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
我看見趙辰倒在曠野裡的身軀。(有意思書院）對，是曠野，沒有花園裡春天所帶來的蓬勃生機，反而更像是秋冬季節的蕭索。落葉滿地，死一般寂靜。
除了，我感覺不到冷。
趙辰……趙辰不是逃跑了嗎？怎麼會在這？
我匆匆踏過滿地枯枝落葉走到他身邊，彎下身看着那具平靜的身體。
雙眼輕輕闔着，睡着了一般，不過沒有呼吸的起伏。
他還是死了，是嗎？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正在往外溢着。我殺了他，我不能否認這件事。
他的屍體就這樣橫陳在我的眼前，蒼白，灰暗，神情卻又那麼平靜。他真的死了嗎？我心裡懷疑着。
我顫抖着伸過手去，即使他已經如屍體一樣毫無血色，我還是想看看，他會不會還有一絲溫度，還有一絲氣息，還有一絲脈搏？
我感覺不到他的皮膚上是否有溫度的差異。手指碰上的時候，觸感那麼虛無，不冷，也不熱，也許，是與我的指尖一樣的溫度？
我也許摸到了他的脈搏，但，也可能是我自己的心跳。那麼的快，就像要蹦出我的身體一樣。
他也許還有呼吸？我緩緩將手探向他的鼻子下方。
可是，就在我的手伸到他面前時，在那張死灰一般的臉上，雙眼突然睜開來，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我。
“啊——”我被自己的尖叫聲從噩夢裡驚醒了。
我的心臟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地撞着我的嗓子眼。因爲睡眠而下降的體溫，此時也因爲溫暖的血液四處蔓延而快速地升高了。冷汗像雨水一般傾瀉而下。
一道刺眼的白光從窗外劃過。
“轟隆隆——”緊隨而至的是咆哮的春雷。
“喵！”睡在一側的小黑被這雷聲驚醒了，突然跳了起來，隨即立刻鑽到了書桌地下瑟瑟發抖，熒綠的眼睛小心地注視着周圍的一切。
又一道閃電撕開了沉重的夜幕，雷聲過後，暴雨接踵而至，鋼珠一般重重地敲打起了每一寸土地。
“咳……”我點亮了書桌上的檯燈，一看時間，不過夜裡兩點。雖然被那個噩夢嚇得不輕，但還是要睡吧。早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沒有足夠的精神，又要怎麼應付呢？
我重新躺回了沙發上，閉上眼，回想着趙辰的事。幸好剛剛只是個噩夢，趙辰確實逃走了。可是現在下那麼大的雨，他能躲在哪兒呢？
對於昨日下午他逃跑的藏身之所，我的第一個想法是那片樹林。可是，聽着耳邊隆隆的雷聲和噼噼啪啪的雨聲，那似乎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而且樹林裡，好像還放着葉城的屍體……
就着外頭的風雨飄搖，我竟也在胡思亂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但是我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睡熟。噩夢一個接一個地攪亂着我的思維。
我夢到了小黑，雖然我不記得和他說了什麼……
我夢見自己在學校裡，但只是獨自瑟縮在教室的一角。教室裡很熱鬧，卻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是被排擠的那個人，我沒有朋友……
我夢見自己坐在一片白色的霧氣中，不能動，也看不清四周。耳邊有聲音在和我說着什麼，我一一答應着，雙眼不斷在那篇白霧中探尋。霧氣是那麼濃重，一點點侵蝕着我呼吸的空間。供氧不足導致我愈發無力堅持下去。然而就在我支撐不住要閉上眼睛時，我在霧裡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是誰？那是誰？夢中昏迷的我掙扎着想弄清那個影子的身份。我穿梭在一片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聽不見聲音，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不斷加快的心跳聲也被徹底隔絕，而四周不知是圍牆還是路。我又一次處在了這種境地。我深陷在無盡的黑暗中無法逃脫，又似乎站在高處，清晰地俯視着那絕望而渺小的自己。
是誰？
我睜開了眼，卻被強烈的光亮晃得頭暈目眩。強光中我看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形。我湊上前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知道我認爲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張臉。
我的臉。
夢裡的我在照鏡子。
我是誰？鏡子裡的我，臉上的神情是那麼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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