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夜色濛濛,濃厚的陰雲在半空中匯合,沉浮,掩蓋住整片天幕,緩緩向着咸陽宮壓來。這漫天的陰雲聚得風雨不透,泄不下一束光來。
咸陽宮灰色的高牆被火焰染紅,火光跳動,牆面上倒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人影越來越大,佔滿牆面。
嫪毐站在咸陽宮前,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的身後跟着大批的軍隊,這些人中,少餘人是嫪毐自己手底下的門客,而大多數卻是咸陽的守軍。
前幾日,呂不韋讓羅網偷取了嬴政的王印,與此同時,嫪毐的手上還持有太后璽。擁有這兩樣東西,這些軍隊沒有理由不聽命於他。
如今咸陽宮外所有的宮門都已經被牢牢地圍住,嫪毐則是率領着剩下的人打算進宮面見秦王。
只是莫不要還沒有等到他見到嬴政,後者就已經被羅網殺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他還沒有體驗過那種把嬴政踩在腳下的感覺。
想到此處,嫪毐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癲狂。
這時,旁邊的一個門客問道。
“侯爺,要現在進宮嗎?”
嫪毐收斂起笑容,眼神中閃過兇狠的目光,他捏緊手中的劍,下令道。
“進宮!”
“是,侯爺!”門客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後面的軍隊,大吼道。
“進宮!”
高牆之下,上千的士卒從嫪毐的兩邊走出,每一步的落下都是如雷貫耳,使得眼前的高牆彷彿都是爲之一震。
嫪毐收劍上馬,由着一部分的士卒走到前面,自己則從領頭的位置慢慢落到了軍隊的中央。
軍隊緩緩進宮,一眼望去宮內很空曠,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如此大的動靜,很多人說不定早已經害怕得躲了起來。
如此,嫪毐的表情變得更加輕鬆,他坐在馬背上,微眯起眼睛,隨意的動作宛若就是在自己家後花園賞花一般。
這時,行在前面的士卒突然停了下來。嫪毐沒有注意,而等到他看到之後,連忙一扯繮繩,胯下的坐騎嘶鳴一聲,及時止住了腳步。
“怎麼回事?”
“侯爺,有埋伏!”身旁一個人驚道。
“埋伏,怎麼可能!?”
咸陽城的守軍如今都聽我的號令,那裡來的埋伏?
嫪毐皺起眉頭,順着前面看過去,當他見到遠處的景象之時,雙目猛地驟縮。
在他的前方,正站着一隻軍隊,嫪毐粗略估算了一下,數量竟然不比自己這邊少。
軍隊就這樣靜靜的駐在路前,手握長矛,腰懸長劍,身上披着的漆黑盔甲就如同這黑夜一般。
注視着這支軍隊,嫪毐的心中不自覺地涌出一股寒意。
而站在這支軍隊最前面的那個男人,嫪毐也認識,那是昌平君。
他在等我!
嫪毐咬着牙,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沒有了退路,而且他也不能退。
既然如此,又怎能讓一個昌平君擋住自己的腳步。
他拔出劍,大吼道。
“給我殺了他們,衝進蘄年宮!”
得到命令,四周的軍隊全部舉起長矛衝了出去。
遠處,比起嫪毐的激動,昌平君則顯然淡然得多,望見手舉長矛的軍隊逐漸逼近,他只是輕輕揮手。
“結陣。”
雙方的軍隊衝殺到一起,場面一度變得混亂起來。
陰鬱的夜色之下,廝殺聲縈繞在咸陽宮上空久久不曾停止,鋒利的長矛刺進皮肉,滾燙的鮮血飛濺而出,在地面上久久流淌。
交手之際,戰況飛轉直下,嫪毐手下的軍卒突然就陷入了困境,整支軍隊被切割成幾部分。
如果依如此情勢發展下去,敗局已是註定。
嫪毐站在後方,臉色蒼白,握劍的手緊的滲出了血跡,彷彿呆滯了一般。
“怎麼可能……”
“侯爺!侯爺!”
一個渾身染血的人從咸陽宮外跑了進來,他的相貌狼狽,衣服上裂開了數道口子,如此痕跡,必是利器所致。
這人快步跑到嫪毐的馬前跪了下來,神色慌亂。
“侯爺,外面有支軍隊要衝進來了!”
“你說什麼!?”嫪毐準備翻身下馬,但是心中一急,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他爬到那人身前,扯住其衣領大吼,嘴中的唾沫橫飛。
“哪來的軍隊?哪來的軍隊?怎麼可能還有人!”
“是昌文君!”
昌文君?
嫪毐瞪大了眼睛,突然愣住了,他的雙手無力地從這人的領口滑落,癱坐在地上,竟然詭異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昌平君,昌文君,哈哈哈哈……昌平君,昌文君!”
嫪毐越笑越大聲,淒厲的聲音聽得讓人心頭髮慌。
原來嬴政早已知道了一切,到頭來自己只是一個戲子。
那人連忙勸道:“侯爺,我們快逃吧!待會兒昌文君來了,就走不了了。”
“逃,對,快逃。”
嫪毐回過神,恍惚着起身,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戰場,看着戰場之後的一臉平靜的昌平君,看着視野盡頭蘄年宮那座高聳的樓閣。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嬴政此刻就站在那裡看着此處,看着他現在這副喪家之犬的模樣露出譏諷的笑容,永遠把他踩在腳下。
“侯爺,快走!”
那人見嫪毐腳步仍然久久不動,便直接強行拉着後者的衣袖離去。
“保護侯爺!”
蘄年宮的閣樓之上。
焰靈姬曲着腿坐在欄杆上,玄子燁站在一旁,雙手也撐着欄杆,俯身看着樓下的戰況,砸吧着嘴。
“這嫪毐不行啊,明明兩邊兵力都差不多,怎麼他這麼快就跑路了。”
蓋聶握劍站在一旁,落下眉梢的短髮微微拂動。
“嫪毐不通兵法,雖擁兵衆數卻不會使用,落敗也是自然。”
“這樣麼,我也不懂。“玄子燁撓了撓頭,來了興趣,”不過你家王上派去的人是誰?”
“昌平君和昌文君。”
玄子燁挑了挑眉,昌文君不認識,不過這個昌平君,倒是有點熟悉,只是記不得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了。
Wωω⊙T Tκan⊙co
不過也不怪他,他本來就不太懂這些,能記得嫪毐也純碎是因爲巧合。
“哈~”
靠在一旁的第五打了一個哈欠,他低着眉瞥了一眼,問道。
“下面看來快結束了,那我們呢?”
玄子燁看向第五,“不急,該來的遲早都會來。羅網,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這時,蓋聶突然問道:“師父瞭解羅網嗎?”
玄子燁道:“爲什麼這麼問?”
蓋聶淡淡地說道:“當年莊襄王在位之時,羅網因爲師父的緣故,曾專門訓練了一個殺手刺客團。”
專門爲了對付我麼,玄子燁的嘴角稍稍彎起:“聶兒說的可是六劍奴?”
蓋聶頓了頓,聞聲道:“看來師父對羅網的熟悉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嗨。”玄子燁擺着手,轉過身背靠着欄杆,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這交道打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這時,閣樓之中陡然多出了一道身影,所有人都是瞬間看了過來。
“諸位閣下,羅網的人來了。”
來人穿着一件宦服,他的聲音陰柔,聽在耳朵裡異常刺耳,宛若針扎。
玄子燁眯起眼睛,這個人,有點意思。
“你是?”
宦官擡起頭,帽檐下露出縷縷深紅色的頭髮,臉色異常蒼白。
“回閣下,奴才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