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北的身體好了點,蕭寒開始和她商量案情。
“鍾念北,我會盡量幫你,記住,在我這裡,你有沒有罪不重要,我要怎麼打這個案子,會讓你沒有罪,才最重要。”蕭寒面前攤開的都是有關這件案子的資料,“你明白了嗎?”
“嗯。”鍾念北點點頭,“蕭律師,我會聽你的。”
“好……”蕭寒滿意的勾勾脣,“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因爲保外候審的關係,鍾念北從醫院出來之後,便一直住在蕭寒家裡。蕭寒是個很認真而且專業的律師,一討論起案件來,常常就會忘了時間。
他撐得住,鍾念北卻未必撐得住。
蕭寒在整理資料的過程中,不過短短几分鐘的間隙,“鍾念北,我還有個問題……”可是,當他一擡眼,鍾念北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蕭寒一愣,看着她單薄的身子,她又是個孕婦,本來就嗜睡,這幾天真是難爲她了。蕭寒轉過身,扯過椅背上的西服外套,走過去給她披上。
他剛轉回來坐下,司徒行冽就推開門走了進來。
“舅舅、念北,訂的餐送來了,吃完了再……”
“噓!”蕭寒朝司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到,“小點聲,她剛睡着。”
“噢。”司徒忙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卻蹙了眉,“那也不能讓她就這麼睡着,醒過來會不舒服的。”他邊說邊彎下了腰,將鍾念北打橫抱起。
蕭寒蹙眉,行冽對鍾念北的關心似乎過了點。
司徒渾然未覺,對着蕭寒小聲說到,“舅舅,我把念北抱到房間裡去,她累了,讓她好好睡一會兒吧!”
“好,去吧!”蕭寒朝司徒行冽揮了揮手,看着他們出去的背影,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哎”之後,又重新低下頭,繼續研究案情。
其實這個案子疑點很多,如果不是因爲鍾念北之前承認過罪行,在‘疑點利益歸於被告’的情況下,想要被判無罪當庭釋放,以蕭寒的能力來說把握是很大的。
只是……蕭寒心上一揪,他卻不能這麼做。
頭有些疼,蕭寒站了起來,出去透透氣、順便抽支菸。他出了房門,往陽臺上走,卻在經過客房門時,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蕭寒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擰動門把手往裡看去。
只見司徒坐在牀邊,伸手替鍾念北梳理着鬢側的髮絲,那柔和的目光和珍視的神色,看的蕭寒心驚,他突然想到了那個關於‘葉子’的說法,長勢太好會吸取太多的養分!
此刻,他似乎有點明白了……
景城,星河灣。
兒童房裡,陽陽已經哭了足足兩個小時,多少人、怎麼哄,都沒有用。
“哇哇……壞蛋、壞蛋!我不要你們!你們都走、都走啊!”陽陽哭的小臉通紅,還在把人拼命的往外趕。
陳雅靜和蘇老太爺也不能靠近,一靠近陽陽哭哭的更大聲,“你們把媽媽還給我!陽陽要媽媽,陽陽好不容易纔有的媽媽,你們把她弄到哪兒去了?陽陽一醒過來媽媽就不見了!哇哇……”
“陽陽寶貝……”
蘇家上下拿這個小寶貝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強硬是捨不得,哄又沒有用。
“吵什麼?”
突然間,從門外傳來一聲厲喝。下人們紛紛讓開一條道,童墨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蘇聽白進來了。蘇聽白的身體還沒有康復,卻執意要來看陽陽。
陽陽見到父親,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衝過來,委屈的憋着嘴撲到父親懷裡。蘇聽白渾身是傷,卻將陽陽接住了抱到膝蓋上,捧着兒子鼓鼓的小臉,心疼的很。
“陽陽怎麼哭成這樣?”
“爸爸!”陽陽藕節一樣的肉胳膊緊緊環住父親,委屈的告狀,“爸爸,他們說媽媽不會回來了,他們騙我的是不是?”
“……”蘇聽白愣住,眼底神色複雜,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兒子。
“爸爸,你說啊!媽媽會回來的,是不是?”陽陽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滾落,祈望着父親,“媽媽答應過陽陽,一家人永遠不分開的!爸爸,你什麼時候去把媽媽接回來?”
蘇聽白薄脣輕顫,把哭鬧的陽陽擁進懷裡,嗓子眼發硬,“陽陽,媽媽不會回來了……她,走了。”
陽陽肉嘟嘟的小身子一顫,像是沒聽懂一樣瞪着父親,“不會回來?走了?爲什麼?爸爸,你又惹媽媽生氣了嗎?爸爸,你去跟媽媽認錯,說對不起啊!媽媽會原諒你的,每次陽陽犯了錯,只要承認錯誤,媽媽就不生氣了!”
聽着兒子這些話,蘇聽白只覺得陣陣剜心般的疼痛!
他霍地扼住兒子的肩膀,朝他低吼道,“蘇沐陽!你聽清楚了,她不是你媽媽,她不會回來了!你哭也沒有用,她不要你了!聽懂了嗎?”
“……”
陽陽一怔一怔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父親的話是什麼意思,而後嘴巴一癟,開始嚎啕大哭。
“哇哇!”
陽陽一哭小臉就是通紅的一片,他伸手推開蘇聽白,從他身上跳下來,往裡面跑,邊跑邊罵道,“爸爸也是壞蛋!全都是壞蛋!都騙我……媽媽不會不要陽陽的!媽媽最疼陽陽了!”
小傢伙直跑到牀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哇哇……”
聽着兒子如此悽慘的哭聲,蘇聽白偏過臉,不忍心的捂住眼眸,咬牙切齒的暗罵鍾念北。鍾念北,你今天拋棄我們父子,這份傷痛你一世也沒法償還!
“陽陽,陽陽。”
陳雅靜到底還是心疼孫子了,走到牀邊想要掀開被子,“陽陽啊,快出來好不好?悶在被子裡,要悶壞的!”
“不、不出來!”陽陽大哭着嘴裡嘟囔着,一屋子的人都沒聽清,卻只有蘇聽白聽清楚了。
陽陽是在說,“陽陽要等媽媽來,媽媽說過,被子裡有妖怪,陽陽怕妖怪,媽媽會來救陽陽的,陽陽要媽媽……”
眼角一陣溼意涌上來,蘇聽白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他一言不發的轉動輪椅,徑直往臥室裡去。
“聽白!”
童墨趕緊跟上來,卻被蘇聽白阻止了,“你不要進來,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好嗎?拜託了。”
他的口氣似是在求她,童墨心下一空,他們之間竟然生分到了這個地步?雙腳如同被釘在地上,再也邁不開一步。童墨眼睜睜的看着蘇聽白進了房間,將門關上了。
蘇聽白把自己關在臥室裡,翻到了手機。
他的手在抖,睫毛也在抖。終於,還是翻開了。點開‘微信’,這個軟件的通訊錄裡,只有‘小瘋子’一個名單。蘇聽白點開他們的通話記錄,又逐一點開鍾念北發來的語音信息。
大叔,聽到我的聲音嗎?喊你回家吃飯!
大叔,謝謝你啊,木啊!
呼嚕聲!聽不清,還是聽不懂?再錄一遍給你聽,呼嚕嚕……聽清楚了吧?我已經睡了,打呼嚕了!晚安,蘇總!
……
逐一聽完,蘇聽白已是兩頰冰涼。平生不曾動情,才一動情便傷情!
‘星河灣’外,門鈴被摁響,李哲風塵僕僕的從門外走進來。
“哎呀,李助,你可算回來了!”管家見到李哲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你不在,七爺……哎,你快去看看吧!”
李哲點點頭,匆忙往裡趕。
在蘇聽白全家去清渠島之前,李哲就離開了景城。身爲總裁特助,他要在這段期間將‘晟辰’名下產業都清理一遍,這是每年的慣例,因爲蘇聽白不能同行,所有的事情需要李哲一個人來,所以他耽擱了些日子纔回來。
站在臥室門口,李哲擡手敲響了門。“七爺,是屬下,屬下能進來嗎?”
許久,裡面才傳出一聲應答,“進來。”
李哲鬆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七爺,屬下回來了。”李哲恭敬的在蘇聽白身後站好。
蘇聽白麪對着落地玻璃窗,看着花園裡的景緻,眼神卻是空洞的。
“……讓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蘇聽白搖搖頭,揚起臉來,剛毅的輪廓上蒙上了一層憂鬱的色彩。
李哲猶豫了片刻,嘗試着開口,“七爺,屬下查過了,證實過季恩佑的確是離開了景城,將事業中心轉去了a國。”
“噢?”蘇聽白內心似乎已經麻痹,“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這……”李哲有些猶豫,去不得不據實以告,“就在您和七少奶奶去清渠島的時間。”
竟然是那個時候?這是巧合嗎?不,如今看來,是他們早就蓄謀好的。初戀了不起啊!鍾念北捍衛了自己的初戀,可是他的初戀呢?就那麼低賤嗎?
“你出去吧!”蘇聽白沒什麼力氣的揮揮手。
“是。”李哲輕嘆着,準備出去,卻又想起了什麼,說到,“七爺,王浩成突然辭職、全家移民,這……怎麼回事?”
蘇聽白哪有心情顧及這些事,不耐煩的蹙了眉,“這些事以後再說,你出去吧!”
“是。”李哲再不多說,退了出去。
蘇聽白在他走後,又拿起了手機。不知道基於什麼心理,他指尖移動,竟然撥通了鍾念北的號碼。然而,當他把手機放在耳邊,裡面卻傳來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不存在,請確認後再撥……
蘇聽白揚起手臂,將手機狠狠砸向玻璃牆壁,手機頓時四分五裂,猶如他的心房被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