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聽到鄰居們的閒言碎語，那兒子才知道，他的父親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想要跟母親離婚，母親不同意，父親就找各種理由跟母親吵架，甚至乾脆搬了出去，想以這樣的方法逼女人跟他離婚……”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蘇小染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手背上是涼的，硬的像石頭。
可是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毫無情緒起伏，彷彿真的在跟她說一個故事。
“女人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想盡辦法想要挽回男人的心，她打電話哀求他，說好話，甚至也威脅過，男人到底還是回來過，可溫情不到一兩天，他們必定還是以吵架結束……女人不工作了，每天就去男人工作的地方找他，甚至大鬧過，鬧到最嚴重的一次，從男人的單位上跳下來，沒有死成，被送到醫院養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男人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她，女人死了心，不吵了，不鬧了，安靜了一段日子，後來就變得疑神疑鬼，鄰居們都說女人被逼瘋了，神經開始不正常……”
蘇小染腦子裡嗡嗡的響着，嗓子眼裡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嘴脣乾乾的，她舔了舔舌頭，同情那個女人，也同情那個小男孩。
她心裡疑惑，他說的這個故事到底是誰的？
不想去想，也不敢想……
“後來那男人跟別的女人要結婚了，那女人是有錢人家小姐，男人爲了前程，入了贅，拋棄結髮妻子，拋棄親生兒子，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他們結婚那天，女人還是忍不住，跑去婚禮上大鬧了一場，差點用筷子戳瞎了那個男人的新婚妻子，新娘子受到驚嚇，聽說是大病了一場……”
“當天晚上，男人回來了，女人很高興，問他是不是回來以後就不走了，男人說是，以後都不走了，以前是他的錯，他知道錯了，希望女人能原諒她，女人傻啊，相信了他。男人說是爲了賠罪，要帶女人出去吃飯，女人跟着他出去了，可是男人卻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兒子也跟了過去。”
“那天傍晚兒子一直躲在他們身後，看着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下來，看着男人把女人越帶越遠，兒子心裡開始焦急，卻沒有絲毫的辦法，男人把女人帶到了山上的樹林子裡，兒子躲在一顆樹後面，親眼看到男人用一塊石頭，一下一下砸死了女人。”
蘇小染捂着嘴巴，聽不下去了，心裡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不可能。
他姓秦，秦老爺子是他父親，他父親愛他，疼他，他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去世的早，二姐跟他相差不了幾歲，關係也很好。
他的家庭健康，他從小生活在環境良好的家庭裡，他不是……不是那樣的……
秦晉深偏頭看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伸手去撫她的臉頰：“傻瓜，哭什麼，我還沒有講完呢。”
蘇小染撲進他懷裡，抱住他，“不說了，我不要聽！”
“乖，後面很短，不嚇人，故事要有頭有尾，纔算是個好故事是不是？”
不知道爲什麼，聽着他平談無起伏的話，蘇小染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眼淚模糊她的眼睛，她聽到他淡淡的聲音：“我講到哪裡了？唔，對，女人死了，男人活生生的打死了她，兒子躲在樹後面衝出去，想要去救母親，父親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跟着，最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兒子扔到河裡活生生的淹死了。”
蘇小染狠狠抹了一下眼淚，推開他，從他懷裡出來，“告訴我，那男孩不是你！”
秦晉深站起來，他身後是蒼天穹頂，他眼裡是淡漠無情，他脊背挺的直直的，他一字一句跟她說：“對，不是我。”
蘇小染坐在地上，睫毛上掛着眼淚，怔怔看他。
“那男孩，在他十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
秦宅。
張嫂端了茶來到客廳裡，看到兩個人還坐在茶几前，蘇小染笑的一臉輕鬆，老爺子拿着棋子舉旗不定。
“小張，誰贏了啊？”
張嫂好奇。
小張搖頭：“看樣子好像是首長輸了，可是首長一向是下棋高手，怎麼會輸呢？”
老爺子確實是下圍棋的高手，可是現在是在下五子棋……按理說五子棋比圍棋簡單許多，老爺子不可能輸，可是，秦老爺子拿着棋子眉頭皺的深深的，看着對面笑的像小狐狸一樣的蘇小染，沉聲說：“一大早的跑過來跟我說要陪我下棋，還是下着五子棋，現在逼得我快輸了，果然沒安好心。”
蘇小染眨巴眨巴眼睛，“您承認您輸了？”
棋子一放，老爺子笑了：“年紀大了，腦子不中用，不服老也不不行了。”
“不老不老，您一點也不老。”
“就你嘴巴甜。”
“嘿嘿。”
蘇小染上大學那會兒，性格孤僻，不愛跟人接觸，也從來參加什麼活動，放假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待在寢室裡，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一下就是一下午，技術也是那個時候練習出來的。
圍棋她搞不定老爺子，自己的拿手棋，應該不在話下。
果然老爺子輸了。
“說吧你這丫頭，我輸了會怎麼樣？”老爺子往後一靠，接過張嫂遞過來的茶，慢慢喝了起來。
“咳。”蘇小染清了清嗓子，直接說：“爸，我也不要什麼，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您跟我說說，秦晉深小時的事情唄。”
老爺子喝茶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看過去：“怎麼突然想知道阿晉小時候的事情了？”
“就是比較好奇嘛，我現在懷了孕，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就想知道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也好讓我心裡有準備，說不定孩子生出來以後，跟他很像呢。”
這話是來之前，蘇小染早就打好的草稿，現在說起來，順口極了。
老爺子沒有回答她的話，一直沉默的喝茶，蘇小染心裡開始打鼓，想着自己是不是試探的太過了，引起老爺子的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