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藤•沉默

又下雨了!

寒汐站在機場出口,擡頭望着被黑色雲層漸漸覆蓋的天空,彷彿要吞噬這座城市般,嘶吼起震耳的雷鳴。

“啪……”隨着一束閃電劃過長空,大雨砰然而下,人羣慌亂的步伐急促竄行在寒汐身旁。

記得一年前離開林城時,那天天空也驟然下起了大雨,她淋着大雨,狼狽不堪去了母親身邊。現在,她回來了,迎接她的,還是這肆無忌憚的大雨。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在撥!”

手裡握着的手機仍處於無人接聽狀態,蒼白的臉上難以隱忍的失望。這並不是父親第一次忘記來機場接她,早該習慣這樣的遲到和遺忘,只是,在下機前,她還是希望在門口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笑着站在門口,這樣,也許她心情會好點,不會覺得這座生活過十多年的城市原來如此冷漠。

也許,不該回林城吧!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在撥!”

手機還是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寒汐決然關上手機,不在去撥一直無人接聽的電話,拉起行李,沒有顧忌向肆虐的大雨中走去,不再等那不靠譜的父親,有所期待他記得今天有個女兒從外地回來。

林城·南祁高中

大雨和下課鈴聲同時響起,僅在幾秒的時間內,南祈校門口就被洶涌而出的學生擠滿。因突如其來大雨,學生們大多數沒帶傘,都站校在門口避雨等待家人接送。

原本擁擠不堪的校門口,已被堵得水泄不通,幾個學生還彼此打鬧,時不時傳來一哄而起的笑聲,使得南祈校門口更加嘈雜。

“是嗎?呵哈哈哈”

“啪”

隨着一名女學生從避雨的防水臺上撲倒而出,摔向雨中,原本喧譁的南祈校門口瞬間安靜,只剩急促的下雨聲。

幾個化着濃妝,一臉戲謔笑容的女學生走到防水臺前,不容違抗的語氣向雨中女孩命令到:“雨什麼時候停,你什麼時候回家。”說着,將手中女孩書包也扔了下去,砸在女孩身上。

學生們臉上紛紛爬上畏懼之色,害怕與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學生保持距離,生怕稍有得罪,下一個被推到雨中的人就是自己。

女孩披散着頭髮從地上爬起,全身已溼透,手指顫慄撮緊泥跡斑斑的裙子,溼紅着眼在人羣中不安尋視,希望有人可以幫她逃脫這場困境,張望許久,不過徒勞,根本沒有人也不敢同情這隻落入狼口的羔羊。

從人羣裡走出來的郗童萱,模糊的視線裡映入站在雨中任雨水拍打的女孩身影,來不及看清,耳邊傳來幾個女學生嘲諷嗤笑聲,她知道,這些不良少女又在對學校學生施暴。

除了同情憐憫,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爲女孩打抱不平,或是通知老師,都怕惹禍上身得罪這幾個不良少女。這就是聞名林城,充斥着暴力的南祈高中。在這裡,沒有家庭背景,沒有幾個“出生入死”的夥伴,誰敢站出來幫你?

在這裡讀了一年的書,只要不影響自己,除了老師,大家都會選擇視而不見,這些自私漠不關心的臉嘴,郗童萱早已習慣。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女孩完全可以反擊或逃跑,這些不良少女膽子在大,也沒大到無法無天,當着衆人的面施暴,最多狐假虎威威脅幾句,但之後……

郗童萱厭惡懦弱的人,自己卻就是個弱者,可至少,她不會就這樣站在雨中任人宰割。

你若沉默,何人敢語?在這一年,她也學會了冷眼旁觀,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個膽量。

她轉身想離開,腳下步伐卻遲遲沒有邁出,那個夏天的記憶,像毒藥般又開始吞噬她的每一寸脈博心跳。因爲經歷過,她感同深受,因爲經歷過,卻也泯滅了她心裡所有熱望。縱是逃不過良心的不安,卻也不想在重蹈覆轍。

郗童萱正準備離開,玲瓏兩姐妹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互視輕蔑一笑,雙手環在胸前不緊不慢向她走來,諷刺笑道:

“怎麼?不幫她?你不是二年六班的人嗎?”

“上次的教訓如何?想在嘗一次嗎?”

玲玲靠近郗童萱,在她耳邊低語:“離開二年六班和韓木瑾,想讓你消失在南祁,對於我們來說,輕而易舉,惜命啊,學妹”

面對兩位學姐的嘲諷威脅,郗童萱沒有反駁,也不敢,只是捏緊了手中的傘。的確,她也不過是這些有家世的不良少女手中一隻可以任意宰割的白老鼠,除了憤怒、隱忍,什麼也做不到。

半年前,高一第二個學期開課不久,週末放假,郗童萱回家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同校學生,沒來得及道歉,幾個濃妝豔抹的學生上來對她便是拳打腳踢,不容反抗,直至她昏死過去,倒地沒有知覺,她們方纔罷手離開。而那幾個人,就是玲瓏兩姐妹和這幾個不良少女。她在醫院躺了半個月,纔回了學校。

直到現在,那時的無助,無法掙扎被壓制在地任人宰割的情景,現在想起,還會讓她身心顫抖。即使認識的幾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替她打抱不平,找了幾人麻煩,她還是害怕。面對他們壓倒性的暴力,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離開二年六班和韓木槿,她的確什麼也不是,即便很可笑,心裡不服,卻是事實。

“呵……呵哈哈……”

“呵哈哈哈……呵哈哈……”

見郗童萱畏懼不敢多說,兩姐妹和其它幾個女生越加狂妄大笑起來,恐懼和窘迫如這大雨拍打在她胸口和臉上,她也和雨中女孩一樣,只能選擇默默承受。

無法在多停留一秒,她邁出步伐,人羣裡一個高高瘦瘦,身上冰冷着氣息的少年從人羣裡走出來。郗童萱彷彿看到了希望,如果她不可以,做不到,那,李弦漠一定可以。

李弦漠望向郗童萱,向她走來,乾淨卻極其冷漠的聲音問道:“見到木槿了嗎!”

郗童萱搖了搖頭,也想知道韓木槿在那,今天一天都沒見過他,連他幾個兄弟也沒來學校,電話也聯繫不上,這幾個人經常不來學校,早已習慣。但,在看到李弦漠臉上露出的擔憂之色時,她也跟着擔心起來:“怎麼了嗎?”

李弦漠沒有說話,微垂着的眼睫下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了站在雨中的女孩身上,如郗童萱所想,李弦漠毫不猶豫撐着傘向雨中女孩走了下去,拉過女孩手,把自己的傘握在了女孩手上,彎下身,撿起地上書包送到女孩面前。

幾個不良少女笑容隨即消失,敢怒不敢言盯着李弦墨,沒有猶豫轉身撞開身旁學生走了。

女孩顫着手接過書包,眼淚頃刻滑落,沙啞着聲音向李弦漠“謝謝!”說了一聲,握緊傘,轉身向學校正大門跑去,消失在了大雨之中,緊張的氣氛才得以緩和,學生們又如往常一樣喧譁,打鬧,目光卻都沒離開過李弦漠,小聲議論。

這個少年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郗童萱心裡欣慰的同時更是厭惡自己如此懦弱無能,又怎麼配去喜歡,渴望擁有這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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