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嗎？”她望着他，尋找着他鳳眸中的那份認真，“真的找到了嗎？”
“傻，我怎會騙你，哭什麼。”他說。
修長的手指往她眼瞼處揩去。
匡雪來還不知道自己哭了，等他帶着一手的溼潤放在她眼底。
她看去，才驚覺，不知何時，早就淚流滿面。
“真的嗎？真的找到小包了嗎？”
不是不信他。
卻忍不住，反覆確認。
像一個夢。
丟了小包的這些日子，就像一個噩夢。
現在，終於要醒了。
這個噩夢。
“真的。”握着她的手指在脣邊吻了吻，他的情緒隱忍着，不能兩個人都崩潰。
“剛纔明銳打來電話，我們的人查到了軍用車的主人，也打聽到，那天，他確實帶走了一個4歲左右的男孩子，那孩子沒事。”
“天！”
雙手捂住嘴巴，匡雪來從他臂彎間滑落，蹲在地上。
低低的抽泣聲斷斷續續。
周燕辰垂眸，凝着她的發頂，眸色漸深。
這一刻，沒有打擾她，讓她一個人冷靜。
良久，她擦了一把臉，站起身，纖細的手指抓上他的衣袖。
“我要去。”
她一字一頓，語氣堅定。
周燕辰嘆息，握住她的手腕，“雪雪，你乖，在家……”
“我不要。”她搖頭，手改而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盯着他的雙眸。
“阿辰，我要去，我可以去的。”
“雪雪。”皺了劍眉，他抵着她的額。
“我要去。”
她只是堅持說着這句話，“我要去。我不要在家裡等消息，我等不了，我要第一時間見到小包。”
修長溫熱的大掌握住她圓潤的肩頭，他薄脣一動，終究應下，“好，我帶你去。”
匡雪來鬆了一口氣，立刻問：“我們什麼時候走？”
“明天。”
“好，明天，明天。”
搓搓手掌，匡雪來輕輕呼吸，試着去平復心裡的激動。
將小包的消息告訴周老太和周燕惜，兩人的激動不比匡雪來和周燕辰少一分。
周燕惜甚至哭了，楚舟然摟住她，輕聲寬慰。
周老太握着柺杖的手指在顫抖，蒼老的聲音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動身？”
周燕辰沉聲回答：“明天一早。”
“好，好。”點頭，周老太望着匡雪來，“雪雪也要一起去？”
匡雪來坐直身體，正色道：“是的，我想一起去。”
沉吟一下，周老太說：“去吧，阿辰，你要好好照顧着雪雪，她現在不是一個人，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我知道。”
“咱們周家最近不太平，但願這次事情過後，一切歸於平靜。”說着，周老太閉上眼睛，嘴裡唸叨着什麼。
匡雪來轉頭望向周燕辰，把手放在他手心裡，和他交握在一處。
第二天一早，他們從周家出發。
周燕辰載着匡雪來，付明銳和楚舟然一輛車。
車子剛駛離周家不遠，就見前面停着一輛白色的保時捷。
兩輛車子停下，周燕辰推開車門下車。
與此同時，白色保時捷的車門也被推開，兩人從車上下來。
白津湫和盛封文。
“你們？”周燕辰看着他們。
盛封文揚脣一笑，“自然與你一同去了。”
視線落在白津湫身上，對方但笑不語。
周燕辰點頭，返身回到車上。
“他們？”匡雪來驚訝問道，“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周燕辰頷首，“是的。”
涼城到榕城，轉機三次，耗費的時間大概要三天。
如果直接開車過去，反而會節省不少時間，大概只要兩天左右。
他們都等不了，所以直接選擇開車過去。
坐車是最最無聊的事情，更何況是要坐兩天一夜。
周燕辰雙手握着方向盤，微微側目看着副駕駛百無聊賴對着窗外風景晃神的小女人。
“烏突突的，有什麼好看？”
男聲淡淡語。
匡雪來低笑，轉頭看他：“不看這個，看什麼？”
他劍眉一斂，漫不經心：“看我。”
匡雪來反應過來，不禁在心裡嘆息。
這人，自戀至極！
“看你，你又有什麼好看？”
周燕辰面露不悅，冷哼一聲，“我難道還沒有這烏突突的山包好看？”
沒忍住，匡雪來“噗嗤”一聲笑出聲音。
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逗着自己，總之，她覺得愉悅了不少。
“好，就看你，阿辰，你比山包好看太多了。”
這個比喻，他不喜歡。
不過她笑了，就好。
“聽音樂吧。”說着，他將音樂打開。
鋼琴曲緩緩流瀉而出，輕柔低緩。
匡雪來縮縮肩膀，聽着聽着，打了個哈欠。
驀然，想起從前。
他脣角勾起，笑意晏晏。
匡雪來發現了，問他：“阿辰，你笑什麼？”
周燕辰只笑不說。
匡雪來蹙眉，不依不饒，“你快說，你笑什麼呢？笑我嗎？我怎麼了？”
他低聲說：“確實笑某人。”
“真的笑我？”瞪眼，她問：“你笑我什麼？”
周燕辰看她一眼，說道：“想起一個事。”
“嗯？”
“歌劇院。”
他只說了三個字，一個地點，匡雪來便明白了他在說什麼。
“你別說了！”懊惱的說道，她俏臉微紅，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總裁，您還能聽懂意大利語呢，真厲害。”
他連她當時說的話都記得。
嗯，當時他說什麼來着？
一副面癱臉，霸氣的告訴她，“這是法語。”
羞恥的腦袋都要冒煙，匡雪來狠狠說：“你沒事回憶這個幹什麼！無聊。”
說完，她佯裝生氣的再次轉頭看向車窗外。
從窗子的映像中，他望見了她淺笑低眸的臉，心口暖暖。
半響不見她說話，周燕辰空出一隻手去握她的手指，輕聲問道：“還生氣呢？”
匡雪來傲嬌着，還是不理他。
周燕辰揉捏着她的手，指尖滑過她的手心。
酥麻微癢，她抿着嘴角，低嗤：“好好開車，專心點。”
他薄脣勾勒笑，握緊了她的手。
匡雪來很快，和他十指教纏，相扣。
路上行駛了四個多小時，周燕辰將車子慢慢減速停下。
後面的兩輛車子也跟着停下。
大家下了車活動，付明銳說道：“再開一小時就有休息站了，去哪裡坐一下，吃點東西。”
幾人點頭，同意了他的想法。
出來之前，周燕惜給匡雪來裝了幾盒子新鮮的水果，周燕辰拿出來一盒給她吃。
匡雪來吃了兩口，用手拿着餵給周燕辰。
周燕辰推拒，柔聲說：“你吃吧。”
“嘖嘖！”付明銳冷哼一聲，選擇不看了。
這簡直就是虐狗。
不，不，當然，他不承認自己是狗。
突然，很想念他的小木頭。
掏出手機，他跑到一邊給沐暮打電話去了。
盛封文和楚舟然也給自己的小妻子報了平安，白津湫則是走到很遠的地方，默默吸菸。
一根菸吸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轉頭，他微微勾脣，“怎麼？”
盛封文嘆息一聲，對他說：“你什麼時候也找一個，不這麼單着？”
白津湫的眼神若有似無的劃過某人，垂眸說道：“這樣挺好的。”
“津湫。”
“有些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有些人，也不是想忘就能忘記。”
“津湫，你何必？”
白津湫溫潤一笑，捶了一下盛封文肩膀，“好了，逗你的。我就不在你面前傷春悲秋了，我答應你，如果有那麼一個人出現，治療我所有的傷，我一定一往無前，怎麼樣？”
盛封文沉聲說道：“最好是這樣，只怕這個人已經出現，而你不肯承認罷了。”
無意中的話，卻彷彿說中了什麼。
白津湫想，大概自己是那瞬間瘋了。
爲什麼腦海裡會浮現一張稚嫩的小臉？
那個少女，口口聲聲的十八歲，花樣的年紀，卻一定要吊死在他這顆歪脖子樹上。
“你想到誰了？”盛封文眯了眸，“莫非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沒有。”白津湫回過神，冷冷說道：“回去吧，要準備走了。”
……
榕城。
某軍區大院。
“詩詩是我的公主！”
“你胡說！詩詩明明是我的公主！”
“你們放開我。”
聞雋詩被四五個男孩子圍在中間，害怕的紅着眼睛，“我要回家。”
“詩詩，那你答應長大以後做我的公主！”
“我不要。”聞雋詩搖頭，“我不要！”
她手裡還攥着兩根，嬌美的小臉上掛着淺淺的淚痕。
她是被他們給嚇壞了。
這羣孩子是大院裡面剛剛搬進來的，她和他們不熟悉，今天出來給小包買吃，就被這羣孩子給攔住了。
平常和她玩的很好的小朋友今天都去了幼兒園，她因爲小包，所以暫時跟幼兒園請假了。
“詩詩，你快點說，你要做誰的公主！”其中一個男孩大聲質問，“你快點說！你要做我的公主！”
“我不。”聞雋詩抿脣，“我誰的也不做！”
“不行！”
另一個男孩子生氣了，一把將她手裡的掃落在地上，並且一腳狠狠踩上去。
“嗚嗚。”聞雋詩害怕的終於大哭起來。
“詩詩！詩詩你別哭！”
“你放開詩詩！”
幾個男孩子拉扯着聞雋詩的手臂，裙子。
聞雋詩就好像一個娃娃，被他們爭來搶去。
“你們在幹什麼！”
突然，一道沉沉的，冷冽的男童聲響起。
孩子們聞聲回頭，就見一個個子小小，還有些嬰兒肥，肉團團站在不遠處。
“小包！”聞雋詩看見小包，大聲呼喊。
“小包？哈哈！”
因爲這個名字，孩子們鬨然大笑。
聞雋詩咬着嘴脣，低聲說：“不許笑！你們不許笑！”
“喂。”
一個男孩走到小包面前，他比小包要高出一頭，“你就是聞家撿回來的那個？”
“小包纔不是撿回來的！”聞雋詩蹙着細眉低吼，“我不許你這樣說小包！”
男孩子冷哼，拍拍小包的臉蛋，“他就是撿回來的！沒爸沒媽的野孩子！啊！”
隨着男孩子的辱罵最後一句，是他拔高的痛呼聲。
他的手腕落在小包手裡，緊緊攥住。
“疼！疼！”男孩子被逼出了淚，情急之下，一把推向小包。
小包往後閃了一下，躲開了。
而男孩子因爲慣力，跌倒在地上，磕掉了一顆門牙。
觸手是血，男孩子先是一愣，而後嚎啕大哭。
其他孩子見狀，紛紛害怕的四處逃開。
聞雋詩快步跑過來，牽住小包的手，“小包，快逃！”
奔進院門，把院子門緊緊的關上，兩個孩子背靠着大門，一點點滑坐在地上。
滿頭大汗，聞雋詩轉頭看向小包，“小包，你剛纔好厲害。”
小包耳尖有點紅，垂眸不說話。
聞雋詩又問：“是不是你在電視上學的，這樣，那樣。”
比劃了兩下，她的小臉滿是崇拜。
小包眨巴一下眼睛，認真的說：“以後，我保護你。”
聞雋詩愣住，小臉驚愕。
小包蹭過來，拉住她的手，“我保護你，以後一直，保護你。”
笑容漾開，她點頭，“好啊，那我長大以後，就做你的公主。”
“好，我的公主。”
“砰砰砰！”
突然，身後大門傳來巨大的敲門聲。
“開門！給我開門！”
小包牽着聞雋詩躲進屋子裡，廚房阿姨聞聲出來，問兩個孩子，“這是怎麼了？”
聞雋詩和小包都不說話。
廚房阿姨趕緊去開門。
門一打開，一個女人便拉扯着自己的兒子衝進來。
“人呢！人呢！”
“這位夫人，您找誰？”
“找誰？”女人冷笑，“自然是那個把我兒子打成這樣的小混蛋！給我把他交出來！”
廚房阿姨蹙眉，見女人實在不好惹，又是一句一罵，小混蛋小混蛋的不離嘴，她也是怒了。
“夫人，你可知道，這是誰的家？”
“誰的家？天王老子的家不成！”
她是剛剛跟着丈夫搬進來的，還不清楚，只是以爲，還能是誰的家。
廚房阿姨見她真的不知道，淡淡道：“這裡是聞司令的家。”
“誰？”女人瞪大眼睛，“聞，聞司令？聞靖宇聞司令？”
“是的。”
“……”女人慌了神，她的丈夫不過就是一個小小勤務兵，能夠搬進這裡，託了很多關係的。
聞司令，那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可是兒子……
“就算，就算是司令，司令又怎麼樣？我兒子被司令家的孩子打了，司令就不管嗎？”
“司令現在不在家，等他回來，一定會處理的。現在，夫人，能請你先離開嗎？”
把人打發走了，廚房阿姨進屋，把躲在沙發後面的兩個孩子叫出來。
“小包，是你打人了嗎？”
“阿姨，不關小包的事，是他們欺負我，小包是爲了我才，才……”
原來是這樣。
廚房阿姨點點頭，抱住兩個孩子，“好了，別怕了，那個阿姨已經走了，你們中午想吃什麼？”
聞雋詩看了小包一眼，輕聲說：“肉包。”
廚房阿姨低笑，摸了摸她的小臉，“那就吃肉包，你們兩個去洗把臉，都成小髒豬了。”
……
開車一天，人都是疲憊不堪的。
當天晚上12點，他們到了一處休息站，準備在這裡休息幾個小時，睡一下再走。
疲勞駕駛，容易出現問題。
周燕辰洗了澡出來，就看匡雪來坐在牀上，揉着自己的小腿肚。
他走過來，蹲在她身前，“怎麼了？不舒服？”
匡雪來皺着眉，委屈的說：“有點痠疼。”
仔細去看，她的腿有些腫，腳也是。
孕婦本來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光是坐車也夠受罪了。
幸好現在她孕吐不是很厲害，不然這一路，只怕堅持不住。
將她的腿擡起，放在自己膝蓋上，他給她捏着小腿和腳。
她還沒有洗澡，鞋子穿了一天，她自己都聞見腳有一股兒淡淡的味道。
可是他神色無恙，修長的手指給她輕柔的捏着腳趾，足底，腳踝。
鼻子一酸，她眼眶紅了。
嗚咽一聲，捂住眼睛。
“雪雪？”他一驚，叫了她一聲，“怎麼了？”
匡雪來搖頭，眼淚落下。
周燕辰嘆息一聲，起身去浴室洗了手出來，抱住她，“雪雪。”
匡雪來靠在他懷裡，緊緊揪住他的衣襟，“老公，你辛苦了。”
周燕辰鳳眸一閃，吻了吻她的額頭，“不辛苦。”
兩人靜靜相擁一會兒，周燕辰說道：“我抱你去洗個澡，早點睡了，好不好？”
“嗯。”她點頭，讓他把自己打橫抱起。
手臂纏上他的脖頸，她主動親了一口他英俊的側顏，“老公，我愛你。”
沒有什麼話比這個更有用。
先前還有的一絲疲憊，也在她愛的表白下，消失殆盡。
摟着睡了差不多5個小時左右，6點多，天亮了，他們要準備繼續出發。
從休息站出來，精神基本上恢復了十成，各自上車，繼續駛向榕城。
兩天後的晚上10點，他們正式進入榕城。
不可能現在馬上過去，他們先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這一晚，雖然很累，可是就是睡不着。
匡雪來翻了個身，身後就貼上來一道溫熱的身體。
周燕辰貼近她的耳，輕聲問她：“怎麼還不睡？”
匡雪來轉了個身，和他面對面，“睡不着。”
他把她抱在身上，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握住他的手指。
“阿辰，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是有些不安。”
摸了摸她的頭髮，他安撫她：“不要多想，明天我們就可以見到小包了，他一定非常好。我們見到他，就可以帶他回家了。”
回家。
多麼美好的詞語。
匡雪來點點頭，頭窩在他頸窩。
周燕辰一下一下撫着她的脊背，良久，終於聽見懷中淺淺的呼吸聲。
睡着了。
輕輕託着她的腰臀將她放在枕頭上，他吻着她的額頭，眼皮，鼻尖，脣瓣，臉頰，耳朵。
收緊手臂，抱着她沉沉睡去。
……
某軍區大院。
剛剛吃了早飯，只聽門外響起車笛聲。
聞雋詩眼睛瞪大，突然喊道：“是爸爸回來了！”
從椅子上跳下來，她快步本出門。
院門打開，聞靖宇一進來，就見一道身影撲過來。
“爸爸！”
“詩詩。”
彎身將聞雋詩抱起，聞靖宇親了親她的臉蛋，“想爸爸了嗎？”
“嗯。”聞雋詩使勁兒點頭，緊緊摟住聞靖宇的脖頸。
聞靖宇抱着她進門，妻子迎上來，和他擁抱。
聞含章也衝過來，抱住他的大腿，喊他：“爸爸！爸爸！”
聞靖宇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看向幾步之外站立的小男孩。
“孩子，你好嗎？”
小包嘴角抿了抿，點頭。
聞雋詩說道：“爸爸，他現在叫小包。”
“小包？”聞靖宇微笑，“你起的嗎？”
“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聞雋詩埋頭在聞靖宇脖頸間。
身後，有人走上來，在聞靖宇耳邊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