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張楚軍浩浩蕩蕩,從歷城出發,向東行進,沿途,戰車隆隆,旌旗蔽日,兵戈鏘鏘,步伐矯健。
自歷城整兵之後,周市對軍隊進行了系統的部署,況且,歷城是濟北郡的軍事要衝,府庫充盈,若不是周市的軍隊強悍異常,恐怕想要攻克歷城,並非易事。
而不久前,周市把目光鎖定在臨淄郡,他並不是有心吞併臨淄的人,但臨淄郡毗鄰大海,是這個年代重要的鹽產地之一,這也是周市爲何強力向此地進兵的原因。
也正因如此,周市不想過多傷亡將士,不想血拼臨淄,使自己大傷元氣,乃已何勇賢的人頭來恫嚇狄縣縣令,希望能夠兵不血刃,直逼臨淄郡。
此時,軍隊還在浩浩蕩蕩向東行進,卷夾着塵土,遮蔽日光。
數名斥候疾馳在鄉道上,他們避開大隊人馬,直奔中軍而去,不久,他們看到了不遠處,一身銀甲的周市,急忙加鞭行進,很快,他們來到周市面前,跳下馬,單膝跪地,朗聲道:“大將軍,我們有最新戰報!”
周市勒停戰馬,身後,陳平和李巖也隨之停了下來,這時,周市身後的一名親隨奔過去,從斥候手中接過一片竹簡,竹簡是斥候百長寫的,此時竹簡已送到了周市手中,周市大概看了一下,他的臉色極爲難看,不久,周市回身令道:“前方空地紮營,停止軍!”
衆人見周市臉色有變,都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但大家不好多問,只得領命離去了。
在濟河北岸三百里的一塊山坳旁,兩萬張楚軍紮下了大營,山道兩側,都有斥候往來巡邏,大概五個時辰,大營基本完工,士兵們忙碌的上山砍伐樹木,製作鹿角,準備在這裡過夜。
在一處不起眼的山林內,周市的帥營傲立在此,門口有百餘名親隨往來巡邏,而大營內,一盞油燈點燃,幾個人圍攏在地圖前,周市在沉默片刻之後,終於開口:“剛剛得到最新戰報,齊國王族的後人田儋,殺死狄縣縣令,在狄縣擁兵自立,打着齊國旗幟,招兵買馬,四方響應,此時已擁兵三萬多人,聲勢浩大。”
周市說到此,看了看衆人,見大家都在凝視自己,周市又道:“而且,聽聞,他已出兵於陵,在那裡佈防,準備與我軍一戰,如今形勢有變,我們不得不商討對策,是戰是和?”
周市的話極具分量,當初東進,臨淄郡還掌握在秦國手中,他們可以用伐秦的口號,號召齊國百姓,暴起抗秦,再由周市高舉義旗,興師伐罪,齊地可定,但此時,田儋在齊地高舉義旗,百姓響應,那麼周市再插足齊地,還能得到齊人的支持嗎?
如果不能得到支持,那麼,周市在齊地很難立足,這屬於侵犯,弄不好,會與齊國結仇,得不償失。
但李巖卻不這麼想,他是一名戰將,他的想法,永遠已征服爲主,此時他已拍案怒道:“小小田儋,不足爲懼,況且我們跋山涉水,千里迢迢,難道就此退軍嗎?”
周市被李巖的話說中了要害,如果就此退軍,士氣一定會受挫,想到此,周市不禁輕嘆一聲,一步錯,步步錯,此時該如何收場?
就在周市略顯無奈的時候,陳平卻笑言:“大將軍是不是再爲如何退軍苦惱?”
周市被陳平說中心事,不由問道:“可有良策?”
陳平點點頭,他又看了看地圖,嘆道:“將軍即使佔有齊地,又能如何?我們一旦回軍,攻伐魏地,臨淄必然要留守重軍,否則此地不穩,可一旦留有重軍,那麼,我們能帶走多少軍隊?從臨淄到東郡,戰線如此長,我們又需要多少兵馬去維持,需要多少後勤兵馬去輸送補給?所以,將軍不妨放棄東進,賣個人情給田儋,結盟齊國,他日,可爲魏國的後援,豈不更好?”
周市聽着陳平的分析,心中暗暗思討,陳平的話句句說中要害,但周市此時想的,卻是如何向將士們交代,用什麼藉口才能名正言順的退兵呢?
這時,陳平卻繼續笑道:“將軍若不棄,我願出使齊國,已三寸之舌,說服齊國結盟,而將軍何不已東郡有秦軍出沒,我軍後方危急爲由,撤兵西進?那時,何人還敢枉議此事?”
短暫的沉默,周市和李巖皆認爲陳平的計策不錯,三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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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一支三十人的騎兵隊沿着山路,來到了於陵縣南門,門外有重軍駐守,鹿角橫亙在道路兩側,這時,一隊身穿青色軍袍的齊兵圍了上來,喝道:“什麼人?”
“請轉告齊王,周市麾下特使,陳平前來拜訪。”馬上,陳平拱手道。
這時,一名齊軍軍官喝止了陳平一行人,命令士兵禁嚴,這才勒轉馬頭,向城內奔去,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這名軍官又奔了回來,朗聲令道:“大王有請,請跟我來吧。”
在百餘名齊兵的護衛下,陳平等人穿過長長的街道,向縣衙行去,在縣衙外,齊軍分兩路列陣,縣衙內軍樂聲聲,這時,一名身穿棕色皮甲的少年軍官迎了出來,笑道:“您就是陳平將軍吧?我家大王等着呢,請隨我來。”
縣衙內的防禦極爲嚴密,陳平等人越過好幾道屏障,纔來到客堂,此時,田儋已高坐在上,等候多時了。
“周市麾下陳平,見過大王。”陳平走上前,拱手行一禮,但是田儋卻沒有理會陳平,大堂內十分安靜,所有齊軍將領都怒視陳平,彷彿有深仇大恨一般。
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田儋才喝問道:“你張楚軍不守規矩,侵犯我齊國領土,有何話說?”
陳平見田儋爲此而冷落自己,不由笑道:“大王誤會了,當初我們揮兵東進,也是爲了解放齊國,扶持齊國王族來掌控齊地,如今大王崛起一方,我家將軍不敢冒犯天威,特此退去,也讓我來到於陵,拜上大王,獻上我們的一點心意。”
陳平說到這,回身看向一名親隨,親隨立刻捧着盒子,走前一步,早有內侍過來把盒子接走,送到田儋面前,內侍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玉簡,十分精美,這時,陳平笑道:“我家將軍讓我再三拜上大王,恭賀大王登基,他日若有機會,我家將軍當登門拜訪,向大王賀喜。”
既然周市已退到如此地步,田儋也不好再過分施壓,只得朗笑道:“看來,是寡人誤會了,來人,設宴,我要給陳將軍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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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市的軍隊抵達范陽時,已經是三月末了,此時,陳平已回來覆命,並將田儋願意結盟的事情大致向周市做了彙報,周市也爲此事欣喜。
但不久,又一件大喜事接踵而來,在范陽駐軍近半月的周市迎來了趙國,齊國的使者,他們已國家的禮儀,前來拜訪。
此時,縣衙內,趙國使者張耳,齊國使者高陵君田顯,一起向大堂內走去,這時,周市快步迎了上來,衆人彼此見禮,一起向大堂內行去。
笑聲響遍整個大堂,不久,衆人依次入座,這時,幾名親隨送來了茶水,分別放在衆人面前的桌案上,轉身離去了。
張耳拿起茶杯,輕抿一口,最先開口說道:“我家大王讓我再三敬上週將軍。”
說到此,張耳向田顯微一點頭,表示歉然,乃繼續說道:“周將軍雄威,已傳遍魏地,魏人無不舉戈相投,效命軍前,我家大王特命我攜戰車五十輛,贈與將軍,並表將軍爲魏王,光復魏國,抗爭大秦。”
張耳說完,田顯也笑道:“我家大王也同樣獻上戰車五十乘,希望將軍能登壇稱王,光復魏業,你,我,趙,楚四家可秉承合力,暴秦可滅。”
二人的話,讓周市感慨,登壇稱王,何等風光,周家世代效忠魏國,何人敢有此想法?
但更重要的一點,周市從二人的目的中看出,他們勸諫自己稱王,還有另一層目的,就是讓魏國成爲函谷關外的第一道防線,成爲他們兩家的屏障,使自己直接面對秦國,不過,這些周市都可以直接無視,但他不能對不起魏咎,對不起自己曾經的誓言。
思考片刻,周市先是長嘆一聲,然後起身在堂內踱步,假作思考,之後才凝視二人,嘆道:“我曾在魏國受封滄海君,追隨魏公子咎,遠居睢陽,目的就是扶持魏國後裔魏咎稱王,如今自己剛剛站穩腳步,便去篡改王位,背棄誓言,試想,我周市還如何面對魏國父老?”
說到此,周市向二人拱手,嘆道:“但我感謝二國的美意,不久的明天,我必會扶持魏咎登位,屆時,我會親自出使,與貴國歃血爲盟,永結同心。”
二人見周市無心稱王,只得拱手笑道:“願等這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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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周市的軍隊回到了濮陽,在濮陽城內駐軍,並嚴加訓練,此時周市的兵馬已擴建到四萬餘人。
校場內,周市查看軍隊訓練情況,並親自揮旗,指揮列陣,但訓練之餘,周市也曾感嘆,時光蹉跎,眨眼間,自己征戰,已經近兩年了,回想魏咎還在陳縣苦苦等待自己,周市心中便會燃起一絲酸楚。
三天後,周市終於下定決心,去陳縣,迎回魏咎,扶他登壇稱王。
臨別,周市令李巖鎮守濮陽,整頓兵馬,自己與陳平,率軍三千,匆匆趕往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