外邊的烽火樹下*,兩人看到屋裡沒傳出什麼劍拔弩張的聲響,放心地相視一笑。
“夫人,你方纔說有事要問我,只是藉口還是真的有?”沈離醉平靜地問。
風挽裳收回目光,臉色凝重地看向他,鄭重地說,“是真的有。”
“夫人請說。”沈離醉神色淡淡。
風挽裳看了眼屋子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刻意壓低聲音說出關於自己的心病,包括只剩下半年時日的事。
可是,沈離醉聽完了,卻只是斂眉,沉吟不語,又或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懷疑,“沈爺是否早就知曉此事?”
沈離醉擡頭,一向淡然如水的眼眸有些閃爍,“是知道一些。”
她臉色刷白,高懸的心,頓時跌入谷底,就連最後的希望也徹底幻滅……
---題外話---昨天那章存稿寫錯了,待會就改過來,謝謝親們的荷包,月票,花花,麼麼噠(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