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嘉琪再次隱忍下來,淡淡說道:“吉副縣長說得很好,我們有些幹部確實是太不講大局觀了,工作上也不積極主動,而一出了問題,就往上報。”
其他人一開始還以爲杭嘉琪的話是在暗諷吉永康了,不過最後半句不像是說吉永康。誰都知道吉永康是最會掩蓋問題的,他公安局那邊的破事可是一大堆了,只是沒人去查了。如果真有人較真,一查下來肯定是一大籮筐的問題了。
“財政局的池局長,今天來了吧,請站起來打個招呼吧。”杭嘉琪繼續指桑罵愧地說道。“我說你這個同志,是不是就是如此?每年一到這個時候,財政問題就暴露了。你說說看,平時不彙報,也不主動想辦法去解決。現在出了大問題,就彙報上來,要我們幫你想辦法解決?”
坐在後排的一箇中年人,漲紅着臉緩緩站了起來,臉帶愧色地說道:“杭縣長,我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
杜國強此時才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就是雙河縣財政局長池雋了。看他謹小慎微、佝僂身軀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會做上這個位子了。池雋這個名字取得到是很好,不過人卻看上去不怎麼樣。
再看今天杭嘉琪的模樣,杜國強就知道他是有針對性的,明顯這個池雋就不是他一系的人,難道是毛國濤的人?那這樣的話,吉永康剛纔的舉動到是說得過去了。只是一個不掌握財政局的縣長,也是夠苦惱的。
“被逼的?呵呵,那你說說看,一年十二個月,你被逼的有多少時日?平時我看你人五人六、趾高氣昂,三天一大宴,兩天一小宴。”杭嘉琪嘖嘖說道。“也不見你被逼得吃不下飯,回不了家吧。也對,你家可是有好幾個。”
呆呆地站在那裡的池雋,聽到杭嘉琪如此這樣挪諭,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更不知道該怎麼接口,他只得望向了前排的吉永康。今天中午,他可是拉着吉永康又是吃飯又是送錢,而且還把自己最鍾愛的一個女人也送給了他。
本來他還以爲吉永康中午會大殺四方,樂不思蜀,看他遲遲沒出現在會場,他也是急的滿頭大汗、心底發慌了。可沒想到吉永康一出現會議室,就開始胡搞蠻纏了,看來自己中午的打點,可一點都沒有白費。可惜,杭嘉琪似乎也看出吉永康這般舉動不同尋常,並沒有隨他意,一味得去和吉永康意氣相爭,而影響這次的會議。
吉永康此時又開口了:“杭縣長,咱們今天這個會議到底是幹什麼的?如果只是要批評打擊池局長的話,場合好像不對吧。”
“哦?場合不對?不該吧。”杭嘉琪眼睛一眯,嘿嘿笑道。“財政局難道不是縣府的下屬機構?當然,如果池局長真有問題,那應該是要去紀委辦公室問話了。吉縣長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吉永康被杭嘉琪的話也是嗆了一下,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反駁回來,他當然知道池雋的身上肯定不乾淨,在財政局長位子上拿的好處也不少,當然孝敬他的也有很多。吉永康心中暗罵,你杭嘉琪表面一套背後又一套,也不比自己乾淨多少了。
當然這個話,他萬萬不會說出口的,不然就是雙方撕破臉,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況且現在正在開會,那還不讓人看笑話了,畢竟現場還有很多不是他們羣體的人在場了。
見到吉永康被自己終於說得啞口無言,杭嘉琪心中也是一陣痛快,終於算是出了一口惡氣。要不是毛國濤一直把持財政局不放,今天他也不會當衆去打池雋的臉了。不過他也見好就收,緩緩說道:“池局長,那你說說看,現在你們賬上還有多少錢?缺口又是多少?”
“杭縣長,現在我們賬上就只剩十幾萬了,估計這個月的工資和年終獎都不夠發了。”池雋頓時苦着臉說道。
“怎麼就只有這點錢?”杭嘉琪一聽到這裡,就驚呼了出來,更是眉頭一挑,心道這個池雋,平時除了抱緊毛國濤大腿,也不向自己彙報,每到過春節了,就跑來哭窮了。“你怎麼不向市裡反應?銀行這邊呢?沒有去借點錢週轉一下?”
“杭縣長,您不知道,去年底,我們縣的很多款項都付了出去。而且最近市財政也很緊張,哪有閒錢借給我們週轉。另外縣裡的銀行都不願再貸款給我們了;到現在,我們還有五百萬的貸款,沒有還給他們了。現在只能問問看下面鄉鎮的信用社或者合金會了,臨時問他們借點了。”
池雋說話的時候,還不時看向坐在旁邊的通河鎮長毛一鳴和石溝子鄉長索平生,他繼續說道:“杭縣長,到今天爲止,我們全縣的財政缺口還要有兩百來萬了。”衆人聽到後,也紛紛倒吸一口氣了,都沒想到缺口會那麼大了。
杭嘉琪眉頭緊皺,問道:“缺口怎麼會那麼大?過年之前,你們還有哪些是需要付的?哪些是可以拖到節後再付的?”
“您稍等下。”池雋擦了擦頭上溢出的汗水,然後接過旁邊的同事遞給他的文件,看了下,然後開始說道:“杭縣長,我們全縣幹部職工包括下面鄉鎮的,這個月的工資是五十三萬,年終獎金是七十六萬;另外,教師工資和獎金加起來是三十八萬。此外,縣裡節前的禮尚往來需要二十多萬。這些都是這個月必須要支出去的。”
池雋翻了一頁後,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除了欠銀行的五百萬以外,還有三十來萬的辦公經費,還沒有報銷給個人;此外,還欠縣道路建築工程公司五十萬,水電通訊費是十五萬,欠濱州化肥廠三十多萬,這些都可以等到年後,慢慢再付了。”
大家聽到這裡都麻木不仁了,雙河縣的財政可是一塌糊塗了。光銀行的五百萬就像一塊巨大石頭壓在身子上面了,那可是一年的利息就要三十多萬。杜國強聽到這裡也是搖了搖頭,他卻是清楚,池雋肯定還有不少項目沒有說出來了,他可不相信縣屬企業都經營得很好,而不需要縣裡的財政支援。
杭嘉琪轉頭看向杜國強,說道:“杜縣長,你是分管財政工作,你怎麼看?”
對於杭嘉琪踢過來的皮球,杜國強毫不客氣地踢了回去:“杭縣長,我剛剛在會場,才認識了咱們財政局的池局長了,和他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俗話不是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我還打算過幾天去財政局調研一下了。”
杭嘉琪聽到杜國強此言,也是暗罵一聲小狐狸,等你過幾天調研回來,還不知道猴年馬月了,那自己是不是順水推舟,把這個事情拖一下呢?
在杭嘉琪還在沉思中,杜國強卻又說道:“雖然我不清楚咱們的財政狀況,不過我看汪家渡口的輪渡生意可是不錯,每個月也有二十來萬的純收入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想想辦法,把他拿回來?其他的辦法,我現在還想不出來。”
他的這個話,頓時就讓在座的勾布坪臉色鐵青,其他人可是都清楚怎麼一回事,也都望向了勾布坪。剛纔杜國強就提過要重視汪家渡口的安全工作,現在又提了出來,到是真會引火燒身了。
杭嘉琪知道自己要開口了,不然就要把自己人給繞進去了,他說道:“輪渡生意確實不錯,不過現在拿回來也遠水解不了近渴。何況就是要從市裡拿回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先不談這個了,毛鎮長、索鄉長,你們那裡可以支援縣裡多少?”
毛一鳴暗罵了一句,他就知道會無好會了,感情是要打自己鎮裡的主意了。他作爲毛國濤的遠方親戚,也不怕杭嘉琪以勢壓人,何況通河鎮的書記又不是自己,他也沒多大權利去應承什麼了。
他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杭縣長,這個事情我要回去彙報一下田書記了,現在我說了也沒什麼用了。”
旁邊的索平生卻沒有像毛一鳴那樣婉轉回絕,他開口說道:“縣裡有困難,我們下面鄉鎮也是要出把力的。杭縣長,我們鄉也不富裕,但是咬咬牙關,拿個二、三十來萬借給縣裡,還是可以的;再多的話,回去我也要向黃書記和其他班子成員商量了。”
杭嘉琪見到索平生同意拿出三十萬,也是臉上一喜,到底是自己提拔起來的幹部,見到縣裡困難,馬上就答應出手了,他讚賞地看了一眼索平生,點點頭說道:“索鄉長說得好啊!同志們看看,這纔是大局觀嘛。”
然後,他又看向毛一鳴說道:“石溝子鄉同意拿出三十萬,你們通河鎮可不能落後哦。回去後,你和田書記商量一下,也拿個三、五十萬吧。”
毛一鳴聽到後,也是無語地翻了下白眼,心道你還真敢開口了,誰不知道索平生就是你找來的託呀。不過在會議室裡,他雖不怵杭嘉琪等人,但也不敢如吉永康那般硬頂回去,所以也只能是點點頭,默然不語。畢竟池雋也是他們一系的人,答應拿點錢借給財政局,也等於是救了池雋一次了。
接着,杭嘉琪又看向財政局長池雋,表情恢復了嚴肅,說道:“老池啊,剛剛你說可以向農信社和合金會借點週轉資金,這個想法就很好。回去後,今明兩天,你也要去試試看,能借到多少,就先借點過來,先解你們的燃眉之急不是?”
“是,是,杭縣長,等下回去後,我就找他們談談,多的不敢說,借個五、六十萬應該還是有可能的。”池雋也是點點頭,農信社和合金會的資金雖不多,但是每家借個十來萬,還是有點把握了;至於什麼時候再歸還這些錢,那就要看他心情了。
“只是,杭縣長,現在還有百來萬的缺口了。能不能請杭縣長再想想辦法。”池雋接着又小心地提醒道。
杭嘉琪斜眼看看池雋,似乎不太滿意他打斷自己的興致了。他沉着臉,不冷不熱地說道:“我們不是還在討論嗎?你這會兒都等不及了,早些時候幹嘛去了?又不是火燒眉毛的事情,一點都不沉穩了。”
然後,他心中一動,又繼續批評道:“你說說看,連自己的直接主管都不知道去彙報,我看你這個局長做得是不是太舒服了?我看杜縣長,很應該去你們財政局調研一番,看看你們局裡還有什麼其他問題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