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片寂靜。
洛雪嫣躺在牀上,心裡很亂,越想睡卻越睡不着,於是起身披着一件單衣靠在窗戶邊,她輕輕推開窗戶,感受着涼涼的夜風。
再沒幾天就要入秋了,所以風中的絲絲寒意吹的她浮躁的心稍微平靜了下來。
靜靜的看着燈火闌珊的王府,靜悄悄,這裡很美,這裡有她的墨哥哥,可她始終都沒有家的感覺。
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一絲哀傷不自覺的悄悄爬上眉梢,連她自己都沒不知道何時變得如此憂鬱了。
忽然她好懷念之前在衛國的自己,那般容易快樂,那般容易滿足。
其實她現在也一點都不貪心,她不爭不搶,只是打算在王府裡安分守己地過着自己的日子,不去在意別的所有。哪怕是君臨墨愛的人是樂妍,如果能守在他身邊一直那樣平平靜靜地過完一生,未必不是幸福。
可是,事與願違,總是會有那麼多的不如意的事情發生……
不遠處,走廊下,君臨墨一身墨衣立在那裡,與濃濃的黑夜融爲一體。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裡站着一個人。
他哄着樂妍睡了之後,自己卻全無睡意,於是走着走着就來到了夏荷院,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一個絕色的妙齡女子,手拄着臉龐看着窗外,清澈的眸子裡寫滿了憂鬱。
只是這樣一眼,君臨墨便看的心疼起來。從洛雪嫣嫁入王府至今,他便一直知道她是不開心的。雖然當初和親是她主動嫁過來的,可是他卻一直待她極差。而她,卻總是如一朵生長在山間的雛菊一般,清新淡然,沒有給他帶來太多驚訝和驚喜,卻偶爾倔強的讓他心疼,這種感覺是不曾在樂妍身上感受到的。
她本就生的傾國傾城,如今卸了珠花頭飾,三千青絲柔順的披散在腰間,一身白色的長裙更顯得如仙子一般美好的讓人不敢褻瀆。而樂妍與她比較起來,雖然也是靈動可人,但身上總是多了一絲媚氣。
他沒有想到要解開樂妍的毒竟然會需要洛雪嫣來做藥人,從心底來說,他是無法接受的。可是,他的心又是極其掙扎的,一邊是樂妍,一邊是洛雪嫣,所以他夾在中間很是無奈。
他說過無論如何都會爲樂妍解毒的,可是他卻沒有做到,對於樂妍他是愧疚的,每次看到她因爲劇毒而生不如死的模樣,他恨不得中毒的人是他自己,可惜他不能替她受那些折磨……
在遇到洛雪嫣之前,他以爲這輩子心裡只有樂妍這一個女人,可是老天總是喜歡開玩笑的,如果……如果他們再早一些遇到該多好……
可惜,沒有如果……
君臨墨深深的望了洛雪嫣一眼,然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離開了夏荷院。
淡淡的月光打在君臨墨的墨色衣袍上,忽然有一種孤寂的感覺。
走了沒多久,前方傳來一陣幽幽的笛聲,君臨墨忽然停住了腳步,視線落在前方涼亭內長身玉立的那一襲月牙白色的人影上。
凌月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便收了手裡的笛子,轉過身來,見到來人是君臨墨,先是一愣,隨即溫和道:“王爺。”
君臨墨上前幾步,沉聲道:“這麼晚了,沒想到你還沒睡。”
“王爺不也是沒睡嗎?”凌月白見君臨墨眉宇間有一絲陰鬱,淡淡道:“王爺有心事?”
君臨墨挨着石桌坐了下來,望着頭頂那皎潔的月色,緩緩道:“月白,除了讓王妃試藥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方法解了妍兒體內的毒?”
眸光一閃,平日裡雖然極少踏出清風院,可是這王府裡的消息他多少都是知道的,何況是樂妍讓洛雪嫣試毒的事情。看君臨墨心事重重的模樣,他也猜到了是因爲何事。
樂妍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抿了抿脣,凌月白半晌才低聲道:“王爺,在你心裡王妃和師妹哪個更重要?”
君臨墨面色一僵,心裡又像被壓了一塊巨石一般重重的喘不過氣來,手緊緊攥拳,過了好久才緩緩道:“本王若說,兩個都一樣重要呢?”
凌月白扯了扯脣角,淡淡道:“人的心很小,裝不下太多東西。既然王爺做不出選擇,那麼就不要再因此困擾了。師妹的毒雖然每個月發作一次,但是並不會危及到性命。而且,若是讓王妃做藥人的話,即使王妃體質與常人稍有不同,試毒後也會留有後遺症的。所以,還是按照最保守的方法來,鍼灸和藥理結合起來。”
君臨墨在聽到凌月白的一番話後,心頓時輕快了幾分,似乎是得到了一個自我安慰的理由,因爲他真的做不出選擇,至少現在他舍不掉洛雪嫣和樂妍中任何一個。
凌月白沒有錯過君臨墨明顯舒了一口氣的神色,望着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深意,“王爺,這麼久以來,有些事情月白很是好奇,不知道當問不該問。”
君臨墨沉聲道:“什麼事?”
凌月白手輕輕撫摸着染上了一層寒意的玉簫,輕聲道:“一年前師父失蹤,我和師妹分頭去找師父,她去秦國,我去齊國,後來我收到師妹的信才得知她被你帶回了王府,半年後師妹中毒,我才爲了給師妹解毒而放棄繼續尋找師父。這麼久的時間,王爺對師妹的寵愛整個王府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其實我很想知道,王爺對師妹當時是一見鍾情嗎?”
“本王也不知道。”君臨墨有些意外,似乎這種八卦的問題不應該是凌月白這種芝蘭玉樹、風輕雲淡的男子該問的。
“哦?”凌月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王爺竟然不知道?”
腦海中浮現出七年前,君臨墨心裡涌現出一片暖意,聲音也柔和了下來:“七年前的時候,妍兒救了本王一命,雖然當時她還只是個小女孩,但卻那麼可愛。大概是幾天的相處讓本王因爲妍兒的善良動心了,所以分別的時候,本王將貼身玉佩給了妍兒,承諾了等她長大後。後來,本王多次回去派人找她,可卻杳無音信。沒想到的是,一年前本王竟然會意外救了妍兒。可能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讓我們分開七年,又讓我們再次相遇”
凌月白如詩似畫的容顏色澤淡淡,看不出絲毫情緒。良久,才笑道:“王爺對師妹果然是用情至深,否則也不會分開了那麼多年在第一眼就能認出師妹來。”
君臨墨也笑了笑,沉聲道:“雖然分開了七年,妍兒的容貌也有些變化,但是她的眼睛卻跟小時候一樣,而且她手裡還有本王的玉佩,所以本王斷然不會認錯人的。”
凌月白細長的睫毛擋住了眼裡的神色,動了動脣,最終意味深長道:“有時候眼睛裡看到的不是真的,用心去感受的一切纔是真實的。”
君臨墨一怔,問道:“此話何意?”
“沒什麼,突發感慨罷了。”凌月白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淡淡道:“夜深了,月白先回去了。”說罷,便帶着長生往清風院走去。
君臨墨望着凌月白離開的背影,眸光微動,心裡又如湖水裡投進了一塊石子一般蕩起了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