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名親兵走入項梁書房,將一盞新的油燈放在桌案上,這才緩步離去,此時,項伯已有些困了,這些日子忙於趕路,項伯感覺疲憊不堪,他見項梁正在低頭沉思,不知在想着什麼,只得起身拱手:“二哥,夜色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項梁見項伯起身告辭,也不挽留,起身笑道:“這些日子,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
項伯點點頭,轉身離去了,這時,一名親隨走入,在項梁耳邊輕聲道:“將軍,曹無咎求見。”
項伯此時已經離去了,項梁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已經深夜了,曹無咎這麼急着來訪,會是什麼事呢?略作沉思,項梁令道:“帶他來我書房吧。”
親隨唱諾離去了,項梁再次陷入沉思,不久,他隱約猜出了曹無咎此行的目的,雙眼微眯,不禁朗然大笑。
大概半柱香之後,曹無咎在親隨的帶領下,走入書房,親隨抱抱拳,離去了,這時,曹無咎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向窗外眺望的項梁,他走過去,朗笑道:“樑兄好興致,這麼晚了,還在賞月。”
項梁聽到曹無咎的說話聲,回身笑道:“你不也一樣嗎?這麼晚了,不知有何急事?”
曹無咎略作思索,剛要開口,項梁已擺手笑道:“坐下說。”
二人分賓主各自入座,這時,一名親隨走入,端來兩杯茶水,放在二人面前,行禮離去了,不久,曹無咎舉杯呷了一口,笑道:“好茶!”
項梁見曹無咎突然岔開話題,不由笑道:“這麼晚了,你不會只是來品茶的吧?”
曹無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真有事情想要求樑兄幫忙。”
“你我交情,豈是一天兩天?有話不妨直說!”項梁見曹無咎拐彎抹角,不禁朗聲大笑,而曹無咎此時,卻已放下茶杯,歉然道:“說實話,我很喜歡項莊這孩子,自小就勤奮刻苦,大有將門之風,還有……”
說到這,曹無咎刻意頓了頓,又道:“還有,當年若非項莊指點,陳勝攻克蘄縣的時候,我早已命喪於此了。”
項梁聽後,不禁詫異道:“莊兒指點?這是怎麼回事?”
曹無咎嘆道:“當年你入獄被抓,項莊曾來蘄縣找我,向我求助,我便休書一封,讓他去找司馬欣,也正是那日,項莊和我深談,勸我來江東發展,我被他說動,才決定南下,可誰曾想,沒過多久,大澤便發生了大規模起義,陳勝率軍攻克了蘄縣,聽說,當時死了很多官員,就連蘄縣的百姓,也難逃厄運。”
說到此,曹無咎彷彿身臨其境一般,唏噓不已,一旁的項梁也聽得目瞪口呆,他心中詫異,項莊身上,到底還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曹無咎見項梁也跟着傷感不已,心中暗暗揣摩,感覺時機成熟,便繼續說道:“自從那之後,我便決定,我的女兒,非項莊不嫁,只因這幾年我們都在忙着光復大楚,忽略了兒女瑣事,但隨着歲月的增長,孩子們年齡越來越大,我也不得不豁出老臉,親自來樑兄這求親了。”
項梁聽後,不禁冷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曹無咎是爲了女兒婚事,才深夜來訪的,但自己已經允諾孔家,這是衆所周知的,曹無咎也心知肚明,想到此,項梁嘆道:“曹兄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
項梁輕嘆一聲,略顯無奈的說道:“今天朝堂之上,孔吉已向項家索親,並且,項莊與孔家之女早有婚約,我恐怕不能答應曹兄!”
曹無咎見項梁不肯幫忙,不悅道:“樑兄,你我的交情,不是一天兩天,而且,鳳兒和項莊青梅竹馬,他們倆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這件事,請你務必幫忙轉轘!”
曹無咎的強硬讓項梁大吃一驚,回想當初,自己身陷囹圄,曹無咎也曾休書相助,自己也不能因此而忘恩負義,可這件事,自己該如何幫忙呢?
項梁陷入了沉思之中,曹無咎見項梁正在沉思,也不便打擾,只得拿起茶杯,默默喝茶,書房裡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就這樣,半個時辰過去了,不久,項梁忽然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自信,“曹兄若肯聽我之言,項莊的婚事到是可以緩一緩!”
曹無咎高興異常,他探過身子,急問道:“樑兄有何對策,快說快說。”
項梁探手在茶杯裡蘸了蘸,在桌上寫下兩個字:‘邾縣’。
這時,項梁笑道:“這次攻打邾縣,進兵衡山郡,非項莊莫屬,其餘人,恐怕很難勝任!”
曹無咎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項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時間一分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曹無咎恍然大悟,他興奮的看着項梁,拱手笑道:“樑兄的順水推舟之策,果然高明,我在這裡,先謝過了。”
見曹無咎已經領悟,項梁笑着點點頭,其實,這是一箭雙鵰,不但可以緩和項莊與孔秀芸的婚事,而且,項梁還可以借曹無咎之口,駁斥衆人,讓項莊徹底擔起北伐衡山郡的重任。
不多時,書房裡迴盪着二人的朗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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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吉與妹妹孔秀芸被安排在東市的一所宅子裡,門牌上早已高掛匾額,上書孔府二字。
清晨,門房打開府門,開始清掃落葉,而在孔府的後院,孔吉也是剛剛起牀,梳洗一番之後,他來到院子裡,從遠處,隱約傳來幽美的琴音,孔吉站在原地,默默的聽了一會,琴音略顯雜亂,可以聽出,妹妹此時心緒也和琴音一樣雜亂。
他漫步向偏院行去,不久,孔吉看到了涼亭內,正在彈琴的妹妹,他走過去,乾咳一聲,琴音戛然而止,孔秀芸擡頭看向哥哥,淺笑道:“這些日子忙着趕路,哥哥一路辛苦,幹嘛不多睡一會?”
見妹妹不忘關心自己,孔吉無奈的笑了笑,嘆道:“還說我呢?你不也一樣睡不着?”
孔秀芸見自己的不安被哥哥看穿,她略顯無奈,問道:“哥哥昨天去拜訪項莊的叔父,結果如何?”
孔吉見妹妹問起此事,不由笑道:“我已經和項梁提起過親事,他也許諾,近期回來拜訪,不過,我總覺得,項家似乎在刻意敷衍,如果不行,這幾天,我在去一趟項府。”
見哥哥如此說,孔秀芸輕輕嘆息一聲,淺笑道:“哥哥放心,項莊不是忘情負義之人,我相信,他一定會來娶我的。”
“但願如此吧。”孔吉也輕嘆一聲。
看着妹妹低頭不語,孔吉認爲,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他乾笑兩聲,想要岔開話題,一名門房走入,拱手道:“吉公子,秀芸姑娘,項家人來了,正在客堂等候。”
聽說是項家來人了,孔吉不禁大喜,他立刻吩咐道:“去轉告客人,我馬上就到。”
門房唱諾準備離去,孔吉又囑咐道:“沏最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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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孔府客堂內,項梁坐在軟席上,正靜靜的品茶,一旁,項聲站在項梁身後,腰間挎着包袱,右手握着劍,神情嚴肅,客堂內極爲安靜。
不久,從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孔吉快步走入,此時他已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項梁,孔吉快走幾步,來到項梁身前,拱手笑道:“讓樑公久等了。”
項梁笑着擺擺手,讓孔吉坐下,這時,一名孔府的管家走入,端來兩杯新沏的茶水,放到二人面前,陪笑道:“你們慢慢聊,我在門口,有事隨時叫我。”
孔吉點點頭,管家離去了,這時,孔吉向項梁拱手施禮,歉然道:“本應是我上門拜訪,今日卻勞煩樑公親自跑一趟,孔吉失禮了。”
項梁見孔吉如此客氣,不由爽然大笑,心中暗想,不愧是孔家的後人,知書達理,項梁心中歡喜,朗笑道:“你我兩家,何須如此客套。”
說完,項梁雙手擊掌,輕拍兩聲,身後項聲走過來,把包袱打開,擺在二人面前,裡面是刺眼的黃金,大概有二十鎰之多。
這時,項梁笑道:“這裡是二十鎰彩金,賢侄先收下,也可以作爲你們在會稽生活的家資,至於聘禮,我認爲,應該等令尊來後,我們二人在詳細商談。”
說到這,項梁看一眼孔吉,見他略顯詫異,不由笑道:“畢竟是婚姻大事,而且,令妹嫁到我項家,終歸是要做正房的,所以,此事不應太過焦急,一切還需令尊點頭纔好。”
孔吉聽項梁如此說,心中盤算片刻,項梁所言有理有據,自己終歸無法反駁,只得點頭道:“既然樑公如此說,我們也不急於一時,晚上我給父親寫封信,一切由他老人家定奪。”
項梁滿意點頭,從這次談話中,項梁能夠感受得到,孔吉爲人沉穩,思路敏捷,是個不錯的人才,若能留居江東,當可大用,如此想着,項梁繼續說道:“此時暴秦尚未推翻,國家不寧,項家還需四方征討,我希望你能暫時留居會稽,在江東出仕,謀取功名,建家立業,也許,這也正是你父親孔鮒所希望的。”
項梁的話,與父親的想法吻合,畢竟孔鮒臨別,囑咐自己,不必回陳縣,想着這些,孔吉的思緒又落在了妹妹孔秀芸的身上,如果自己離去了,她一個人,孤身留在會稽,會幸福嗎?
思索片刻,孔吉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