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五)

按照舊規矩,玉米過門以前,彭國樑不能在王家莊這邊住下來。但是王連方破字當頭,主張移風易俗。王連方發話了,住。王連方實在是喜歡彭國樑在他的院子裡進進出出的,總覺得這樣一來他的院子裡就有了威武之氣,特別地光榮。施桂芳小聲說:“還是不妥當。”王連方瞪了施桂芳一眼,極其嚴肅地指出:“形而上學。”

彭國樑在玉米的家裡住下了。不過哪裡也沒有去。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都是和玉米待在了竈臺後面。竈臺的背後真是一個好地方,是鄉村愛情的聖地。玉米和彭國樑已經開始交談了,玉米有些吃力,因爲彭國樑的口音裡頭已經夾雜了一些普通話了。這是玉米很喜歡的。玉米自己說不來,可是玉米喜歡普通話。夾雜了普通話的交談無端端地帶上了遠方的氣息,更適合於愛情,是另一種天上人間。爐膛裡的火苗一點一點暗淡下去。黑暗輕手輕腳地,籠罩了他們。玉米開始恐懼了,這種恐懼裡頭又多了一分難言的企盼與焦慮。當愛情第一次被黑暗包裹時,因爲不知後事如何,必然會帶來萬事開頭難這樣的窘境。兩個人都相當地肅穆,就生怕哪兒碰到對方的哪兒。是那種全神貫注的擔憂。

彭國樑握住了玉米的手。玉米終於和彭國樑“手拉手”了。雖說有些害怕,玉米等待的到底還是這個。玉米的手被彭國樑“拉”着,有了大功告成的滿足。玉米在內心的最深處徹底鬆了一口氣。玉米其實也沒有拉着,只是伸在那兒,或者說,被彭國樑拽在那兒。彭國樑的手指開始很僵,慢慢地活了,一活過來就顯得相當地犟。它們一次又一次地往玉米的手指縫裡摳,而每一次似乎又是無功而返的,因爲不甘,所以再重來。切膚的舉動到底不同一般,玉米的喘息相當困難了。彭國樑突然摟住玉米,把嘴脣貼在了玉米的嘴脣上。彭國樑的舉動過於突然,玉米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趕緊把嘴脣緊緊地抿上。玉米想,這一下完蛋了,嘴都讓他親了。但是玉米的身上一下子通了電,人像是浮在了水面上,毫無道理地盪漾起來,失去了重量,只剩下浮力,四面不靠,卻又四面包圍。玉米企圖掙開,但是彭國樑的胳膊把她箍得那樣緊,玉米也只好死心了。玉米相當害怕,卻反而特別地放心了。玉米漸漸把持不住了,抿緊的雙脣失去了力量,讓開了一道縫,冷冷的,禁不住地抖。這股抖動很快傳遍全身了,甚至傳染給了彭國樑,他們攪在一起抖動,越吻越覺得吻的不是地方,只好悶着頭到處找。其實什麼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嘴脣還在自己的嘴上。這個吻差不多和傍晚一樣長,施桂芳突然在天井裡喊:“玉米,吃晚飯了哇!”玉米慌忙答應了一聲,吻纔算停住了。玉米愣了好大一會兒,調息過來了。抿着嘴,無聲地笑,就好像他們的舉動因爲特別地隱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了。兩個人從稻草堆上站起身,玉米的膝蓋軟了一下,差一點沒站住。玉米捶了捶腿,裝作像是腿麻了,心裡想,戀愛也是個體力活兒呢。玉米和彭國樑挪到稍亮一點的地方,相互爲對方撣草屑。玉米撣得格外仔細,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過,玉米不能答應彭國樑的軍服上有半根草屑。撣完了,玉米從彭國樑的身後把他抱住了,整個人像是貯滿了神秘的液體,在體內到處流動,四處岔。人都近乎傷感了。玉米認定自己已經是這個男人的女人了。都被他親了嘴了,是他的人,是他的女人了。玉米想,都要死了,都已經是“國樑家的”了。

第二天的下午彭國樑突然把手伸進玉米的衣襟。玉米不知道彭國樑想幹什麼,彭國樑的手已經撫住玉米的**了。雖說隔着一層襯衫,玉米還是嚇得不輕,覺得自己實在是膽大了。玉米和他僵持了一會兒,但是,彭國樑的手能把飛機開到天上去,還有什麼能擋得住?彭國樑的搓揉差點要了玉米的命,玉米摟緊了彭國樑的脖子,幾乎是吊在彭國樑的脖子上,透不過氣來。可是彭國樑的指頭又爬進玉米的襯衫,直接和玉米的**肌膚相親了。玉米立即摁住彭國樑的手,央求說:“不能,不能啊。”彭國樑停了一會兒,對着玉米的耳朵說:“好玉米,下一次見面還不知道是哪一年呢。”這句話把玉米的心說軟了,說酸了。一股悲慟涌進了玉米的心窩,無聲地洶涌了。玉米失聲痛哭。順着那聲痛哭脫口喊了一聲“哥哥”。這樣的稱呼換了平時玉米不可能叫出口,而現在是水到渠成。玉米鬆開手,說:“哥哥,你千萬不能不要我。”彭國樑也流下了眼淚,彭國樑說:“好妹子,你千萬不能不要我。”雖說只是重複了玉米的一句話,但是那句話由彭國樑說出來,傷心的程度卻完全不同了,玉米聽了都揪心。玉米直起身,安靜地貼了上來。給他。彭國樑撩起玉米的襯衫,玉米圓溜溜的**十分光潔地挺在了他的面前。彭國樑含住了玉米的左乳。鹹鹹的。玉米突然張大了嘴巴,反弓起身子,一把揪緊了彭國樑的頭髮。

最後的一個夜晚了。第二天的一早彭國樑要回到彭家莊去,而下午他就要踏上返回部隊的路。玉米和彭國樑一直吻着,全心全意地撫摸,絕望得不行了。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困苦地扭動。這幾天裡,彭國樑與玉米所做的事其實就是身體的進攻與防守。玉米算是明白了,戀愛不是由嘴巴來“談”的,而是兩個人的身體“做”出來的,先是手拉手,後是脣對脣,後來發展到胸脯,現在已經是無遮無掩的了。玉米步步爲營,彭國樑得寸進尺,玉米再節節退讓。說到底玉米還是心甘情願的。這是怎樣的欲罷不能,欲罷不能哪。彭國樑終於提出來了,他要和玉米“那個”。玉米早已是臨近暈厥,但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玉米的清醒與堅決卻表現出來了。玉米死死按住了彭國樑的手腕。他們的手雙雙在玉米的腹部痛苦地拉鋸。“我難受啊。”彭國樑說。玉米說:“我也難受啊。”“好妹子,你知道嗎?”“好哥哥,我怎麼能不知道?”彭國樑快崩潰了,玉米也快崩潰了。但是玉米說什麼也不能答應。這一道關口她一定要守住。除了這一道關口,玉米什麼都沒有了。她要想拴住這個男人,一定要給他留下一個想頭。玉米抱着彭國樑的腦袋,親他的頭髮。玉米說:“哥,你不能恨我。”彭國樑說:“我沒有恨你。”玉米說到第二遍的時候已經哭出聲音了,玉米說:“哥你千萬不能恨我。”彭國樑擡起頭,想說什麼,最後說“玉米”。

玉米搖了搖頭。

彭國樑最後給玉米行了一個軍禮,走了。他的背影像遠去的飛機,萬里無雲,卻杳無蹤影。直到彭國樑的身影在土圩子的那頭徹底消失,玉米才緩過神來,彭國樑,他走了。剛剛見面了,剛剛認識了,又走了。玉米剛纔一直都傻着,現在,胸口一點一點地活動了。動靜越來越大,越鬧越兇,有了抵擋不住的執拗。但是玉米沒有流淚,眼眶裡空得很,真的是萬里無雲。她只是恨自己,後悔得心碎。說什麼她也應當答應國樑、給了國樑的。守着那一道關口做什麼?白白地留着身子做什麼?還能給誰?肉爛在自家的鍋裡,盛在哪一隻碗裡還不都一樣?“我怎麼就那麼傻?”玉米問自己,“國樑難受成那樣,我爲什麼要對他守着?”玉米又一次回過頭,莊稼是綠的,樹是枯的,路是黃的。“我怎麼就這麼傻。”

有慶家的這兩天有點不舒服,說不出來是哪兒,只是悶。只好一件一件地洗衣裳,靠搓洗衣裳來打發光陰。衣裳洗完了,又洗牀單,牀單洗完了,再洗枕頭套。有慶家的還是想洗,連夏天的方口鞋都翻出來了,一左一右地刷。刷好了,有慶家的懶了下來,卻又不想動了。這一來更加無聊了。王連方又不在家,彭國樑前腳離開,他後腳就要開會去。他要是在家或許要好一點。有慶家的以往都是這樣,再無聊,再鬱悶,只要和王連方睡一下,總能順暢一點。有慶現在不碰她,都不願意和她在一張牀上睡。村裡的女人沒有一個願意和她搭訕,有慶家的現在什麼都沒有,反而只剩下王連方了。有時候有慶家的再偷一個男人的心思都有,但是不敢。王連方的醋勁大得很。有慶家的和別人說幾句笑話王連方都要擺臉色。那可是王連方的臉色。你說女人活着爲什麼?還有什麼意思?就剩下牀上那麼一點樂趣。說到底牀上的樂趣也不是女人的,它完全取決於男人在什麼時候心血來潮。

有慶家的望着洗好的東西,一大堆,又發愁了。她必須汰一遍。可她實在彎不下腰了。腰痠得很。有慶家的只好打起精神,拿了幾件換身的衣裳,來到了碼頭。剛剛汰好有慶的加褂,有慶家的發現玉米從水泥橋上走了過來。從玉米走路的樣子上來看,肯定是剛剛送走了彭國樑。玉米恍惚得很,臉上也脫了色。她行走在橋面上,像牆上的影子,一點重量都沒有。玉米也真是好本事,她那樣過橋居然沒有飄到河裡去。有慶家的想,玉米這樣不行,會弄出毛病來的。有慶家的爬上岸,守候在水泥橋頭。玉米過來了,有慶家的堆上笑,說:“走啦?”玉米望着有慶家的,目光像煙那樣,風一吹都能拐彎。玉米冷得很,不過總算給了有慶家的一點面子,她對着有慶家的點一下頭,過去了。有慶家的一心想寬慰玉米幾句,但是玉米顯然沒有心思領她的這份情。有慶家的一個人側在那兒,瞅着玉米的背影,她的背影像一個晃動的黑窟窿。有慶家的慢慢失神了,對自己說,你還想安慰人家,再怎麼說,人家有飛行員做女婿——離別的傷心再咬人,說到底也是女人的一分成績,一分運氣,是女人別樣的福。你有什麼?你就省下這份心吧,歇歇吧,拉倒吧你。

玉米離開之後有慶家的跑到豬圈的後面,彎下身子一頓狂嘔。湯湯水水的竟比早上吃下去的還要多。有慶家的貼在豬圈的牆上,睜開眼,眼睫掛了細碎的淚。有慶家的想,看來還是病了,不該這麼噁心。這麼一想有慶家的反而想起來了,這兩天這麼不舒服,其實正是想吐。有慶家的彎下腰,又嘔出一嘴的苦。有慶家的閉上眼,兀自笑了笑,心裡說,個破爛貨,你還弄得像懷上小支書似的。這句作踐自己的話卻把有慶家的說醒了,兩個多月了,她的“親戚”還真是沒有來過,只不過沒敢往那上頭想罷了。轉一想,有慶家的卻又笑了,挖苦自己說,拉倒吧你,你還真是一個“外勤內懶”的貨不成。

醫生說,是。有慶家的說,這怎麼可能。醫生笑了,說你這個女的少有,這要問你們家男人。有慶家的又推算了一次日子,那個月有慶在水利工地上呢。有慶家的眼睛直了,有慶再木瓜,但終究不是二憨子,這件事瞞得過天,瞞得過地,最終瞞不過有慶。要還是不要。有慶家的必須給自己拿主張。

有慶家的炒了一碗蛋炒飯,看着有慶吃下去。掩好門,順手從門後拿起了搗衣棒。有慶家的把搗衣棒放在桌面上。有慶家的說:“有慶,我能懷的。”有慶還在扒飯,沒有聽明白。有慶家的說:“有慶,我懷上了。”有慶家的說:“是王連方的。”有慶聽明白了。有慶家的說:“我不敢再墮胎了,再墮胎我恐怕真的生不出你的骨肉了。”有慶家的說:“有慶,我想生下來。”有慶家的說:“有慶,你要是不答應,我死無怨言。”有慶家的看着桌面上的搗衣棒,說:“你要是咽不下去,你打死我。”有慶最後一口飯還含在嘴裡,他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脖子和目光一起梗了。有慶站起身,拿起搗衣棒。有慶把搗衣棒握在掌心,胳膊比搗衣棒還要粗,還要硬。有慶家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有慶已經不在了。有慶家的慌了,出了門四處找。最後卻在婆婆的茅棚裡找到了。有慶家的追到茅棚的門口,看見有慶跪在婆婆的面前。有慶說:“我對不起祖宗,我比不上人家有種。”有慶嘴裡的那口蛋炒飯還含在嘴裡,這刻兒黃燦燦的噴得一地。有慶家的身子骨都涼了,和婆婆對視了一眼,退了回來。回到家,從笆斗裡翻出一條舊麻繩,打好活釦,扔到屋樑上去。有慶家的拽了拽,手裡的麻繩很有筋骨。放心了。有慶家的把活釦套上脖子,一腳蹬開腳下的長凳。

婆婆卻衝開門進來了。婆婆多亮堂的女人,一看見兒媳的眼神立即知道要出大事了。婆婆一把抱住有慶家的雙腿,往上頂。婆婆喊道:“有慶哪,快,快!”有慶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弄呆了,不知道前後的幾分鐘裡他都經歷了什麼。木頭木腦的,四處看。有慶把媳婦從屋樑上割下來,婆婆立即關上了屋門。老母親興奮異常,彎着腿,張開胳膊,兩隻胳膊像飛動的喜鵲不停地拍打屁股。她壓低了嗓子,對兒媳說:“懷上就好,你先孵着這個,能懷上就好了哇!”

春風到底是春風,野得很。老話說“春風裂石頭,不戴帽子裂額頭”,說的正是春風的厲害。一年四季要是說起冷,其實倒不在三九和四九,而在深秋和春後。三九四九里頭,雖說天凍地凍,但總歸有老棉襖老棉褲裹在身上。又不怎麼下地,反而不覺得什麼。深秋和春後不一樣,手腳都有手腳的事,老棉襖老棉褲綁在身上到底不麻利,忙起來又是一身汗,穿戴上難免要薄。深秋倒是沒什麼風,但是起早貪黑的時候大地上會帶上露水的寒氣,秋寒不動聲色,卻是別樣地凜冽。春後又不一樣了,主要是風。春風並不特別地刺骨,然而有勢頭,主要是有耐心,把每一個光禿禿的枝頭都弄出哨聲,像號喪,從早號到晚,好端端的一棵樹像一大堆的新寡婦。春寒的那股子料峭,全是春風搗的亂。

麥子們都返青了。它們一望無際,顯得生機勃勃。不過細看起來,每一片葉子都瑟瑟抖抖的,透出來的還是寒氣。春天裡最怕的還是霜。只要有了春霜,最多三天,必然會有一場春雨。所以老人們說,“春霜不隔三朝雨”。雖說春雨貴如油,那是說莊稼,人可是要遭罪。雨一下就是幾天,還不好好下,霧那樣,沒有瓢潑的勁頭,細細密密地纏着你,躲都躲不掉。天上地下都是溼漉漉的,連枕頭上都帶着一股水汽,把你的日子弄得又髒又寒。

王家莊瀰漫着水汽,相當濡。風一直在吹。人們睡得早,起得遲,會過日子的人家趕上這樣的光景一天只吃兩頓。這也是先輩的老傳統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多睡覺,橫着比豎着扛餓。吃得少,人當然要懈怠了,這就苦了豬圈裡的豬。它們要是餓了不可能躺下來好好睡覺的,它們會不停地喊。豬喊得很難聽,不像雞,叫起來喜喜慶慶的;也不像狗,狗的叫聲多少有那麼一點安詳,遠遠地聽上去讓人很心安。豬讓人煩,天下所有的豬都是餓死鬼投的胎。豬是會含冤的莊稼,要不就是不會抽穗的肉。

天上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天黑了,王家莊寧靜下來了。天又黑了,王家莊又寧靜下來了。

出大事了。

王連方被堵在秦紅霞的牀上事先沒有一點預兆。王家莊靜悄悄的,只有公豬母豬的餓叫聲。燒晚飯的光景,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都冒着炊煙,炊煙纏繞在傍晚的霧氣裡頭,樹巔的枝杈上都像冒着熱氣。其實蠻祥和的。突然來了動靜,王連方和秦紅霞一起被堵在了牀上。怪只怪秦紅霞的婆婆不懂事,事後人們都說,秦紅霞的婆婆二百五,真是少一竅!你喊什麼?喊就喊了,你喊“殺人”做什麼?王連方要是碰上一個聰明的女人肯定過去了,偏偏碰上了這樣一個二百五。一切都好好的,秦紅霞的婆婆突然喊:“殺人啦,殺人啦!”村子裡的水汽重,叫喊的聲音傳得格外遠,分外地清晰。左鄰右舍們操起了傢伙,一起衝進了秦紅霞的天井。秦紅霞的男人張常軍在河南當炮兵,去年秋天在部隊上解決了組織問題,到了今年秋天差不多該退伍了。張常軍不在,鄰居們平時對紅霞一家還是相當照顧的,她的婆婆喊“殺人”,這樣重大的事,不能不出面。秦紅霞的婆婆站在天井的中央,上氣不接下氣,光會用手指頭指窗戶。窗戶已經被秦紅霞的婆婆拉開了,半開着,門卻捂得極死。天井裡站的全是人。拿扁擔的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窗戶跟前,而扛着釘耙的急不可耐,一腳把門踹開了。王連方和秦紅霞正在穿戴,手上忙得很,卻是徒勞,沒有一個鈕釦扣得是地方。王連方雖說還能故作鎮靜,到底斷了箍,散了板了。他掏出“飛馬”香菸,說:“抽菸,大家抽。”

這怎麼抽?

形勢很嚴峻。平時人家給王連方敬菸,王連方還要看看牌子。現在王連方給別人敬的是“飛馬”,他們都不抽。形勢很嚴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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