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極細微的提示音響起, 面前的虛擬光幕瞬間消失，被強行關閉了。
司盛側過頭，就對上青年略帶惱怒的視線, 臉頰上本來消下去的紅暈，又再次漫了上來, 像落在雪地上的薔薇花瓣，豔麗迷人。
“忙完了？”
趕在青年發飆之前, 司盛先聲奪人, 微微笑着, 伸手將他垂落的髮絲勾到耳後。
許思立一頓, 撇撇嘴道：“忙完了……”
眼神上下瞟了瞟他, 又忍不住解釋, “剛剛那文件夾裡的東西不是我的，是先帝的。”
雖然道義上講，應該維護一下老皇帝的形象，但在別人的形象和自己的形象之間, 他當然毫不猶豫地把老皇帝賣了。
司盛卻是不置可否, 最後只點了點頭。
許思立看着他，越看越憋屈, 越看越後悔，當初就應該把這些東西刪了啊。
這種垃圾小黃油，留着幹嘛！
想到就做，許思立又打開光屏，把那個文件夾調了出來, 剛要刪除, 就被司盛抓住了手。
“做什麼？”他問。
“刪掉啊。”許思立理直氣壯地道。
“不是說……這是先帝的？”司盛看着他。
許思立張了張口，想到什麼, 眯起眼睛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司盛頂着一張青蔥稚嫩的俊臉，微微彎脣，低聲道：“要不留着吧？這畢竟是先帝的遺物。”
許思立冷冷地瞅着他。
在他的盯視下，司盛輕輕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我剛剛看到……有雙人模式的。”
許思立表情凝滯，什麼意思？
他當然不是聽不懂司盛的暗示，但問題是……這種全息小黃油……
司盛靠在他的肩膀，氣息輕輕噴灑在他的脖頸，語速低緩，聲音透着性感的暗啞，“您不想……試試嗎？”
許思立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有點心動怎麼辦？
他以極大的意志力忍耐了下來，說道：“別鬧，你晚上還要比賽。”
星際聯盟的天才爭霸賽，持續一年時間，要比很多場。
賽制上，是由11個星際勢力派出220名天才選手進行比賽，最終按照團隊積分排名享受不同的資源待遇。
排名靠前的選手越多，獲得的積分依然也就越多，排名第一的選手，其所在的隊伍還有特別獎勵。
司盛晚上就有一場比賽。
但許思立看他完全不上心的樣子，甚至還想在賽前跟他來場小黃油，不禁感慨，這大概就是強者的自信吧。
果然聽到比賽，司盛聳了聳肩，靠在牆上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不過，他很快又重新湊了過來，用雙臂摟住他。
“如果贏了有沒有獎勵？”
他磨蹭着許思立的臉頰，可憐巴巴地討厭獎賞。
許思立不禁沉默，他其實一開始也是有點擔心司盛的，但在看到他過往的戰鬥視頻，全都是將對手一擊斃命後，他就徹底放心了。
司盛不管是在艾雪星，還是在星際，都是至強者。
贏是正常的，不贏才奇怪。
這麼沒有難度的事情，他竟然還好意思問贏了有沒有獎勵？
“阿立？”司盛貼着他的臉頰，催促道。
許思立想了想，畢竟這傢伙參加比賽也是爲了他，太絕情也不好，但必須提升一下難度。
他說道：“如果拿了總冠軍，我就陪你玩一場……那種遊戲。”
司盛擡眸，看了眼光屏上的文件夾，歪着頭道：“每一款都玩一場嗎？”
許思立：“……”
司盛乘勝追擊，“您剛剛說的，不能反悔。”
他當然不會反悔，但他剛剛不是這個意思好吧，每款一場？這麼多遊戲！
許思立感覺有點太刺激了，他張了張口，想拒絕，最後卻還是在司盛可憐又期待的眼神中敗下了陣來。
“等你贏了再說。”他撇嘴，又補充道，“看你表現。”
司盛勾脣，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吻了吻青年敏感柔軟的耳後，聲音溫柔繾綣，“好，如您所願。”
-
天才爭霸賽是在艾雪星的深夜。
各個星系時間不同，這一點沒法統一，所以要選手自己調整。
當定好的鬧鐘響起時，許思立剛剛皺了皺眉，男人的手臂伸出，將叮咚響的鬧鐘按滅了。
司盛坐起身，並沒有喊他起來，而是抱着他走進暗室裡，哄着有些起牀氣的青年，讓他躺進遊戲艙。
很快，隨着遊戲艙啓動，許思立在虛擬房間裡懶懶地睜開眼睛，眼皮半耷拉着，醒是醒了，但感覺上還有點困。
因爲躺在遊戲艙裡的身體，雖然進入了休眠狀態的，但意識還在活躍，消耗的是使用者的精神力。
許思立拍拍臉，勉強精神了些，等司盛來到他的虛擬房間，便和他一起進了星網社區。
司盛去的是SP大區，而他則去了D大區的觀戰現場——
爲避免造成事故，強者對戰是不允許觀衆現場圍觀的，但主辦方會把戰況以等比例投影到其他大區，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許思立訂了張D大區的票，坐在第五排中間，既不會太前也不會太后。
現場還有解說員，三言兩語就把氣氛帶了起來，讓觀衆對接下來的比賽充滿期待感。
“守護者衝鴨！麻麻愛你！”
坐在許思立右手邊的，是一個戴着鴨嘴帽的妹子。
那帽子上，清楚地印着一個戴半張白狐面具的Q版小人，手裡竟然還拿着司盛的虛擬形象立牌，特別激動地尖叫着。
許思立眉梢微挑，司盛竟然也有媽粉了？這讓他感覺有些微妙。
這時鴨嘴帽妹子注意到了他，看到他的紅狐狸面具，不禁道：“你也喜歡狐狸家的奶茶嗎？”
那眼神，透着仿若看到路人購買自家愛豆代言產品時的喜悅。
許思立笑了笑，說道：“喜歡是喜歡，但狐狸家不止賣奶茶。”
鴨嘴帽妹子一愣。
除了奶茶還有別的嗎？她怎麼不知道？
剛要打開看看，就聽紅狐狸面具道：“比賽開始了。”
“哦哦，謝謝！”
妹子不敢再分神，而許思立也將注意力落在場中，不知什麼時候，選手已經就位了。
爲了避免麻煩，司盛的虛擬形象已經調回之前的少年模樣，還是戴着白狐面具，身上的系統初始服卻是已經換了。
偏軍裝款式的純黑制度幹練簡潔，充滿質感的金屬排扣，在陽光下閃着微光。
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年，手上套着白手套，雙腳套長筒靴，肩膀也掛了黑色繡金紋的長披風，在半空中獵獵翻卷。
又酷又帶着滿滿的少年感，簡直不枉許思立給他挑了那麼久。
身旁的鴨嘴帽妹子已經驚喜地尖叫了起來，大喊崽崽太酷了，周圍也有不少人爲少年的新形象歡呼。
“來猜猜守護者今天幾招能贏？”
“一招！我崽從無例外。”
“屁，今天對戰的是宇森，連續三屆排名前五了，而且他第一次參賽才24歲，是真真正正的天才！”
按星際標準，普遍是35歲成年，換算到現實，大概就是十一二歲的樣子。
十一二歲能打進前五，確實很天才了。
“現在是他最後一次參賽了，肯定拼了命要進前三，你們看着吧，今天這場比賽一定會很精彩！”
左手邊的大叔跟人侃侃而談，許思立若有所思。
他倒也不是很擔心，星網中的戰鬥死不了人，頂多造成精神受損而已，但那也是很少會出現的狀況。
許思立就是覺得，宇森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之前發生過許多這種情況，所以他第一時間聯想到了《神明的遊戲》。
這宇森，不會也是卡牌人物吧？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就算給這個宇森丟洞察術，看到的也只是“宇森的投影”這樣的無用信息。
這時比賽已經開始了，許思立便沒有再糾結，畢竟這宇森就算是卡牌人物，也是其他國家的天才選手，估計是挖不動牆角的。
現在是天才爭霸賽的第二階段，已經不是兩人乾巴巴地在臺上對轟了，而是將人投放到虛擬地圖之中，會有各種突發情況發生。
選手必須找到對手，幹掉對方或者讓對方投降，這就給了許多能力不適合正面對決的選手發揮的空間。
這場比賽的地圖，隨機到了一片碎石密佈的宇宙星空。
許思立只覺得眼前一暗，美麗靜謐的星空出現在身周，緊接着，一塊巨大的隕石迎面砸來。
他心下一跳，周圍響起觀衆的尖叫聲。
這只是虛擬影像，但卻讓人像是到了現場，並且體會到其中蘊藏的危險。
在星空中沒有無法呼吸，這顯然是一場機甲戰，很快引起觀衆們的討論。
“守護者會駕駛機甲嗎？”
“不知道啊，從來沒見他開過。”
“我看這場懸了，守護者是自由聯盟的，應該來自小國家，小國家的機甲有能拿得出手的嗎？”
“也別這麼說，國家實力排名前50的還是有戰力強悍的。”
“要真是前50的這些大國，你覺得擁有這號人物，還會藏着掖着？或者有哪個能力，到現在還沒讓人扒出他的身份？”
許思立聽着他們的討論，皺了皺眉。
司盛……
好像確實不會開機甲。
《神明的遊戲》又不是科幻背景的，羅蘭德帝國這情況，也沒條件讓他學習，所以理論上司盛是不會開機甲的。
許思立忽然緊張起來，司盛沒問題吧？
他很想看看司盛的情況，但鏡頭卻是懟在了宇森這邊，簡直吊足了觀衆們的胃口。
宇森已經取出他的機甲，這屬於他掌握的技能之一，是符合規定的，只是機甲的功能受到了嚴格的限制——
星網主腦會根據對手的國家實力，通過計算，選擇開放機甲的多少性能，這些數據也會顯示出來。
而宇森的機甲……性能開放了100%！
“守護者是匿名參賽，不知道他哪個國家的，所以對手的機甲性能不會受到限制。”
“他麻煩了啊，宇森的國家綜合實力排名第 6，機甲研發水平也是頂尖級的，宇森的機甲在圈子裡也小有名氣呢。”
“對，我聽說安裝了反物質炮，還有最新的偵測系統……”
他們討論着，一些專有名詞聽得許思立雲裡霧裡，反正技術水平很牛逼就是了！
他感覺有些凝重。
看着宇森駕駛那架銀白色的機甲，靈活地在隕石羣中跳躍穿梭，當他從觀衆席上方飛過去時，才能感受到這架機甲的體型有多高大。
十幾米的高度，幾層樓那麼高，塊頭比星際獸還大。
也不知道駕駛機甲對抗星際獸，會有什麼效果？至少對付一二星的星際獸應該是沒問題的。
只是可惜，羅蘭德帝國沒有能駕駛機甲的人才，這需要從小培養訓練，跟羅蘭德帝國的力量體系天差地別，貿然引進只會水土不服。
許思立搖搖頭，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在他走神的時候，場中的局勢忽然發生了變化。
本來快速穿梭在隕石羣中的宇森，忽然停了下來，遙遙注視着遠處，似乎呆滯住了一樣，就連隕石從身邊飛過也沒有反應。
解說首先反應過來，“宇森選手停止了移動，他發現什麼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
“宇森機甲故障了嗎？”
“怎麼可能？這戰鬥還沒開始呢，怎麼可能故障？”
觀衆們開始議論紛紛，但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鏡頭開始跟進了！”解說興奮地道，“讓我們來看看宇森選手停下來的原因，會是因爲他找到對手了嗎？”
“如果找到了對手，那現在該潛伏起來啊，以宇森選手一慣的謹慎，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低級錯誤的。”
在解說的說話聲中，只見鏡頭不斷朝宇森注視的方向推進，觀衆的視野也不斷朝前，看着隕石羣不斷在面前放大。
終於，觀衆發現這片隕石羣的不對勁。
在宇森周圍的隕石帶，那是大大小小的碎石亂飛，根本沒有辦法預計隕石的行動軌跡，且每一塊都帶着巨大的衝擊力。
對於飛船戰艦而言，這樣的環境簡直是噩夢，即使再堅固的材料，也無法做到從隕石帶中穿越而過，還毫髮無損。
也就只有像機甲這樣還算小型的機器能穿梭其中。
然而在這片區域的隕石，卻是靜止不動的，像是被人爲控制住了一樣。
許思立心中微動，這難道是……
“快看！”解說激動地喊道。
鏡頭已經不再推進，而是往旁邊移動。
隨着前方擋住視線的隕石逐漸移開，一道嬌小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隕石帶的中心，顯現在衆人面前——
在巨大的隕石襯托下，用“嬌小”來形容他完全不過分。
只見星空中，穿着暗黑制服的少年懸停在半空，他身後的披風已經不再獵獵翻飛，就那樣隨意地垂落下來。
然而這樣的垂落，在失重的宇宙中顯得更加的駭人聽聞。
而更讓人震驚的是——
他竟然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暴露在外太空，並且沒有因爲窒息而亡！
觀衆爲之譁然。
“出bug了嗎？”
“是啊，守護者沒有機甲，沒有宇航服，他是怎麼呼吸的？而且你們快看他身上，半點失重反應都沒有啊！”
今天的賽事頗受關注，幾乎全星際的觀衆都提出了疑問，受到舉報質疑太多，星際聯盟緊急進行了徹查。
然而最終檢測出來的結果是——
一切正常。
“這怎麼可能正常？是你瞎了還是我瞎了？”
投訴的觀衆羣情激奮。
官方不得不再次做出迴應：“來自自由聯盟的守護者選手，並沒有利用任何外掛和bug，他能做到如此，只證明一點——他在現實中也能做到這個地步。”
甚至更強。
懂行的都明白，星網是無法百分百模擬出現實的能力的，也沒有人願意自己的所有數據都被星網採集。
所以星網中發揮出來的實力，可能只有現實的七八分，但因爲大家都差不多，所以造成的不公平現象也不算太嚴重。
所有選手，對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少年，無疑更加忌憚了。
場外的一切，並沒有影響場內。
在知道少年沒有開掛之後，觀衆們的熱情彷彿被引爆了，每個大區的觀戰臺都爆發了熱烈的呼聲。
許思立也緩緩舒了一口氣，被周圍的氣氛感染，他也跟着身邊的妹子一起，爲自家男票歡呼打call。
SP大區模擬地圖中。
司盛聽不到外面的紛紛擾擾，但他忽然若有所覺，微微側耳，彷彿能聽到從遙遠的另一個星網社區傳來的聲音。
他彎了彎脣角，心中對那個小智能生命的上道，終於有了一絲滿意。
只是，再看遠處呆立在原地的機甲時，便多了些煩躁。
“你很慢。”
他緩緩開口。
駕駛艙內，宇森愣了愣，他剛剛……聽到了守護者的聲音？
爲什麼？
這裡確實是宇宙太空對吧！
爲什麼他可以傳遞聲音過來？而且距離這麼遠，他還坐在機甲裡面！
他這是見鬼了還是星網出bug了？
宇森甚至想打開艙門，到外面看看，是不是這一處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不然怎麼會發生這麼詭異的事情？
可是機甲的檢測儀，分明顯示着外部的空氣濃度爲零，當前也處於失重狀態啊！
難道守護者的種族可以在無氧狀態中生存？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嘆息，像是對他的遲鈍感到無奈不滿一般。
宇森到底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天才強者，在聽到這聲嘆息後，他便迅速移動起來，開啓隱匿裝置，並且駕起了反物質炮。
守護者就像靶子一樣站在那裡，不管他怎麼做到的，他不進攻實在對不起這麼好的機會！
然後，今後伴隨了他一生的噩夢，就這樣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