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語文果然是有用的。
餘慶不過是躲在人羣裡悄悄地背了一句昨天晚上偶爾複習到的課文，便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果。
然後，又用人將他背誦的那段課文總結精煉，翻譯成了學渣都能聽得懂的現代話：
“來都來了...”
“現在跑有什麼用？！”
學生們的情緒再次高漲，聲勢滔天。
“喂喂...”
“你們別衝動啊！”
周扒皮額間冷汗直冒，剛剛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沒人再聽他的恐嚇，也沒人再懼怕他這個平日裡作威作福的食堂老闆、校長小舅子。
學生們往前走出一步。
周扒皮慌忙往後退了三步。
見到這情況，跟着周扒皮過來的保安們馬上就慫了：
對面有幾百個怒氣上頭的學生娃娃，他們不過是一羣拿工資混飯吃的保安，何必冒險擋在那個臭名昭著的周扒皮身前？
所以，保安們直接往後退了十步。
“唉唉...”
周扒皮更傻了：“你們別、別走...”
他一邊呼喊着讓保安別走，一邊卻是按捺不住地打着哆嗦一步一步往後退。
終於，在退到食堂門口的時候，他被那羣學生的仇視目光嚇得再也支撐不住：
“救命啊！”
他誇張無比地吼了一嗓子，便逃命一般瘋狂地向外面逃去。
“逮住他！”
不知是誰在人羣裡吼了一聲，激得數百名學生應聲而動。
他們如洪水一般自食堂大門衝出，捲起了百丈巨浪、萬頃波濤。
不消片刻，沒能逃出多遠的周扒皮就被憤怒的學生們死死地摁在了食堂外的空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救、救命...”
周扒皮的臉色蒼白如紙，但事實證明，他對自己性命安全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根本沒人打他，更不會有人要他的命。
近海一中學風優良，就算是餘慶所在的號稱年紀最差的“流氓班”裡，都沒有那種抽菸燙頭喝酒紋身還動不動就打架的小混混。
在場的數百名學生都是溫馴慣了的老實人，會在憤怒之中砸掉食堂的桌椅板凳就已經是不可想象的出格之舉，根本不會再動手打人。
所以，在逮着大反派周扒皮之後，這些學生馬上就陷入了一片迷茫：
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們不過是因爲一時激憤而揭盤而起，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這時，又不知是誰在人羣裡吼了一聲：
“再去找王校長！”
“好！”
“讓校長也出來謝罪！”
這個提議馬上就得到了一衆同學的認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卻是響起了王校長那沉穩有力的聲音：
“不用找了。”
“我就在這裡。”
話音剛落，他便緩緩踏步而來。
和周扒皮一樣，王校長不是一個人過來以身犯險的。
在他的身後，還有好幾十號被他緊急叫到現場的、來自不同班級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
王校長的手段果然不簡單：
近海一中的學生基本都是尊師重道的好學生，他們對教導自己的老師卻都抱有最起碼的尊敬和認同。
和令人厭惡的周扒皮不同，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跟自己的老師動手。
面對自己的老師，學生們躁動不安的情緒在悄然間變得平穩，營造出的聲勢也在不知不覺間緩緩減弱。
“呼...”
見到場面隱隱有被控制住的跡象，王校長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
“還有希望。”
雖然事後肯定免不了挨一個行政記大過的處分，但只要能儘快把這事給平息下來，他就還有辦法避免更糟糕的情況發生。
“同學們。”
王校長頗有大將風度地站了出來：
“你們的想法我都理解。”
“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我保證一定盡力解決！”
和周扒皮不一樣，王校長決口不提事後追究責任，只談爲學生解決訴求。
學生們的情緒愈發冷靜，而他則是在輕輕掃視了在場衆人之後，就又擠着笑臉說道：
“能推舉個代表出來嗎？”
“我們好好談一談，這次該怎麼解決問題。”
“代表？”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全都悄悄地縮了縮腦袋：
他們也不傻，自然知道誰當代表，誰就是出頭鳥。
如果事後學校要追究責任的話，這個所謂的學生代表肯定免不了要倒上大黴。
沒人出來當這個代表。
但是，卻又一小撮人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到了李磊身上——
他是第一個摔盤子的人，是這次摔盤活動的發起者。
毫無疑問，如果要在人羣裡找一個領頭羊，那李磊就再合適不過了。
“都、都看我幹嘛？”
眼見着看着自己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面前的校長和老師們也將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李磊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懵逼：
這事和他有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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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不小心摔了個盤子而已啊！
他現在煩心自己的事情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在這種食堂吃飯的破事上浪費精力。
李磊下意識地想往後退，但他背後卻是突然伸出了一隻不知是誰的手，驀地將他從人羣裡推了出去。
“我X！”
李磊一個趔趄就衝到了陣前，表情難看得就像是猛地吃了一大口食堂的豬食：
他好歹是個後天高位的修行者，下盤穩固堪比老樹磐石，就算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被普通人攻破重心。
推他的不是餘慶，還能是誰？
王校長自然不知這背後的恩怨，只是目光溫和、語氣平緩地說道：
“同學。”
“有話好好說，不要罵髒話嘛。”
“......”
李磊更想罵髒話了。
他轉身就想再縮回去，但是，卻是已經有不少平時就欽慕他的小女生在他背後激動無比地喊了出來：
“李磊學長，加油！”
“幫我們把心裡話說出來吧！”
不光是那些貪圖他顏值的女生，就連許多男生都被李磊帶頭起義的義舉所感染，成了爲他吶喊助威的粉絲：
“大膽說吧！”
“李磊，我們都在這裡挺你！”
“讓校長看看我們學生的厲害！”
蛇無頭不行，兵無主自亂。
在莫名其妙地有了李磊這個領頭羊之後，學生們沉寂下來的氣勢就又憑空高漲了回來。
“唔...”
李磊一陣頭皮發麻。
但是，不得不說，這種在萬衆矚目之下被人崇拜敬仰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他本來就是一個愛出風頭的傢伙，不然也不會天天跑去籃球場上虐菜，給自己搞出一個校園偶像的名頭。
現在被這些同學這麼一鼓動，李磊還真的有了一種自己就是英雄的錯覺：
“那個...”
在一片吶喊助威聲中，他向着王校長說出了瞎子都能看得到的一個問題：
“食堂的菜實在是太難吃了！”
“我們要求...”
李磊還沒提出什麼可行的方案，就有不少學生激動地在背後出謀劃策：
“放開門禁，讓我們帶外賣進來吃！”
“換食堂老闆，把周扒皮給趕出去！”
“食堂的衛生問題必須解決！”
“學校超市也要降價，降到和校外一樣的價格！”
這些建議一提出來，馬上就得到了王校長十分正面的回答：
“好，都沒問題。”
“你們說的事情，我保證在一週之內就能解決。”
“食堂換人承包，超市商品降價，對外賣的管制也可以稍稍放鬆...”
只要能把這次暴動平息下來，他什麼都能答應。
見到學生們的情緒在他一條條的許諾中逐漸穩定，王校長又不由鬆了一口大氣：
很好。
總算是把事態控制在學校內了。
只要沒把事情鬧到校外，鬧到引起官方的注意，就沒人會往下深究細查，再進一步追究他的貪腐問題。
雖然答應學生這些條件會讓他以後的外快收入損失慘重，但這也總比職務被人一擼到底、甚至被送進去吃牢飯強。
王校長心中正這麼想着，校園裡卻是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警笛。
“這？”
他的臉色驟然一變：
“誰報的警？”
這事讓警察摻和進來了，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且不說自己的醜事可能就此暴露在官方眼中，就是這事後的公關活動都不好做：
學生、暴動、警方...
這三個詞湊在一起，那些本來就想搞些大新聞的自媒體還不嗨上天去？
一個處理不好，他這個校長就得上全國新聞頭條。
“混賬！”
王校長恨恨地罵道：
“情況都控制住了，還叫警察過來幹嘛？！”
“我。”
周扒皮硬着頭皮應了一聲：
“這些學生娃娃把我食堂都砸了，難道不該報警嗎？”
“你...”
王校長氣得臉都綠了：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