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十幾個少年對鰲拜一人,卻一點便宜都沒有討到,鰲拜把十幾個人打得落花流水,將十幾個人打得爬不起來之後他才罷了手,對着玄燁笑道:“老臣獻醜了!皇上的這些布庫,還需要多多磨練啊!”
玄燁看着自己的那十幾個布庫被鰲拜收拾的鼻青臉腫的,心下是萬分的不痛快,但本就是他主動送上去讓人家打的,他也不能說些什麼,臉上仍舊掛着笑:“朕今日算是見識了,鰲中堂果然身手不凡哪!”
他揮揮手,剛要叫人將那十幾個布庫帶下去,卻不料鰲拜一轉身,倒是對着珠錦道:“老臣也聽說皇后娘娘騎射功夫了得,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見?”
他這話一出,行營內外據是一靜,鰲拜絲毫不以爲意,傲然立在行營之外,望着珠錦道:“皇后娘娘是索中堂的嫡親孫女,索中堂也是戎馬一生的人,皇后娘娘也該得了索中堂的真傳吧,今日氣氛正好,皇后娘娘不如也學老臣一樣,出來與民同樂,給衆臣們助助興?”
鰲拜是故意的,衆人都能看出來,至於鰲拜爲何要這樣做,各人也有各人的想法,但大家多半猜測此事應該與前段日子蘭妃的冊封有關,鰲拜這是要爲鈕祜祿氏出那口惡氣來了。
安親王在一旁首先表示了不贊同:“鰲中堂,這恐怕於禮不合吧?”
“怎麼於禮不合了?自娘娘與皇上成婚,這還是衆臣第一次見娘娘呢,”
鰲拜嗤笑道,“老臣都可以當衆施展武藝,娘娘爲何不能與衆臣同樂呢?安親王莫非是覺得娘娘年幼,怕她當衆出醜?”
鰲拜這話就顯得有些沒有規矩了,不等安親王說話,一旁的康親王也忍不住開口了,他面有怒色,說的話就很衝,鰲拜卻根本不理他,只盯着珠錦看,一旁也有不少的大臣們說話,行營內外一時議論紛紛起來,不外乎兩種意見,一種認爲鰲拜說的沒有錯,一種認爲鰲拜的提議不合規矩,甚至是大不敬之罪,不說話的人倒是極少數了。
珠錦一直沒有出聲,鰲拜盯着她看,那眼神陰鷙得就像是盯着獵物的狼,冰冷而嗜血,她沒有迴避鰲拜的眼神,而是與鰲拜從容對視,她不是上上輩子那個覺得鰲拜危險恐怖的小姑娘了,她知道鰲拜最終的結局,所以她不怕他,何況,上輩子在現代過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實在是用不着害怕的。
玄燁也沒有出聲,他默默的盯着鰲拜,他知道鰲拜的心思,他給鰲拜找了不痛快,珠錦提議冊封烏蘭其其格又針對鈕祜祿氏的事情也讓鰲拜不痛快了,所以鰲拜要在今日行獵之時贏他,並且還要珠錦當衆施展騎射功夫,若珠錦不能,鰲拜自然又有的話說了,他連皇上都敢嘲笑,自然也敢出言羞辱皇后了。
玄燁希望珠錦答應鰲拜,他是不希望珠錦拒絕的,即便珠錦做得不好也沒有關係,至少不能被鰲拜看不起,哪怕是不能,這份應戰的膽氣也是不能少的。
玄燁如是想着,便轉頭看向珠錦,卻發現他的皇后壓根不看他,只與行營外頭的鰲拜對視,在那柔美的臉頰上,玄燁看不到害怕或者嫌惡,他看到的只是淡定和從容,玄燁心裡忽而不解,難道她面對鰲拜不會害怕的嗎?玄燁忽而很想看看珠錦的眼眸,想看看她的眼是不是也和她的神情一樣的沉靜……
“皇后——”
“鰲中堂,本宮的騎射功夫都是瑪法教給本宮的,今日既然大家都在,本宮也不會掃了鰲中堂的興致,正巧本宮坐了一個時辰,也想下來活動活動筋骨了。”
玄燁斟酌再三,剛只開口說了兩個字就被珠錦的話打斷了,聽到珠錦這樣說,玄燁心中的一塊石頭反而落了地,他本來就是還在想如何勸說珠錦答應鰲拜的,沒想到她自己倒是應承下來的。
看着珠錦站起來,準備從行營出去騎馬,玄燁忍不住開口囑咐道:“皇后要小心一些。”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要逞強。”
珠錦卻也不看他,聽了玄燁這話,也不看他,只垂着眼皮對玄燁福一福身:“皇上安坐,臣妾去了。”
她本來轉身就要走,忽而想起一事來,又轉身對着玄燁屈膝,溫聲道:“皇上,臣妾請求皇上把皇上的金弓借與臣妾用上一用,侍衛們的不大合用。”
他們兩個年歲相當,玄燁雖是男子,但是他的弓好歹還能合用些,珠錦卻是不想用女子的弓,那都是做出來好看的,殺傷力太小,而屬於她自己的弓,根本就沒有做出來過。。
她仍舊是不看玄燁的,方纔的事情她還在生氣,心裡緩不過來,找他借弓也不肯看他,心裡卻打定了主意,若是玄燁借就罷了,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用侍衛們的,雖然侍衛們的太大當真不太合用,可玄燁不肯借,她也沒有辦法了。
玄燁想了想,開口答了她:“可以。”
“多謝皇上。”
珠錦轉身便走,身邊的如情和如貌也跟了上去,玄燁身邊管着金弓的侍衛也跟了上去,玄燁盯着她的背影,心裡有一絲的不舒服,卻不知自己爲何會這樣,想了半日,纔想明白,自鰲拜跟布庫隊打起來之後,好像皇后就沒有看過他,即便方纔問他借弓,皇后也沒有看他,走的時候連個笑容也沒有給他,冷冷淡淡的模樣,像是換了個人,看着像是生氣的樣子。
玄燁不禁擰眉,她就是在生氣,還是在生他的氣,否則爲何對旁人都正常得很,唯獨對他如此冷淡呢?
她在生什麼氣?
玄燁的目光略過行營上下,忽而停在布庫隊上頭,他明白了,皇后是看到了布庫隊裡頭的人,長泰和綸布進了布庫隊,今日他叫人出來跟鰲拜對打,珠錦才知道這件事,而先前,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親哥哥進了布庫隊。
玄燁就有些不明白了,這有什麼值得她生氣的?不就是沒有告訴她麼?他並不覺得這件事非要告訴她不可,長泰和綸布雖是她的親哥哥,但他們的仕途前程都在他的手裡攥着,想怎麼用都是他的事情,珠錦只不過是他的皇后而已,處理後宮之事是她的職責,安於後宮是她應該做的,前朝之事,他是可以不必跟她說的。
她這樣甩臉子給他看,難不成還想要干政?
當玄燁的目光再次落在珠錦身上的時候,卻被她在馬上展現的英姿給驚豔到了,他從來不知道,珠錦的馬術竟是這樣的好!那上下翻飛的跳躍騰空,就像是一隻靈巧的燕子,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被珠錦驚豔到的不只是玄燁,還有行營上下的衆人,皇后娘娘一身紅火的旗裝,騎在棗紅馬上翻飛,實在是耀眼得很……
珠錦從馬上下來的時候,自然獲得了滿堂的喝彩聲,唯有鰲拜在喝彩聲之後重重的哼了一聲,滿面的不屑:“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
他這一聲自然是被衆人聽到了的,卻沒有人理他,對此玄燁也只是笑笑,並不說話,珠錦在場下也是聽到了的,她也顧不上回應,看也沒有看鰲拜一眼,只讓人將棗紅馬牽走,她兀自一人站在那裡平復喘息,許久沒有這樣運動過了,她是有些累的。
只是心裡卻在慶幸,幸而索尼是教過她這些的,府中也是有演武場的,時常她也能騎馬練練,否則今日是斷不能這樣做的。
喘息平復之後,珠錦並未即刻回到行營之中,說好了是騎射功夫的,她肯定不可能只騎騎馬就算了,可叫她在馬上射箭她也是做不到的,因此只好分開來完成。
侍衛們早就將箭靶子準備好了,只等珠錦拉弓射箭就好,珠錦看了那箭靶子一眼,取了玄燁的金弓卻沒有打算要射箭靶子,只見她走到布庫隊那邊,對着自家大哥長泰道:“大哥,你還有力氣麼?可否幫我一個忙?”
珠錦下場騎馬時,布庫隊的十幾個少年並未離場,這會兒都在一旁觀看珠錦騎馬,大部分的人都是站不住的,只是皇上跟前也不允許他們躺着亂了規矩,所以個個都是互相攙扶着站在一出的,唯有珠錦的大哥長泰二哥綸布沒有讓人攙扶,還能自己站着。
長泰先是一愣,未曾想到妹妹會過來,他也不知妹妹爲何會這樣問,又見妹妹一臉嚴肅的模樣,也不敢問,只點點頭道:“回皇后娘娘,臣還有些氣力,當是可以幫娘娘的。”
珠錦聽了,伸手掰掰長泰的手腕,發現確實還有些力氣,而且她去掰長泰手腕的時候,長泰臉上並無痛苦之色,可見他的骨頭是沒有問題的,珠錦遂點點頭,示意長泰跟她到了場中間,她這才揚聲道:“本宮年紀小,拉弓射靶子卻不在話下,可今次是皇上第一次到南苑行獵,本宮也不好例外,就用皇上的金弓射下獵物給你們助助興吧!”
“這是本宮的孃家大哥,本宮年幼,氣力不及,只好叫他出來幫襯一番,他只需替本宮拉弓出力,瞄準射箭之事由本宮自己一力完成。”
珠錦言罷,也不管衆人如何,只吩咐侍衛們去叫那些林子裡的人把林子上棲息的鳥兒都給驚起來,不過半日功夫,行營上方的天空就飛滿了各種鳥類,鳥啼雁叫聲聲,竟把遠處的鷹給吸引來了,珠錦早已在長泰的幫助下拉開金弓,她只要長泰出力,長泰也不敢造次,站在一旁替珠錦拉弓,且聽她的指令行事,要往東便往東,要往西便往西。
珠錦將箭頭瞄準了天上驚起的大雁,她早已看見那隻遠來的鷹追着那隻大雁不放,她只屏息等着,在那隻大雁被鷹咬住的一瞬間,她立時喝道:“放箭!”
長泰應聲縮手,羽箭帶着破空聲衝着那隻鷹疾飛而去,衆人看得清楚,那箭擦着鷹的腳爪而過,那鷹咬着大雁振翅一飛,便隱入林中不見了身影。
衆人齊齊一嘆,皇后娘娘的準頭不好,力氣偏又不夠,這箭是白射了!
長泰有些鬱悶,方纔放箭並非好時機,妹妹爲何要他放箭?他瞧着妹妹根本沒有瞄準那大雁,反而去瞄準那鷹的腿,這能射中才出鬼了——
妹妹若是再來一發也好,可是他沒有力氣了呀……
“妹妹,不如換綸布來給你拉弓?大哥沒力氣了。”
長泰有些着急,讓鰲拜看笑話他心裡特不高興,且他方纔又被鰲拜揍成這個樣子,心裡早就憋了一股氣了,所以在給妹妹拉弓的時候他是憋足了勁兒的,這一箭完了,他早已氣竭了,不得不提議換人,他一着急就忘了換稱呼,就跟珠錦咬耳朵起來。
其實他也知道,現在行營上下有力氣的侍衛何止百千?只是珠錦乃一國之母,輕易不能讓人近身的,何況是這樣親密的動作,而能夠近身的皇上是絕不可能給珠錦拉弓的,所以珠錦纔會來找他,他是珠錦的大哥,親近些也無妨的,就連他的傷都顧不得了,這也是他提議換綸布來的原因。
珠錦只盯着那片天空,看也不看長泰,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來:“不必。”
www● т tκa n● C ○
言罷,再不理會長泰,將金弓還給侍衛收着,她又回到行營之上,一言不發的坐下,玄燁見她失手就這樣悶悶不樂的模樣,有心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把眼光在她身上梭巡,看了半天,卻發現她根本不像是鬱鬱寡歡的樣子,她紅脣緊抿,垂眼看地,根本不理會行營內外議論紛紛的喧嚷嘈雜,分明是在等着什麼的樣子。
玄燁再一掃眼,跟着她去的兩個宮女沒有回來,玄燁蹙眉疑惑,人去了哪裡,而她,又在等什麼?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