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鬼谷醫仙”餘大師的煉藥講座之後,大爺大媽們很快就發覺不對勁了:
“大師啊...”
“你說的這藥方子,我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呢?”
人遇到自己不熟悉的東西,總會下意識地覺得不明覺厲,從而被騙子佔據主動權,牽着鼻子團團轉。
可是,這一旦涉及到自己瞭解的專業領域,人就沒有那麼好忽悠了。
這些大爺大媽們做了一輩子的飯,哪能不懂怎麼做水煮白菜呢?
“哈哈哈哈!”
面對‘信徒’們的質疑,餘大師的氣場卻是依舊沉穩:
“熟悉就對了!”
“誰說我們祖上傳下來的菜譜,就不能當藥方用了?”
“把醫療進補融入到我們日常的飲食生活,通過尋常的食材調整體內陰陽使之趨於平衡,那正是我們中醫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智慧啊!”
“這種返璞歸真的治療手段...”
他那副一本正經的神態看起來很有精神,直將那些大爺大媽說得一愣一愣。
“原來如此...”
大爺大媽們再次進入了“頓悟”的狀態:
“這就是老中醫們常說的‘食療’吧?”
“厲害!”
“不愧是有道行的大師!”
他們毫不吝嗇地誇讚着餘慶和杜衡,神色之間滿是崇敬。
直到餘慶和杜衡努力解釋着自己還“急着去濟世救人”,然後和他們揮手道別的時候,他們還一口一個“大師”恭恭敬敬地送着這兩個年輕人出門。
“唉...”
享受着老人們如此優厚的對待,杜衡的心情卻是有些沉重:
他和餘慶只是稍稍顯了一點神通,然後又說了一些不着調的大話而已,竟然就引得這些老人如此熱情相待。
這未免也太好騙了。
但他不覺得這些老人笨,只是覺得他們太過憨厚,太容易相信別人。
“各位!”
終於,杜衡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對那些大爺大媽喊道:
“走之前,我還有些話要跟你們說。”
“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些能人異士存在,但是這樣有真本事的高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你們幾乎不可能再在生活中碰到。”
“真正能讓你們碰到的‘大師’,九成九都是騙子。”
“就連我們‘師兄弟’兩個也能力有限,根本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什麼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
“所以,我勸大家一句:”
“以後生病儘量還是去醫院,不要迷信什麼神藥、什麼大師。”
“藍羽走了還會有紅羽、綠羽,像今天這樣的展銷會,你們可千萬千萬不要再來了!”
老人們一番面面相覷,緊接着就齊齊感慨道:
“小大師,你真是個實誠人!”
“這些話我們保管都記着!”
“唉...”
卻是又有大爺低聲慨嘆:
“其實我們原本不算太老糊塗,也沒那麼容易上當。”
“就是這年紀大了沒人陪,兒女又都不在身邊,一個人在家裡呆着多孤單啊。”
“這些藍羽的小後生個個說話都好聽,挽着我們胳膊就爺爺奶奶地叫,哄得我高興得像是見到了自己在外工作的孩子一樣。”
“嗨...”
老大爺又是輕輕一嘆:
“現在靜下來想想,我這些錢讓他騙了也就騙了。”
“至少...這些天來,我過得不是那麼寂寞。”
他這一番帶着些許無奈的感慨,引得在場不少老人都按捺不住地隨之點頭附和。
“......”
杜衡和餘慶都沉默了。
他們能趕走騙子,能忽悠老人,但終究還是解決不了某些最爲核心的問題。
這種問題,外人沒辦法解決。
“我明白了。”
“叔叔阿姨們,你們保重。”
杜衡似乎是突然想通了什麼道理,便輕輕地向那些大爺大媽鞠躬告別。
緊接着,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出大門,急匆匆地掏出手機撥通了自己老爸的電話:
“爸!”
“我都懂了。”
“從今往後,你不用再去什麼藍羽的展銷會了!”
“啥?!”
電話裡傳來了杜衡老爹那十分硬朗的吼聲:
“你這不孝子!”
“天天不着家,還老是管到你爹頭上!”
“藍羽裡面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我纔不...”
“以後我陪您!”
杜衡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我現在就搬回去,和你和我媽一起住!”
“......”
他老爸沉默了。
“爸?”
杜衡試探着喊了一聲,電話那頭卻是傳來了一陣激動得有些顫抖的聲音:
“你這小兔崽子...”
“爸!”
杜衡動情地應了一聲。
只聽得他老爹也動情地回答:
“三十歲的人了,工作丟了不說,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我們老杜家都快要被你整絕後了...”
“你咋還有臉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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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海。
在他老爹下了“沒脫單之前不準賴在家裡”的死命令後,杜衡最終放棄了那個靠着親情拯救自己親爹的計劃。
他把三十歲還沒有女朋友的悲憤轉化爲作戰的動力,拿着餘慶拍的視頻就一頭鑽回了家裡,準備繼續在網上和藍羽大戰上三百回合。
而餘慶回到近海後,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林小晚家。
他要讓丈母孃和女朋友親眼看一看他拍的視頻,讓她們徹底看清林易這個騙子頭目的真面目。
不過,有些不妙的是...
在餘慶到達林小晚家的時候,林易正巧也在。
或者說,他又又雙叒叕賴在這裡不走了。
自從上次林易登門拜訪見“女兒”,他就每天像定時打卡一樣跑到林家刷林春蘭母女的好感。
漸漸地,林春蘭在這段僅僅開始了一個多星期的感情中越陷越深,就連一開始對林易頗有牴觸的林小晚也不知不覺地認同了這個“便宜老爸”的存在。
此時此刻,在餘慶走進林家大門的時候,林易就和林小晚一起坐在沙發上喝茶看電視,順帶着談天聊人生。
一老一小有說有笑,乍一看去還真像是一對關係和睦的父女。
“小余!”
“你來了?”
見到餘慶到來,林易便擡頭給了他一個“真誠無比”的笑容。
這笑容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一絲破綻,但餘慶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語氣中那種以“東道主、主人家”自居的特殊意味,還有他眼神中暗藏着的一抹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
說來也怪,不知怎的,林易從見到餘慶開始就和他不對付。
“來來來...”
林易收回了那暗藏鋒銳的眼神,又伸手指向沙發一側遠離林小晚幾個身位的一個座位,假笑着說道:
“我給你留了空位,你坐吧!”
“哈哈。”
“謝謝林叔照顧了。”
餘慶還了林易一個假惺惺的笑容。
緊接着,他便緩緩踱步來到林易和林小晚面前,然後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了這對“父女”中間留着的空隙裡。
就這樣,林易被餘慶硬生生地往外擠出去了半個身位。
而餘慶更是略帶挑釁地看了他一眼,便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臂環住了林小晚的纖細腰肢,讓她如往常親熱時一樣親暱地靠在自己懷裡:
“小晚!”
“我有話跟你和林阿姨說。”
“恩?”
林小晚有些不解地輕輕哼了一聲,但還是習慣性地順勢黏在了餘慶身邊。
林易的臉一下子僵了下來。
望見餘慶這個小子如此肆無忌憚地在他這個“岳父”面前和自己的“女兒”親熱,一直氣場沉穩、表現穩定的林易就連臉上的假笑都維持不住了。
他惡狠狠地死盯着餘慶,眼神怨毒得就像是看到了一頭在亂拱白菜的豬。
“你到底要說什麼啊?”
“怎麼還要跟我媽說?”
林小晚根本沒注意到林易那陡然變得冷厲的眼神,只是好奇無比地將目光投到了餘慶身上。
“我...“
餘慶深深地和那已然臉色鐵青的林易對視了一眼,便準備徹底和這個騙子頭目徹底撕破臉皮:
“阿姨,小晚,我要跟你們說一件事——”
“林叔叔開的那什麼藍羽公司,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詐騙團伙!”
他先是道出這麼一個石破天驚的結論,然後不待林春蘭母女質疑,就果斷地掏出手機播放起了藍羽展銷會的現場視頻:
能治心臟病的鞋墊...
能治前列腺的衛生巾...
本體是果汁的草本清液...
再加上高級講師那一番“騙人救市”的神論,還有老人們羣情激奮的震撼場面。
這一套視頻看下來,林春蘭和林小晚的表情就全變了。
尤其是林春蘭:
“老、老林?”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林易,眼神中滿是一種‘信仰崩塌’的震撼和心痛:
“這視頻裡拍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你...你真的在做這種喪盡天良的生意?“
“我...”
林易臉色一僵。
緊接着,在這短短一秒之內,他便重新換上了一副“震驚無比”的神情:
“竟然有這種事?!”
“不可能啊!我們藍羽明明做的是正經醫療生意,怎麼會出現這種騙子員工?”
“不行...”
“我現在就得打電話問問。”
說着,林易就不由分說地掏出手機,然後撥通了手下某個倒黴鬼的電話。
再然後...
先是一陣像模像樣的溝通,然後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怒罵:
“混賬!”
“你們這些人,哪個不是老資歷,哪個不是公司的棟樑,哪個不是我的兄弟?”
“你們現在爛了,我心都要碎了。”
“大家白手起家建立起的公司,經營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是痛心疾首啊!!”
“我有罪於國家,愧對祖宗,愧對天地,我恨不得自己開除了自己...“
最終,林易惡狠狠地罵道:
“開了,都給我開了!”
“違反公司制度的人,不是我兄弟!”
他一番狂噴怒罵,直將一旁旁聽的林春蘭駭得一愣一愣。
直到林易掛完電話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林,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呼...”
林易長長地舒了口氣,痛心疾首地說道:
“人已經開除了,是臨時工乾的。”
“和我們藍羽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