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它醒了

北風漫卷,白雪飄落,天地間一片蕭瑟荒涼。

那白雪所落之地,乃是一片斷壁殘垣,一陣陣濃郁的死寂之感,蒸騰而上,好似這片大地,也已死去多年。

一眼望去,這片殘垣所在,赫然佔據了近百萬裡方圓,而更遠處,則是一處又一處的殘垣,一直蔓延到無盡遠處。

這是一片陰死之域。

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遠方慢慢走來,臨近間,風雪陡然變得更大起來,幾乎將此人的蹤跡籠罩。

風聲帶着嘶吼,化作蒼涼嗚咽之聲,朝着無盡遠方傳去,隱約間,好似召喚着什麼一般。

這片殘垣的中心處,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無字石碑,成九角之形,朝天而屹,只是這石碑上遍佈裂紋,更是透出陣陣腐朽的氣息,不知何時,便會崩坍,而碑身頂端更是呈現出不規則的缺口,好似撕裂一般,顯然這石碑的上半段,已然消失,成爲一塊殘碑。

石碑下,那模糊身影停了下來,漸漸清晰,化作了一個青年,靜靜地看着那石碑。

許久,那青年擡頭,手掌輕輕撫過石碑,“去吧......”

這無盡死寂之地中,也只有這塊石碑中,還殘留着一絲魂,沉睡在入滅的邊緣,卻遲遲不肯歸去。

那不甘的執念,支撐着這縷殘魂,始終不滅。

飛雪中,青年的聲音卻帶着一絲溫暖,使得那籠罩四周的冰寒,緩緩退去,也將那縷不甘喚醒。

那寂枯了無盡歲月的殘碑,竟在青年聲音消散的剎那,猛然一震,一道道裂紋裡,陡然間透出刺眼的血紅之芒,這血芒凝而不散,在碑身中緩緩流動,竟如鮮血一般涌現,在那碑身上匯聚成兩個字。

--------神宗

這二字觸目驚心,無論是誰看到,心念中都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悲悽的絕意,血中有淚,但那淚早已與血融爲一體,無法看見。

血芒滔天,將蒼宇浸染,化作一方血界,那其中,是生生世世也無法消散的淒厲。

青年那平靜的神色中也多了一絲動容,他的目光也緩緩落在那兩字之上,那無一物的虛空中。

那裡,本應該還有一個字。

有了這個字,這石碑之名才能完整,但此字,卻是被某種神秘之力,從這石碑上硬生生地斷去,不僅是碑身,更是將碑魂撕裂,將那個字從碑魂中永世抹去。

血色無聲,在達到濃郁漫天的剎那便開始淡去,這萬古殘碑寸寸湮滅,化作青煙,被風雪捲起,消逝在天地間。

青年沉默不語,任那雪花落在身上,他的右手中憑空浮現三塊巴掌大小的石頭,呈現黑白灰三色。

三石皆是六邊之形,在虛空中並立,下一刻突然光華大盛,青年咬破指尖,隨即一指落在那黑石上。

頓時,那黑石上出現一字,此字血紅,刻痕極深,幾乎將黑石貫穿。

--------天

又是一指落下,那白石上亦是出現一個血色刻字。

--------道

刻下兩字,青年眼中有了疲憊,隨手將黑白二石放下,他的目光,緩緩落在那灰色石頭之上。

雪中,那斜插在地面上的天,道二石,彼此呈現出一種渾然天成,道法自然之感。

那天字不過方寸之間,卻開啓了一扇通向另一個神秘天地之門,這並非錯覺,而是真實的存在。

那道字,無論是誰,只要目光沉浸其中,便擁有了觸及天地真源的可能,一朝得悟,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也能白日飛昇,掌控天地之力。

只是如今,這二字,被青年隨手拋在雪中,卻是毫不在意,甚至連看上一眼都沒有。

青年看着那灰色石頭,始終沉默,過了很久,他的指尖處,憑空出現一個約莫寸許大小的漩渦。

這漩渦閃爍六色光華,剛一出現,便有一股強絕的吸力傳出,青年身子一震,大量生機透體而出,化作六道白霧長龍,被漩渦吸入,這吸力透着古怪,除了青年的生機,其他之物,竟是沒有絲毫波及。

生機流逝,青年神色有了蒼白,他的體內散出的腐朽氣息,逐漸濃郁,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彷彿在幾個呼吸間,便已老去。

此人全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眸不僅沒有黯淡,反而更見明亮,始終停留在灰色石頭上。

數息後,青年渾身上下不再有白霧透出,此時,他的面容已然不再是蒼老,而是猶如骷髏一般,繚繞着深深的死意。

與此同時,那六色漩渦驀然而凝,一股不屬於此界,但卻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詭秘之力,瞬間降臨,鑽入青年指尖。

青年雙目光華大盛,反手一指印在自身眉心處,使得他的整個身軀,從眉心開始碎開。

“你當年得此如神石碑,以大神通法印之術將碑文抹去,更是強行烙印上一個宗字,爲你宗門上下逆天改命,從此,你一宗自命爲神,也因此,仙神魔妖中,神爲上尊......”

“此事逆動因果,終會惹下天罰,更是將它從輪迴中引來,三界之中,從此再無神矣。”

“今日,以我凡名,召三古六道,易讖緯,破法門,開......輪迴!”

青年的聲音久久迴盪,在這風雪中,其身崩潰化爲一道血芒,帶着浩然的氣機,剎那間轟在那灰色石頭上,化作一個血字,掉落雪地,恰好落在在黑白二石之間。

------如

這如字甫一出現,頓時使得那刻着天與道的黑白二石之間,彷彿產生了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聯繫,更是使得整個陰死之域,開始出現大範圍的坍塌。

無數道虛空裂縫劃出,其中生滅之風帶着無盡冰寒捲動而出,所及之處,狀若被虛空吞噬,瞬間湮滅。

萬物盡滅,就連那無邊的大地,也在轟鳴中漸漸消失,這片陰死之域,徹底沒入虛空,再無半點痕跡可尋,天地間,只有那雪從虛空中緩緩飄落,好似永恆不滅一般。

除此之外,唯有那黑白灰三塊石頭,仍然斜插在雪中,被那不斷落下的雪,漸漸掩埋......

雪,輕輕飄落,安靜地堆積成雪海,看不到終點,彷彿化身歲月的年輪,直到紅塵的盡頭,纔會湮滅。

沒有人能看到,每一朵雪花中,那細小的雪晶,皆是呈現六邊之形,與那三石極爲神似。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雪海深處,緩緩傳出一聲輕嘆。

“它醒了......我的時間,可還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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