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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屋外下着雨,潮溼的地面上不時的有一兩個人走過。這些人無一例外,披着厚厚的黑色防水披風,腳步急促,臉被深深的隱藏在黑暗之中。
這是一間破舊的院子,位於咸陽郊外,本是一座工坊。但工坊的主人早已經不在。這裡年久失修,破落不堪,似乎只有稍大的一陣風吹過,就會承受不住而倒塌。
咸陽的郊外不比城中,無論是衛生還是環境,都與咸陽城中可謂天壤之別。
這裡有着因爲各種原因而失去身份財產的奴隸,有着只有一個餅子就能~和諧~的低等娼妓,有着盜賊,強盜甚至是殺手刺客。
九流混雜,各種黑暗的勢力在這裡交錯雲集。也正因爲此,這裡也是最好掩人耳目的場所。
工坊門前的道路本是人跡少至,今夜卻是有些格外的熱鬧。
從吱呀的木門沿着細沙鋪就的小道,來到位於院子正屋。
裡面,只是象徵性的點了幾隻蠟燭,勉強爲這屋子帶來了一點光明。
這間狹小的屋子裡熙熙攘攘的聚攏了十數個人,但同時,他們每一個人與另一個人之間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充滿了對彼此的戒備。
直到,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
脫下滴水的披風,這是一個身着白色長衣的老人。面上皺紋密密麻麻,十分恐怖。
“抱歉各位。我來晚了。”
老人走到了屋子的中央,面對着這件屋子中的十數人。開始主持這次會議。
“能夠躲避影密衛,鐵鷹銳士,乃至羅網這些秦國的爪牙而來到這裡的人,無一不是本領高強的劍客殺手。這也是我們這次聚結的目的。”
老人頓了頓,眼睛掃視了一下在場的衆人,他們絕大多數都是神情冷漠。只有一個少年,他在笑。
在這畫風普遍陰沉的地方,這個少年的笑容就像是一縷陽光照射進黑暗的深淵之中,讓老者感到莫名的恐懼。
沒錯。是恐懼!
老者飽經風霜,見識過無數本領高強的的劍客殺手,也經歷過無數兇險血腥的場景。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人能夠像眼前的少年一樣,在這高手雲集,殺氣四溢的環境中,還能笑的出來。這代表了什麼?老者並不知道。所有超過自己掌控的事物都會讓老者感到厭煩恐懼。
老者按下心中的感情,繼續說道:“好了,閒話不多說,想必大家心裡都有數。爲了這次的目標。有人出了五萬金,拿下嬴子弋的首級。”
“哈哈哈哈!”一聲突兀的笑聲響起了起來,老者心中突突的在跳,這個聲音的來源便是那個少年——老者心中認定的不穩定因素。
少年成功的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只見他得意洋洋的說道:“大秦十四公子,安西君嬴子弋的項上人頭只值五萬金,真是天大的笑話。”
“沒錯。光是五萬金當然不值得,但是。這次的買家還出了另外一件東西。相信大家一定有興趣。”
衆人都將自己的目光集中到了老者的身上,只見他從袖子中拿出了一件東西。
是一個小盒子。至於裡面是什麼,老者暫且賣起了關子。
“大家都知道,陰陽家五百年前從道家分離,劍走偏鋒,創造出了很多令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招術。這其中就包括了製藥之術。除了那傳說之中渺不可聞的聚仙丹之外,這個盒子裡裝的,便是我等凡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屋子裡絕大多數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從老者的口氣上來看,這裡面裝的毫無疑問便是真人丹。
傳說中的無價之寶。即便是在那高手如雲,神秘莫測的陰陽家內,也是極其稀有的寶物。傳聞,便是陰陽家五大長老之一的雲中君,對於真人丹的煉製,千次中都有九百九十九次會失敗。而那唯一成功的一次,煉製出來的也只是勉強成丹的下品丹藥。
“真人丹只有一顆,誰人能將嬴賊的首級帶到我的面前,誰就能得到這件無價之寶。”
“哈哈哈哈!”突兀的笑聲再度響起,又是剛剛的那個少年。
在剛纔的一番談話中,老者一直在注視着這個少年。
當所有人都冷漠異常的時候,這個少年在笑。
當所有人都訝異驚詫的時候,這個少年還在笑。
有這麼好笑麼?老者的心中這麼想着。
只聽那個少年說道:“真人丹的確昂貴,可是與大秦的十四公子比較起來,仍然不可同日而語。”
“你這個小子,是秦國派來的奸細麼?”
終於有人忍不住,對着這個囂張的小子怒言以對。
一石激起千重浪,對於這個小子,屋中早已經有很多人不滿了。有的人甚至已經將手摸到了自己袖子中暗藏的短劍,打算先幹掉一個競爭對手。
“哎呀呀!我只是在說實話而已,就憑你們這些垃圾,恐怕連嬴子弋的面都沒見到,就先被羅網給幹掉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老者說道,語氣中有着警告的意思,似乎在下着最後通牒。
“去刺殺嬴子弋,我固然不想這麼早的去送死。可是對於真人丹,我還是有着興趣的。我就在想,與其你們這些人白白去送死,麻煩人家,還不如讓我就地解決。你說,對吧!”
“殺!”
少年嬉笑的面容,不羈的態度,那毫無疑問在嘲諷的話語終於惹怒了老者。他打算先下手。除去這個讓他感到不安的因素。
屋中的殺手幾乎是同一時間動手,可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發現,那個少年不見了。
難道他是鬼麼?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頭都泛起了疑問。只有老者,他感覺到了少年的氣息。
“在房頂。”
衆人擡頭看,少年手持雙劍,雙腳勾在房樑上,如螳螂一般,嘴角還泛起笑意。
少年終於動手了,身影奇怪,那如鐮刀般的雙劍不到片刻,就已經收割了兩個人頭。
這一切終究還是發生了。老者心中的預感正在一步一步的變成現實。
屋中的十數人,都是聞名天下的劍客。可沒有一個人能夠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的手下撐過幾個回合。
面對着被屠殺的衆人,老者沒有一絲波動。
他只是默默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劍,看着這個彎曲的雙膝手持着雙劍的少年。
少年笑道:“你終於要出手了麼?”
“你似乎在等待着這一刻。”
老者語氣深沉,他在等待着,他在尋找着,當初身爲劍客,遊走在生與死的感覺。這早已經被他拋下的感覺。
因爲,老者要面對的也許是他這一生最爲可怕的危機。
“殺人。還是被殺,這便是劍客唯二的選擇。生與死,是每一個劍客必須要經過的考驗。活下去,便意味着變得更加強大。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來吧!我在等着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少年仍然是那副嬉笑之態。他端起了手中的雙劍,對着老者說道。
“來吧!”老者也是這樣的說道,心中燃起了是久違的熱血。
少年與老者的交鋒是在一瞬間便已經結束。這是生死對決。並不需要多麼複雜詭異的招式,也不需要多麼強大的內力互拼。生死對決。比的是純粹的實力。
誰快,便意味着勝利。便意味着誰能夠活下去。
這場對賭中,少年活了下來。可是,少年嬉笑的面容卻已經不見,沒有一絲因爲勝利而感到愉悅。有的只是無比的沉重。
“本以爲,面對昔日聞名天下的劍客,趙王身邊的六大高手之一的寒無霜,我的劍道造會有所提升,可是沒有想到,還是老樣子。”
還是老樣子啊!究竟是差在哪裡,少年瞥了一眼手中已經泛起了不少缺口的雙劍。雖然它們也是價值高昂經由名家之手所打造,可是終究還是無法與自己日漸增長的修爲想匹配。
少年微微嘆了口氣,從老者的懷中拿出了那個盒子,打了開來。
“這就是真人丹。”
少年手中玩轉着這顆讓人夢寐以求的真人丹,像是小孩在玩弄着自己的玩具。他並沒有服下去的打算。至少,現在還沒有。
“不好!”
少年將真人丹高高的拋起,可是突然感覺到門外一股強大的氣息襲來。
那人的身手很快,快到即使是少年也來不及反應。真人丹還沒有落下,便被那人奪走。
“是誰?”
少年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被人玩弄的感覺。
“你們剛剛不是還說,想要殺我麼?”
少年眯着雙眼,看着眼前的錦衣稚子,“你就是嬴子弋。”
“大膽,我們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夠稱呼的。”說話的是一個形容猥瑣的人,正站在嬴子弋的身後。少年注意到,他就是從自己手中奪走真人丹的人。
“你是怎麼注意到這裡的?”
“笑話,在這咸陽城外,有人要取我的首級,難道我不應該知道麼?”
嬴子弋的話無可厚非,少年竟無言以對。
“公子想要怎麼樣?”少年已經感覺到,這屋子的周圍還有着數道強大的氣息,他被包圍了!
正當少年有些進退不得的時候,一雙古劍被門外的侍者端了進來。
“越王八劍,魍魎!”
少年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出這幾個字時,話語中透露着的是怎麼樣的激動之意。
“拿上它們,便意味着你放棄了以前的身份。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劍奴。”
“我答應了!”幾乎沒有猶豫,少年便接下了雙劍,答應了嬴子弋的要求。
空蕩蕩的屋中,餘者盡散,只有猴子與嬴子弋兩人。
猴子將從魍魎手中搶來了真人丹遞給了嬴子弋。
“公子,我們查到,這真人丹並不是陰陽家流出來的。”猴子回答道。
嬴子弋把玩着手中的丹藥,笑道:“這當然不是陰陽家流出來的,因爲這根本不是真人丹。”
“什麼?”
“這是道家的離塵丹,外表與陰陽家的真人丹極其相似。然而藥用卻有些不同,功效也要強些。據我所知,便是道家兩宗之內,離塵丹的數量都是不多。而這顆似乎還是上品。”
“是天宗還是人宗?”猴子問道。
“天宗與世無爭,想必應該不會這麼不識時務。”
“逍遙子!”
這是一座山谷,谷中翠竹掩映。
潺潺流水從山上留下,一排竹屋之前,一對對身着道服的少年少女手持長劍,操演着劍法。這些少男少女終究難逃少年心性,偶爾還有人在打鬧着。
只是,這其中,有一人,她的神情自始自終都十分專注,已經練了好幾個時辰的劍法。
少女腳踏長靴,一身素衣,髮髻只用着一根簡單的木叉束着。她裝束雖然簡潔,但是卻難掩自身絕色的姿容。少女正如一顆絕世的明珠,雖遭濁世浸染,亦能華光耀世。
點點香汗沾溼了鬢角,坨坨紅暈上臉,身上散發着陣陣幽香,少女美好的姿態讓前來通告的忘思一陣扭捏。
“忘憂師妹,師傅喚你前去。”
“我知道了,多謝忘思師兄!”忘憂甜甜的一笑,看得少年春心萌動,呆立當場。
只是,當忘思有些害羞的轉過身去離開,少女的面容卻是變了,變得十分冷漠。
忘憂緩緩向前走着,一路上,她在思考着對策。
路短又長,忘憂終於還是來到了那座竹屋之前。
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的屋前。
少女忐忑的推開了木門,逍遙子正在屋中盤腿打坐,氣質脫塵。他睜開眼,看着少女,說道:“你來了。”
“是,師傅。”
“你可知道我替你取名忘憂,是謂何意?”
“忘憂者,離塵別難,拋家棄國。可是弟子做不到。亡國之仇,毀家之恨,我至今仍然記得母親爲了救我慘死在秦軍兵戈下的樣子。每夜驚醒,弟子難以安眠。”忘憂雙眼通紅,哭泣着,訴述着。她終究只是一個未及豆蔻的小女孩,面對着這個將自己一手從險境中解救出來的恩師,她毫不保留的釋放着她自己的感情。
“爲師知道,天下之事總是知易行難。爲師也知道,你天資絕頂,智計稀世。可是,你也終將會因爲自己聰穎的資質所累,離道之道尚遠。”
少女並不理解逍遙子話中的意思,她還欲再言,卻聽逍遙子說道:“罷了!再有下次,門規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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