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就算恨也放不下

軒轅熾烈以爲,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棲鳳殿一別後,她便如人間蒸發了一般。即使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勢力,只爲了在軒轅皇帝之前找到她,好保她性命,可卻始終尋不到她的蹤影。她雖只離開了數月,但軒轅國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天應府也已不似往昔了。

說什麼賜府天應,寓意若有所求天必應之,這不過是皇家人的社交手段罷了。

“夫君,你去天應府是有什麼事嗎?”江慧兒端着一杯參茶推門而入,恰巧看見軒轅熾烈在暗自嘆氣。在她的印象裡,這位九皇子從來都是不苟言笑,做事不疾不徐,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彷彿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莫不關心。可就在剛纔,天應府的下人火急火燎的跑來,僅對他說了一句什麼之後他便匆匆騎馬奔去了天應府,將當時就在旁邊的她直接晾在了一旁,半句交代的話也沒留下,她也正是因此纔會尾隨到天應府。可自從天應府回來之後,他便對她不理不睬,似是在惱她的突然出現。

可是,自家丈夫有如此明顯的異常,她怎能不多長個心眼?她過門已有數月,夫妻雖稱不上真心以對,但也是相儆如賓,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若是有人試圖破壞,她定是不會坐以待斃。早有耳聞九皇子鍾情於花容家四小姐,但那女人卻在大婚之日當着衆人逃婚了,皇帝大怒,下令全國通緝,這也纔有了她現在的取而代之。

而剛纔,軒轅熾烈匆匆忙忙奔往天應府,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欣喜和焦急。她從來不知道,這個夜夜躺在自己旁邊的男人也會有如此激動的時候。她本以爲,他生來就是這麼一副溫文爾雅雲淡風輕的個性,然而事實證明,根本就不是他天性如此,而是除了某些特別的事物之外,其餘一切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關注。即使是她——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例外。

出於女人天生對危險的敏銳感知,江慧兒十分理所當然的將這次失控與花容泠焰聯繫在了一起,雖然她尚不能確定花容泠焰是否回來,但直覺認爲這事定與那女人脫不了干係。雖然軒轅熾烈回來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但卻也沒說誰都不見。江慧兒想着,放下參茶坐到軒轅熾烈旁邊,下定了決心要將這始末因果搞個一清二楚。

“只是突然想起罷了,便去瞧瞧!”軒轅熾烈隨便敷衍着,端起參茶品飲起來,很明顯不願再多說此事。江慧兒心中有氣,又不便發作,只得悶悶的坐在那裡,目不轉睛的直盯着軒轅熾烈。他是把她當傻子了嗎?他走得那般匆忙,就是傻子也不會相信他只是突然興起。

“你還有什麼事嗎?”軒轅熾烈放下茶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可這聽在江慧兒耳朵裡卻和當初大不同了。那言語外的逐客之意更是讓她無端氣惱。

“我是你的結髮妻子,難道在這裡陪陪你都不行嗎?”江慧兒嘟着嘴委屈的反問,赫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豈料,軒轅熾烈一直望着窗外,對身旁的她完全視而不見。他不是沒見過她這樣,而一直他都是以沉默迴應,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自覺沒趣離開的。可這次,江慧兒明顯是和他槓上了。坐在那裡一直抽抽嗒嗒的吸着鼻子,搞得軒轅熾烈那本就不平靜的心更加煩躁了。

“現在,作爲你丈夫的我不想要你陪,可不可以?”軒轅熾烈不耐煩的說着,起身坐到了另一邊的椅子上。江慧兒見狀,頓時愣住,以前需要很辛苦才能憋出來的眼淚突然就滴了下來。她從來就沒想過他會這樣無情的對待她,就算他一如往日那樣沉默她也不會這般傷心,因爲她從來就沒指望過他的安慰,更不敢奢求。可現在,他竟連沉默以對這樣卑微的施捨都不願給了。

“那麼,你是想要誰陪呢?”江慧兒哽咽着問,心中已然堅定了軒轅熾烈心有他人的事實。不得不說,她這樣的想法雖然看似有理有據,可落在軒轅熾烈眼中卻是典型的鑽牛角尖。無奈的望了一眼江慧兒,軒轅熾烈卻突然笑了。江慧兒見他不惱反笑,瞬間完全摸不着頭腦,他不是應該生氣的嗎?怎麼會——

“慧兒!”軒轅熾烈突然起身,走到江慧兒身邊,目不轉睛的打量起她頭上的髮飾。“你怎麼沒戴昨天那支鳳釵了?我倒覺得那支釵更適合你今天這身打扮。”軒轅熾烈笑着說完,更將鼻子貼近江慧兒的脖頸深深的吸了口氣,連贊“好香”,逗得江慧兒滿面紅潮。

“那個……那支釵早上沒找到,所以我就……”江慧兒囁嚅的回答,已是語不成句。軒轅熾烈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一時半會兒她根本無從適應。這是什麼意思?是表示她在他心中尚佔有一席之地嗎?所以他纔會如此細緻的注意到她頭上髮釵的變化?江慧兒徑自想着,竟沒發現軒轅熾烈已經出去了。

出了房間,軒轅熾烈竟不知該去哪裡。如果沒有數月前婚禮上的那場鬧劇,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衝向天應府,可是若沒有那件事,他又怎會如此苦惱呢!花容泠焰,她的音容笑貌就像個魔咒一樣佔據着他的腦海,任他如何努力都揮之不去。

他是恨她的,恨她的冷酷無情,棄他們那麼多年的情誼於不顧;恨她的自私固執,心如磐石堅不可摧,任他如何犧牲終是無法將其感化。可即使如此,他仍是放不下她。當關注變成一種習慣,他便已經註定無法與她徹底斷絕聯繫。

“主子,大皇子來了!”軒轅熾烈漫無目的的走在府院中,思緒被侍衛的通報打斷。這個時候,大哥來做什麼?軒轅熾烈心下猜測着,莫不是大哥已經知道了花容泠焰回來的消息?若是如此,一向鐵面無私秉公執法的大哥又會怎樣處理?軒轅熾烈一邊想着,一邊吩咐人將大皇子領去會客廳。待他稍作收拾後來到會客廳時,軒轅熾陽卻沒在這裡,下人告訴他,大皇子往花園去了,軒轅熾烈又急忙往花園趕,果然在鳳冠花叢中尋到了他。

鳳冠花,窄葉長莖,因花朵形似鳳凰冠翎而得名。開於暖春,敗於深秋,花季很長,又因其是軒轅國獨有之物,所以被命爲軒轅國國花。這鳳冠花極好養,生長能力很強,所以並不珍稀,在軒轅國的任何一處都有可能見到。而鳳城因爲是國都,所以鳳冠花的品種和數量會稍多一些。軒轅熾烈現居的九皇子府,是軒轅皇帝爲了他專門派人建造,院內設計皆由皇帝親自過目之後才得以實施,而花園的設計則是出自大皇子之手,所以他極愛這個花園。在這裡,他種了很多很多的鳳冠花,一是因爲鳳冠花

花期長,能長效的爲花園添上燦爛的一筆鮮紅,其二則是因爲鳳冠花是當初的莫妃娘娘最喜歡的花。雖然現在的這個軒轅熾烈對當初的莫妃娘娘一無所知,可軒轅熾陽卻想爲弟弟留下一些有關生母的印記。當軒轅熾烈知曉這些的時候,也着實被軒轅熾陽所感動了,雖然他們並無血緣關係,可在他心中,早已認了軒轅熾陽這位好大哥。

而現在,他的大哥,當今的大皇子,日後軒轅國的君主,正慵懶的躺在鳳冠花叢中,閉着眼睛悠閒的曬着太陽。軒轅熾烈見狀,實在不願意相信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因此狠狠的鬆了口氣。雖然他恨着花容泠焰,可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她出事。

“大哥,你倒是好興致啊!”軒轅熾烈故作輕鬆地走到軒轅熾陽身旁坐下,儘量讓自己的言語動作顯得平常些。要知道,這個大皇子那一雙火眼金睛可是厲害得很,要想在他面前瞞下一些事,沒做好心理準備還真就不行。軒轅熾烈仗着軒轅熾陽對他向來關照有加,兄弟倆交情不錯,這纔敢鋌而走險。

“剛處理完兵部的事,想着有些時日沒見了,便到你這兒來偷個懶。”軒轅熾陽眯縫着眼睛回答,軒轅熾烈竟辨不出他那眼睛到底是睜着還是閉着。大哥的心,就如那無底深淵一般,怕是除了皇嫂蘇顏雪之外,沒人能看透了。

“是好些日子沒見了,大哥整日忙於國事爲父王分憂,我也就不敢打擾了。”軒轅熾烈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不敢亂起話題,生怕漏了陷。可就算他如此小心,也不敢保證不會被看出端倪,除非大哥有意放過。

“這話倒不假。琉焱戰事一日緊過一日,父王愁的頭髮都白了。若是能抓到罪魁禍首,想來他老人家也會寬心些。”軒轅熾陽故作漫不經心的說着,目光卻一直注視着軒轅熾烈,想看他到底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軒轅熾烈一愣,已然明白了軒轅熾陽的來意。一國儲君,又怎會真的到他這兒來偷懶,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大哥已經知道了。“大哥,我……”

“是她回來了嗎?”軒轅熾陽悄聲問,眼睛這才真的閉上。看烈那神色,他便已經知道答案了。除了花容泠焰,誰還有這個本事讓烈失控呢!

“你怎麼知道?”軒轅熾烈反問,已是不打算隱瞞,而且想瞞也瞞不住!更何況若是大哥有心捉拿她,怕是也不會走這一趟了。

“剛從兵部出來,恰巧見你騎着快馬奔向天應府。除了她回來,還有什麼事值得你這般心急呢?”軒轅熾陽坦然回答。陽光下,兩人就這樣一躺一坐,耳邊只有微微風聲,誰也沒有說話。面對軒轅熾烈的沉默,作爲大哥的軒轅熾陽只能嘆氣。

“不是你的,不管你如何執着,它也不會是你的!與其兩個人都痛苦,何不瀟灑放棄不該爭取的,轉頭抓住本屬於你的東西?”軒轅熾陽意味深長的勸慰道,同時坐起身來直視着軒轅熾烈。

“沒有她,我便一無所有!”軒轅熾烈擡起頭直面軒轅熾陽的目光,那緊握的雙手已然出賣了他內心的掙扎。如果可以放棄,他又怎會等到現在?兩敗俱傷的結局他實在不願看到,可他就算能放下全世界,也終是無法放下心中的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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