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到處都是一片黑暗，小寶已經睡着了，睡覺之前和嘟嘟囔囔的問顏如軒叔叔還會不會回來，莫父莫母也禁不住疲勞沉沉的睡去，偌大的一間屋子，只有莫幽蘭還靜靜的坐在那裡，睜着眼睛。
時間已經過了凌晨，街燈都開始閉上眼睛休息，墨染的天空上只有啓明星在放着光花，晃花了莫幽蘭的淚眼。
隔着玻璃門，門口一片狼藉，盤子碗，連同桌子和那些小菜都在地上，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恍惚中，莫幽蘭彷彿又看見了顏如軒溫煦的笑臉，近乎討好一樣的讓自己開心，水潤的眸子眨了眨，灼熱的淚滴重新掉下來。
如軒，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利用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是我連累了你……
靜謐的氣氛讓人莫名的心慌，莫幽蘭獨自一人盼望着時間流過，等到天明，一雙眼睛哭的像蜜桃一般，紅腫的只剩一條細縫，連同眸子裡水潤的光華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絲渾濁，像是垂暮的老人。
街上終於開始有人三三兩兩的出現，莫幽蘭依然站在門口，等待着派出所上班的時間，心中有些擔心顏如軒，他會不會冷？會不會餓？
各種想法像是蒼蠅一樣盤踞在她的腦海裡，嗡嗡亂叫，讓莫幽蘭有些心煩意亂。
“爸，我到派出所去一趟，你照顧好小寶和我媽，就跟小寶說我出去見朋友好了。”莫父首先醒來，時間還早着，莫幽蘭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沙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喉嚨像是被炭火炙烤了一般的疼痛。
家裡爲了自己受到了太多的磨難，連同小寶都跟着自己傷心難過，現在，顏如軒還在派出所，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這一切，都讓莫幽蘭心力交瘁。
“蘭蘭，時間還早呢，你等等再去吧。”莫父的臉上帶着一縷憂愁，眉頭皺着，讓他本來就已經蒼老的面孔又多加了幾條皺紋。
“爸，如軒他爲了我……我等不下去了……嗚嗚……”莫幽蘭站在門前，兩隻素手捂住自己的小臉，輕聲的嗚咽，瘦削的肩膀不停的顫抖着，看的莫父倍感心酸。
莫幽蘭小的時候一直都是很有福氣，雖然家裡不富裕，老兩口也是極力的寵愛着，大學畢業了，既沒工作，也沒創業，自己賺些錢，莫幽蘭也是樂得自在，怎麼自從遇見了葉子羽，這生活怎麼就越變越糟糕？
莫父長長的嘆了口氣，拍拍莫幽蘭的肩膀。女兒大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父愛，莫幽蘭什麼事情都躲着他們老兩口，不願意讓他們跟着操心。
“蘭蘭，如果……如果真的挺嚴重的，我們就花點錢吧，顏如軒爲人師表，現在在學校裡也還沒紮下根，禁受不了這樣的事情，要不……要不爸爸和你去？”莫父低着頭，聲音裡都帶着憂愁的神色。
如果他會吸菸的話，現在一定會點上一隻，用來調節心中的苦悶吧。
莫父性子倔強，從來不願意低頭求人辦事，雖然有幾個老同學是派出所退休的，莫父卻從來沒有開過口，今天爲了顏如軒，他也沒辦法了。
“爸，不用的，沒有多大事，我會解決好的。”莫幽蘭試圖咧開嘴，露出一個微笑來讓老人安心，卻只擺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太陽剛剛在天邊升起一絲紅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濛濛的一片，看不清遠處的景物，莫幽蘭拿好自己的包，轉身衝進濃霧裡。
走出門，莫幽蘭才發現自己還穿着昨晚的衣服，在沙發上窩了一宿，上面淨是褶皺，還有兩個小寶摸上去的手印，看起來很是狼狽。
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有消好，眼睛又腫了起來，莫幽蘭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夠狼狽，比剛剛離開葉家的時候還要狼狽，葉子羽，你一出馬，果然不同凡響，我莫幽蘭怎麼就那麼賤呢。
派出所還沒有開門，莫幽蘭站在門口等候，濃重的霧氣很快就打溼了她的衣裳，周身上下一片冰冷，連頭髮上也掛着水珠。
莫幽蘭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腿，試圖暖和一點，小小的身影蜷縮在晨光裡，看起來像一隻離羣的鵪鶉，悲涼，無助。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莫幽蘭終於等來了派出所上班的第一個民警，頓時就精神起來。
“同志，我要見顏如軒，昨晚帶來的，”莫幽蘭聲音急切，嘴脣凍得有些發紫，身子還在不停的顫抖着。
“你……莫幽蘭，你確定你不用先暖和一下？”
雖然昨晚沒有看清，民警還是一眼就認出她，那個窩在沙發上掉眼淚的落魄女人。
“不用不用，同志，顏如軒…….他……他的後果嚴重麼？”莫幽蘭看着民警的眼睛，心中很是忐忑。
“嗨，打架鬥毆，沒什麼大事，但是昨天報警的人語氣很強硬啊，如果他們拖起來沒完，遲遲都不同意和解的話，顏如軒恐怕就要在這待幾天了。”民警搖搖頭，似乎也覺得非常棘手。
“那……那會怎麼樣？”莫幽蘭的眸子睜得大大的，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承認，如果真的是那樣，顏如軒……就毀在自己的手裡了。
“如果死死拖着的話，或者受害者去驗傷，告他故意傷人，他很可能會判個監外執行之類的罪名。”
“什麼？監外執行？就是判刑嘍？”莫幽蘭彷彿被雷擊到了一樣，臉色瞬間颯白，來住圍繞着眼圈不停的打轉。
“同志，怎麼就是故意傷人了，先動手的不是我們，我也是受害者啊，而且顏如軒他身上也有傷口……”
莫幽蘭費力的解釋着，一顆心早已經飛回昨晚，爲什麼，我爲什麼要那麼做，隱忍了這麼多年了，我偏偏昨晚逞什麼能，哪個大學能接受一個監外執行的博士生導師？
莫幽蘭的身子踉蹌了幾步，嘴脣顫抖，險些摔倒在地上。
“同志，你還是先去看看他吧，被害人還沒有聯繫我們，或許事情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糟呢。”民警扶着莫幽蘭一把，帶她去顏如軒的拘留室。
這裡沒有什麼大案發生，說是拘留室，也只是一間屋子，門上上着鎖。此刻，顏如軒正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發呆。
此時，太陽剛剛露出半張臉，紅彤彤的，看起來就像莫幽蘭害羞的樣子。
“如軒……如軒你……你還好麼？”莫幽蘭望着顏如軒有些蒼白的面孔，一如她一樣，眼眶烏青，看起來也是一夜未睡。
“幽蘭，你……你來的好早。”顏如軒低呼一聲，眼眶有些溼潤。
那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明明是一張清秀的臉龐，此時半邊臉腫的老高，眼眶烏青，眼睛紅腫，本來飄逸出塵的裙子佈滿了褶皺，上面還有污痕，一頭青絲散亂無章，再也不見了平日裡柔美可人的摸樣。
“幽蘭，你……你怎麼把你自己變成了這般摸樣，你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麼？”顏如軒的眸子裡帶着一絲責備，更多的卻是疼愛。
只有一夜沒見，她就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子，讓他的心抑制不住的疼。
“如軒，嗚嗚……對不起，你有沒有事？我會盡快想辦法的，對不起……”莫幽蘭看着顏如軒疲憊的樣子，心裡涌上無窮無盡的愧疚，直到落下淚來。
顏如軒一直都是陽光的，不管遭受怎樣的事情，不管莫幽蘭怎樣對待他，他俊美的臉龐上從來沒有缺少過陽光的笑臉，可是今天，莫幽蘭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牽強，那笑容再也沒有往日的燦爛。
“幽蘭，我寧願你不爲我傷心，也好過愧疚的道歉，我要的不是你感謝我，不是你覺得對不起我，而是讓你開心快樂的生活，你知道麼？”顏如軒擡起眸子，第一次鄭重其事的望向莫幽蘭的臉，雖然那張臉已經不在漂亮，可是看在眼裡，依然捨不得移開目光。
他的聲音帶着磁性，好聽的就像詩人，一句話，讓莫幽蘭直直的愣在那裡，眸子裡有淚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