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擂臺區。
蘇日暮相當糾結地看着自己手裡吹毛斷髮的短刀,嘴角抽搐:“至於麼……”
“怎麼不至於?”站在高臺邊微垂首看着下方各個擂臺的阜遠舟淡淡睨他一眼,“要是你帶着劍出門,我至於麼我?”
蘇日暮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你是多想弄死我啊……”如果能帶着劍出門,他還需要隱姓埋名嗎?
阜遠舟白眼一翻,“誰讓你帶你的劍了?隨便一把破銅爛鐵就行了。”
“你都會說是破銅爛鐵了,我纔不要~~~”蘇大酒才一副對此相當嫌棄狀。
阜遠舟面無表情給他一爆慄。
蘇日暮捂着腦門眼淚汪汪。
阜遠舟伸手把他揪過來——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只是哥倆好地站在一起。
“幹嘛?”
“你和甄偵是怎麼回事?”阜遠舟睨他一眼,問。
“什麼怎麼回事?”蘇日暮納悶——子諍都問了幾回類似的問題了。
“剛纔!”阜遠舟磨着牙提醒他。
猛地想到剛纔那個吻,蘇日暮的臉微微一熱,不過還是兀自嘴硬道:“不是說了是意外麼。”
“意外?”阜遠舟嗤了一聲,“你蘇聞離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佔你便宜居然都沒給他下絆子?”
“……你確定你口中那個這麼兇殘的人不是甄偵而是我?”蘇日暮眼皮子一跳,忽地就想到——這麼兇殘的甄偵剛纔居然沒似笑非笑着發飆,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阜遠舟臉色變幻莫測,頓了好片刻,才冷哼一聲道:“我覺得甄偵對你別有企圖!”
蘇日暮扶額,“我們都是男的。”
阜遠舟不屑:“我和皇兄哪個是女的?”
“……胡說八道什麼!”總算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蘇日暮瞬間炸毛。
“……我就說了那麼一句,你就反應這麼大!?”阜遠舟覺得拳頭髮癢了,“蘇聞離,你在心虛什麼?”
“我哪有心虛?”蘇日暮眼一瞪胸一挺,氣勢十足,心裡倒是犯起了嘀咕——他不會真的是對甄偵那個變態有什麼心思吧……
蘇酒才童鞋之所以不懷疑甄偵對他有什麼企圖……都說甄偵是變態啦!變態怎麼會喜歡人!
於是,蘇大才子踏進了巨大的誤區裡orz。
兩個人這麼熟了,阜遠舟看他眉毛一動就知道他想什麼,此時見他一臉糾結,好一會兒才把將甄偵掐死撕成一百八十塊的嫁女(兒?!)情結按下去,揪住蘇日暮的領子放話:“我管你是對甄偵有企圖還是甄偵對你有企圖,”反正能有個人吃定這傢伙他也省心很多,“不過你給我記住,”阜遠舟眼睛一眯,瞬間殺氣四溢,“別給人佔便宜了。”
蘇日暮:“……”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阜遠舟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抱着自家孩子不能吃虧的父母心的人傷不起啊~~~
蘇日暮很無力,“我說你……”操心操過頭了吧?這都操到哪裡去了?
話還沒說完,他就是一頓,目光凝在下方某一點,愣住了。
阜遠舟察覺到了,還以爲武舉擂臺區出了什麼事,忙不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這一看,阜遠舟也愣了愣。
倒不是武舉出了問題,讓他們兩個同時愣住的是柳天晴。
下午的武舉早已開始,下面的武生打得熱火朝天,柳天晴理所當然也上場了,而且,他這一個擂臺區的歡呼聲特別高。
柳天晴相貌極好,年紀極輕,劍法極出衆,長劍極破爛,無一不吸引着百姓們的注意。
而且那劍法……
除卻蘇日暮和阜遠舟,臺下已經有幾個帶着門下弟子來參加武舉的江湖前輩坐直了身子,睜大了眼仔仔細細地看着和對手過完試探性一招的柳天晴。
因爲他們經歷過二十多年前的煞魂魔教之亂,那些腥風血雨簡直叫人畢生難忘,而柳天晴使的劍法……很像是當年劍煞仙子丁思思的路數!
不過僅僅是一招,那些江湖前輩也不肯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畢竟時日隔得太久了。
但是阜遠舟和蘇日暮不同,他們兩個本是劍法大家,對丁思思的劍法也比其他人熟悉得多了,一眼就認出來——不管柳天晴是不是柳叔和丁思思的女兒,至少他和兩人脫不了干係!
無論柳天晴來意好壞,都牽扯到剎魂魔教和當年故人,儘管冒險,阜遠舟都決不能袖手旁觀。
不等焦急的蘇日暮說話求助,阜遠舟便用內力把聲音往柳天晴那裡一送:“柳天晴,你若是想拜本王爲師,就使出你的劍道給本王看!”
聲音是平平淡淡,卻不過不知驚動了多少人,一時之間全場安靜下來,只聞得一陣倒吸冷氣聲。
當朝最受寵的永寧王,皇朝第一高手,文武兼備世人折服的神才,天下劍法數一數二的人物居然打算收徒?!
是什麼人能得到他的青睞?!
衆人看向高臺上面帶微笑的藍衣王侯,再沿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個眼角眉梢都帶着一股大漠荒涼氣息的持劍少年。
……這位是……哪個世家名門的公子?
衆人面面相覷。
柳天晴也是疑惑於阜遠舟突然提出的收徒條件,不過更多的是興奮和激動——能拜得神才阜遠舟爲師,是學劍之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他也不例外,而且他只是覺得這個對手功夫比較特別,纔想試試不怎麼用過的母親教給他的劍招,這樣禦敵制勝得快,既然阜遠舟想看他自己的劍法,就不用母親的劍招便是了。
當下他就劍招一變,弄出響動提醒對面目瞪口呆的對手,攻了上去。
他的招式大開大合,劍勢沉穩,如山一般壓向對手,帶着狼撕咬獵物的狠戾。
五分像極了阜遠舟。
內行的人恍然大悟狀,覺得自己明白了神才收徒的原因。
蘇日暮卻是臉色急變,慌了,“子諍……!”如果柳天晴是那批人的陰謀,阜遠舟把他留在身邊,不就等於引狼入室嗎?!
阜遠舟安撫地拍了拍關心則亂的蘇日暮,“別擔心,我倒不覺得柳天晴包藏禍心。”
有心口不一亦有言行不一,不過要是從一個人的劍道上看這個人的人品,那麼就八九不離十了,柳天晴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劍勢劍道,都讓人感覺得到其剛直心境,這樣的人被人利用還說得過去,若說他有什麼背地裡傷人的陰謀,那就不太可能了。
蘇日暮還是有些不安,爲阜遠舟也爲柳天晴,“那收徒的事情……”神才素來說一不二,許下的承諾絕對不會改變。
“沒事,我也不吃虧。”阜遠舟的目光停留在下面的打鬥上,“柳天晴筋骨奇佳,和我的功夫是一路,收這個徒弟倒是不錯。”他素來不怎麼真心欣賞某個人,說出這番話已是難得。
混在人羣裡的甄偵看着臺上不甚明顯並着肩的兩人,眉頭蹙了蹙,隨即才鬆開,忽略周圍的嗡嗡議論聲,繼續去看臺上柳天晴的招式——若是沒有看錯,剛纔他使的那招,似乎有些眼熟啊。
兵部侍郎黃啓小步跑上高臺,看見站在欄杆邊的藍衣人後趕緊上前去,道了一聲:“殿下,下官有事上報。”
“說。”阜遠舟將注意力分到他身上。
黃啓道:“先前殿下讓下官去查那十一個沒有到場考試的考生,現下有了結果,他們都沒什麼疑點,只是……”
他欲言又止。
阜遠舟挑眉:“直說罷。”
“他們十一個是沒問題,倒是這幾個有問題。”黃啓遞上一份名單,“據客棧老闆說,昨天他們幾人就說家中有事,匆忙收拾東西,早早離開京城了,但是今天他們卻是一個不差地來了考場報到。”
“參賽武生住的客棧都是指定的,少了人也沒有上報嗎?”阜遠舟臉色微變。
黃啓自責:“馭下不嚴,下官慚愧。”
阜遠舟不語。
既然監視考生客棧的侍衛沒有發現異樣,那就是那幾個考生已經出了什麼意外了,來參加武舉的人阜遠舟都有讓教裡的人調查過,確定沒問題了就沒理會了。
現在事情前後發生不過一天,若不是黃啓心血**,順便查了查同住在一起的考生的情況,旁人也猜不到已經來比賽的考生有什麼問題。
阜遠舟掃了一輪名單上的人,問:“他們現在在哪裡?”
黃啓答道:“有兩人在上午的比賽中被淘汰離開,下官已經派人去追查了,剩下的人還在下面比賽,連元帥帶人監視着他們。”
阜遠舟沉吟片刻,語氣輕描淡寫道:“能‘請’走的,儘量請,不能的,格殺勿論。”
“是。”黃啓心裡一凜,領命而去。
阜遠舟在欄杆邊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兒,看着連晉宮清以及一些軍隊好手出門客客氣氣‘請’走了幾個武生,期間小小的意外——例如某個被請走的武生突然爆發傷人——也有驚無險地補救了,百姓們經歷了最近京城的混亂,心理素質也提高了不少,討論了一會兒就繼續看比賽了。
四周的兵力也佈置的越來越多,在有心人眼裡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跡象。
玉衡皇朝最強大的軍隊連家軍就在幾裡地外候着,隨時待命,擂臺區這邊隱藏在百姓中的官兵不計其數,八個擂臺區各有頂級大內高手坐鎮,子規的暗衛軍也調來了一部分,他和蘇日暮都在這裡,哪怕是百年功力的絕世高手也架不住他們聯手,毒藥方面有一流暗殺高手甄偵以及多名醫術高明的御醫在,魔教的人也有一些待命在這裡,加上從蘇日暮嘴裡得知趙衡已經回京,他也必定作了安排……
明明沒什麼遺漏,只是阜遠舟心裡不安卻是越發地明顯了。
那幕後之人……究竟想做什麼?
蘇日暮也在旁邊跟着他一起糾結。
孫家滅門,給阜遠舟下毒,暗殺考生,追殺蘇日暮,動用靨穿愁,吞沒稅銀,考場巨蟒,狙殺官員……種種事情交錯在一起,到底是爲了什麼?
阜遠舟不敢輕易代入阜崇臨的思維去考慮事情,一來是不肯定阜崇臨是不是真的還活着,二來很多事情不像是他做事的風格,也不敢代入那批人的思維,因爲他們還沒有那麼囂張行事的實力。
那麼,這背後可能就有兩派、甚至更多人馬?!
想到這個可能性,阜遠舟心裡念頭轉得更快。
江亭幽是重點。
如果拋開大部分江亭幽單獨出手的事情,那麼對方針對的是這次科舉?
破壞了科舉,直接受損的就是朝廷,朝廷受損的話……那麼他的皇兄……
“——糟了!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