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木。
“那女妖乃青檀化形，五行屬木。唯有以金克之。如今我等法力不夠，只能以金困之。”修緣大師說道。
“那如何才能困住她？”許慕白問道。
“難！須得以兩尺厚壁的大金牢方可困住她。可是上那裡去尋這許多金子，就算鑄成金牢，她怎肯乖乖進去？”大師皺起眉頭。
“金子的事情總有辦法。讓她進去麼……”許慕白皺眉思考。
“那妖女可有什麼喜好？”雪瑤問道。
“妖女現正在附近尋找傳說中的紫玉精。據說此物產自地心之中，伴火山噴發而出，可御天劫。”
“怪不得妖女找她。此物有何特性？”雪瑤問道。
“此物就是個紫黑色的小玉塊，出土後每隔三四天就會放出數十丈紫光，屋宇不可擋其光，夜間隔數十里都能看見。民間俗稱夜光石。這東西可比金子還難找，歷來所出都被山精樹怪搶了去擋了天劫。”修緣大師說道。
“總有辦法的。”許慕白又問：“那金牢可困得死她？”
“困死她？遠遠不能！”大師苦笑道。“她在裡面百劫不侵，還能安心修練，用不了多少年就能破壁而出。”
“如此豈不是白忙活？”雪瑤皺眉問道。
“只能在外面加固金壁，每年加厚一寸，每隔十年還須翻一番。”大師說道。
這下許慕白也有些絕望了。
“唉！算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先想辦法困她幾十年吧！至於幾十年後，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死之後，自有後人設法。”說罷告辭。
修緣大師站起身來，合十一禮。“公子一介凡人竟有如此豪氣，實令和尚佩服！如今我也幫不了多少忙，在此祝公子早日功成。”
許慕白雪瑤出了普濟寺就直奔府城繁華處。兩人在幾處錢莊將許慕白帶來的銀票全部兌換金子。兩天方纔換完，只得了六箱。兩人用馬車將箱子運出城外僻靜處，雪瑤運法力將金箱縮小收在身上。兩人相對皺眉頭。
“這點金子連零頭都不夠。我是沒有辦法了。”雪瑤一苦笑道。
許慕白蹲在地上用樹枝畫圈。“雪瑤，你能不能偷偷進府庫？”
“你想幹什麼？師門不許在凡間亂用法力，而且我從來沒有偷過東西。我不去！”雪瑤氣憤的說。
許慕白一巴掌拍在她頭上。“你怎麼如此迂腐？以天地所生之物抌救天下萬民，有什麼不能幹的？”
雪瑤摸着腦袋，低聲道。“好像你說的也有道理。”
兩人商量半天，許慕白留在城外看馬車，雪瑤傍晚進了城。子夜時雪瑤出來了。許慕白忙問怎麼樣？雪瑤答“有驚無險。拿了二十六箱金子，沒敢動銀子，不方便帶出來不說，動靜太大。”“銀子不拿是對的，拿出來也沒處兌換。咱們快走吧。”許慕白駕起了馬車。“馬上這裡就要大亂了。”“他們哪知道是咱們乾的。”“咱倆這幾天一直拿銀票換金子，明眼人早看出不對勁了。”
“金子還差着不少，咱倆明天上哪偷？”雪瑤做了一回賊，明顯心情不錯。“明天府城的事就會傳開，各地方都會加強防範。不能再幹了。”
許慕白說道。“我不怕！他們抓不住我。”“他們可以把金子轉移地方，而且小地方金子也不多。動靜也大了。”“先找個地方歇腳，然後再慢慢想辦法。”倆人找了個破祠堂落腳。如今西川，這種祠堂隨處可見。
兩人也不生火，就着月光啃着乾糧。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許慕白看着天上的明月。“想你家青兒了，想就回去吧。還可以把這百萬兩黃金全帶回去。”雪瑤笑道。“不是，我想我家桃紅了。我家桃紅這兒特別溫暖。”許慕白笑指着雪瑤胸前。“嘿！你調戲我幹嗎？你又不能娶我。”“誰說不能娶的。我家青兒可說了，我要在外面看上了誰，她立馬給我娶回家。”“攤上這樣的老婆，你可真行！不過我還是不能嫁給你。”雪瑤笑道。“我要是嫁給你，不過幾十年你就老了，可我還是像現在這個樣子。我得看着你老，看着你死，然後還得守幾千年寡。你說我虧不虧呀？”許慕白低下頭。“照你一說還真不行。你一女孩子修哪門子仙呀？要不我們做露水夫妻？此間事了各自飛？”
“美的你！”雪瑤把馬車上坐墊取了下來，走進屋裡放下。又扯下一大塊幔子抖了抖鋪地上。雪瑤和衣歪靠下，閉眼休息。“休息會吧，明兒的事明兒再說。”“我冷。”許慕白進來了。“靠我身上。不許亂動。”雪瑤也不睜眼。許慕白小心翼翼躺了下來，把頭埋在雪瑤懷裡。雪瑤的手撫上他的頭髮。許慕白的頭往上拱了拱，雪瑤啪的一巴掌。“老實點！”“你要是我師兄就好了。咱倆一道修行，一道歷險。永生永世，天荒地老。”雪瑤輕輕的說話。許慕白假裝沒聽見，不一會真的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雪瑤正在矇朧間，忽聽許慕白在大聲喊叫：“金子，金子！好多金子！雪瑤快來幫忙撈金子！”口中亂叫，雙手亂摸。雪瑤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做夢都不老實，真是個壞東西！還財迷。”
許慕白醒了過來，頓覺不好意思。撓着頭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夢見一條大河，裡面流的全是金子……我知道哪兒有金子了！雪瑤我們出發！”許慕白興奮起來。
“慕白你醒了嗎？夢裡的事也能當真？”雪瑤哭笑不得。
“真的真的不騙你。咱們路上說。”
“馬車太打眼，不能要了。咱們騎馬走。”兩人共乘一匹馬出發。
“我前些年和我三哥出去打獵，追一隻野免進了一個小山溝。發現裡面有很多人，他們都鬼鬼祟祟的，對外防守極嚴。我們哥倆不敢造次，原路退了回去。回家告訴我爹。我爹告誡我們：不得再往那兒去，也不能說給別人聽。我們問爲什麼，我爹怕我們惹事，就說給我們聽：原來那是府臺和道臺兩人的秘密金礦，私開金礦罪同謀反，所以礦上兵丁都是兩人心腹，對那些發現秘密者都是殺無郝。我爹一直在爲這些人秘密供應生活物質才略有所聞。”許慕白說完又沉默了。
雪瑤知道他又想起家裡人了。不知如何開解於他，也不說話了。
兩人趕到那條山溝附近，棄了馬，待到天黑摸了進去。溝裡既無燈火，也無人聲。要不是地上有人踩出的道路痕跡，雪瑤都差點以爲來錯了地方。
“沒有人吶，該不會廢棄了吧？”雪瑤小聲道。
“不會，路上尚未長草，附近一定有人。我記得那兒有個山洞，我們小心點過去。”“雪瑤，你能對付多少人？”“我失了飛劍，只能對付十來個。”“那我們還得再小心一點。”摸到山洞附近，還是沒發現什麼，隱若可以看見山洞輪廓。“怎麼辦？”雪瑤小聲道。“等着吧，他們肯定有暗哨。”
等了約摸一個時辰，終於有兩人提着燈走出來。原來洞口掛了厚布幔子，怪不得看不見裡面燈火。兩人走出洞口扯開褲子撒尿，口裡喊道：“老張，老王，你們別睡着了吧！”雪瑤看見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口裡啐道：“不知羞恥！什麼東西！”許慕白安慰她：“等會給你報仇，我們一人割一條，割下來都交給你。”雪瑤氣不過，伸手到他腰上狠勁一扭。許慕白呲牙咧嘴不敢出聲。
山洞兩邊各一人站起來，把身上蓋着的黑披風交給提燈的兩人，接過他們手裡的燈籠進去了。
“一人一個，殺了。然後等他們再換班。”許慕白開始行動。
雪瑤抓住他的胳膊，“我沒殺過人，怎麼辦？”“殺一個就殺過人了。反正不能讓他發出聲音，你看着辦。”
許慕白悄悄摸到左邊那人身後，見雪瑤準備好了。就拍了下前面那人肩膀，那人一驚回頭，許慕白寶劍正橫在那呢，正好勒斷了喉朧。許慕白將他慢慢放下，看向雪瑤那邊。
雪瑤處理的更是簡單，只見她伸手一指，然後一巴掌拍他腦袋上，拖到旁邊去了。許慕白衝她一伸大拇指，披上披風蹲下來。
靜靜候了兩個時辰，換崗的終於來了。許慕白雪瑤迎上去，雪瑤衝他們一人一指，兩人不動了，許慕白一個一劍拖到旁邊。兩人提起燈籠，還披着披風慢慢走進山洞。
掀開洞口布幔，發現裡面還有一層布幔，透着微光。洞裡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有人划拳喝酒，有人擊鼓唱歌，還有不堪入耳的嗯嗯聲，更雜有女子尖叫哭泣聲……“這些人真該死！”雪瑤紅着臉說道。許慕白走過去，把第二道幔子掀開一角看了看，簡直不堪入目：約四五十衆男女在洞廳裡東倒西歪，幾乎都沒穿什麼衣服，那七八個女子更全是一絲不掛，有幾個正當衆苟且，有幾個折磨她們取樂，還有一個女子被綁在火堆旁，一魁梧男子正拿匕首在她身上削肉在火上烤……
“一幫畜牲！”“你別進去，我去宰了他們。”許慕白攔着雪瑤就要往裡衝。雪瑤忙拉着他，“你一人太危險，冷靜一下。說說裡面的情況，我同你一起進去。”許慕白喘了口氣，壓了壓心頭火氣。“裡面有差不多四十個兵丁，二十幾個喝醉睡着了，其餘的也喝了不少，就中間火堆旁值得注意。一會進去我倆同時向他出手。”
倆人商議己畢，一道衝進裡間，那執匕男子一見不對，大喝一聲：“小的們，起來迎敵！”往旁一躲。雪瑤一指點空，許慕白一劍只傷了他臂膀。那男子手執匕首，狠命刺來，許慕白側身一擋，被他刺中了左邊胳膊，雪瑤慌忙再出一指，男子不動了，許慕白一劍刺了個透心涼。洞中男子都趕緊起來迎敵，卻被那洞中女子狠命抱住幾人，剩餘十來個酒後手軟，又無兵器被倆人一一殺死。其餘人等紛跪地求饒，尚有二十餘人兀自未醒。
許慕白也不說話，將那求饒的睡覺的一個一劍全部刺死。雪瑤自去尋些衣物，替那些女子披上。雪瑤又放下被綁女子，見她身上已被割了十餘刀，血肉模糊，甚是不忍，將許慕白趕出洞外，爲她上藥。
許慕白走出洞口，長出一口氣，方覺心情漸舒。去將雪瑤綁着的那個什麼老王提到洞口問話。那老王早被嚇破了膽，問什麼說什麼。
原來這金礦裡的礦工都是從南疆騙來的，到了礦上就不讓出去，許諾他們每年二十兩黃金。有一些帶了老婆來的，就留在礦上給他們做飯洗衣服，也許了每年五兩黃金。吵着要回去的都當面給了金子，背地裡殺人滅口。自打樹妖現世，礦上就有了麻煩。這些金子都是偷偷運回兩位大人本籍的，商旅斷絕，金子運不出去。更糟糕的是附近村落都遭了災，生活物質斷了來源。所幸糧食庫存極多，好容易熬到現在，兩位大人傳來命令：將所有礦工封在礦洞裡，將金子封存，我們的人全部撤回家鄉。
許慕白麪色一沉，“礦洞封了幾天？快點說！”“三……三天。”老王直髮抖。
許慕白衝進洞裡，一把抓住雪瑤。“快走！”“帶我們去礦洞救人！”他衝那幾個女子喊道。
那幾個女子都是礦工家屬，封礦之後被關進了這個山洞。年老色衰都被拖出去殺了，昨天被折磨死了十多個。那幫畜生們今早就該走了，可想到以後再沒地方可以如此放肆，就又留了一晚。倒讓他們早得報應。
一衆人匆匆趕往礦洞。天已經大亮了。許慕白到那地方皺起了眉頭。那是丈許見方的井一樣洞口，上面嵌着三四人高的大石頭。那石頭肯定是早就備好了的，平放在旁邊，用時十幾個人一推就正好卡住洞口。那幾個女子哭着去推那石頭，石頭紋絲不動。“雪瑤，你能行嗎？”許慕白問雪瑤。“不行，我法力不夠。”雪瑤皺眉搖頭。“你讓她們先停下，我來想辦法。”
許慕白圍着石頭打轉，幾個女子看着雪瑤六神無主。
“雪瑤，你讓她們弄點吃的喝的來，這邊有個拳頭大的縫隙。”
衆女聽命去了。
縫隙裡忽然傳來敲擊聲，許慕白忙向裡喊話，喊了半天沒有迴音，只聽到敲擊聲密了一些。許慕白想了想，掏出一塊手帕，抓把樹葉捏出汁液寫字“馬上救你們，吃，喝，來了”幾個字手帕寫滿了。包了一塊小石頭扔了進去，裡面敲擊聲停了。
許慕白挨着雪瑤坐下，眼睛四處張望。不一會衆女帶着東西來了，幾個人默默地把些熟肉，米飯糰用闊樹葉包束好扔下去。“公子，這水怎麼送下去？”一個女子走過來問道。許慕白看着雪瑤，雪瑤搖頭。“這洞有多深？”“洞口向下三丈多是個平臺，旁邊兩個橫洞曲曲彎彎不嘵得有多深，我們平時送飯都是用繩子放到平臺上的。”女子答道。許慕白也想不出辦法。那昨晚被綁女子走了過來，“我有辦法。把你的劍給我。”女子向雪瑤伸出手。
許慕白看着兩個女子朝竹林走去。“真是個聰明女人！”
“她叫孔雀，是他們苗寨裡的巫醫。前晚她一口咬上了一個副管事的脖子，怎麼都拉不開，硬生生咬死了那頭畜生！”
“真是個烈性女子！我怎麼感覺她們都很怕我？”
“任誰經過昨晚那件事之後，都不怎麼願意面對你的。你也儘量避開她們。對了，劍給我，我去宰了剩下的那個畜生。”說罷提劍走了。
孔雀砍了竹子回來，用劍剖開竹子，削去裡面的竹節，再合上竹子，裹上布條，做成了一根竹管。小心翼翼把竹管放下去，然後用小碗慢慢往裡灌水。
許慕白看着她們忙活。礦洞裡的人性命暫時無憂了，可怎麼挪開那塊石頭呢？許慕白頭都大了。絞盤肯定是不行的，洞口附近沒有大樹，沒有地方可以受力。洞口石頭堅固異常，要鑿出一出口也不現實。怎麼辦呢？
雪瑤回來的時候看見許慕白正負手望着山坡上的一塊大石頭。那石頭和蓋住洞口的那塊石頭樣子差不多，只是還要大上一倍。雪瑤走到他身後。“怎麼去了這麼半天？”“我把那噁心人的山洞給燒了。”“燒就燒了，可金子還在裡面呢。”“我取出來了。可真是多呀！”“這金子都讓人覺着噁心，要不爲了那妖女……回去吧。”
許慕白回洞口處坐下，讓雪瑤把孔雀等人叫過來。
“公子想到辦法了？”孔雀問道。
“嗯，我們只有一次機會。關鍵就看我們的雪瑤仙子了。”許慕白答話。
“我們想法推動那塊石頭，讓它滾下來撞這塊石頭。”許慕白指着山坡上的大石頭。
“可那石頭下來的方向不對呀？”
“小石頭碰走了，大石頭又蓋上了怎麼辦？”衆女議論着。
“沒別的辦法就按我說的辦！”許慕白指着孔雀，“你帶她們去砍樹，順地勢從那到這兒修一條坡道，修結實點！我倆去做一個堵洞口的樹筒。”
衆女的親人都在下面，自是心急得很。兩天時間就築成了坡道，又把坡道內凸起的石頭一一敲平。許慕白雪瑤也未閒着，他倆用十來根碗口粗的樹幹綁成一個兩丈長的大樹筒子。正橫在坡道與洞口石之間。
一切準備就諸後，衆女都緊張了起來。“雪瑤，就看你的了！兩塊石頭都滾走那是運氣好，我和你兩邊守着，千萬把這個樹筒卡在洞口。機會只有一次，小心了。”“開始！”
孔雀她們開始挖土撬石。那石頭搖了兩搖，猛地滾了下來，只見轟隆轟隆，越滾越快，似挾雷霆之勢，嘭的一下撞在蓋洞石上。蓋洞石被撞起來，許慕白雪瑤順勢將木筒卡在洞口處。兩塊石頭搖一搖，不動了。
“成了！”許慕白擦了一把汗，“快點，把兩塊石頭前後左右全塞起來！”幾人手忙腳亂，趕緊塞穩石頭。
許慕白坐在地上，長出一口氣。“解開樹筒，一根一根抽出來。放繩索救人。”
雪瑤挨許慕白坐下“總算沒出差錯，嚇死我了！”
礦洞爬出來兩百多人，正互訴離別，咒罵那羣畜生。許多喪妻之人黯然離羣，傷心流淚。
一衆人緩過神來，孔雀帶領他們過來見許慕白雪瑤。
“兩位恩公救我等性命，我等此生不忘！我苗人最重恩義，但我等身無長物，且性子愚魯，內心不安。請二位教我等報恩。”說完跪下。“請二位見教！”後面兩百多人一起跪下。
雪瑤趕緊起來扶着孔雀。“你起來。你們大家都快起來！除惡救人乃我輩份內之事，無需你們報答！”衆人不起來。
許慕白來到孔雀面前，正容說道：
“大家聽我說！我許慕白到此另有要事，順手救了大夥性命。我受大夥一拜。今天我有事情要求大家，那樹妖滅我滿門，我要報仇！我要在此設一伏魔洞，願大夥助我！此事亦與性命交關，所以我拜大家，事後如能留得性命，我與諸位恩義全消，只做朋友！”許慕白說罷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