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

王都以諾。

美蓮今天起得很晚,差點兒就不想起牀了。對畫家而言,黑夜和烏鴉可不是什麼永恆的主題。她望望窗外,竟然又是陰天,而且陰得可怕,說實話,和晚上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她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腰肢,當然,這種景色絕對沒有男人可以看見。然後,她迷迷糊糊下了牀,穿着拖鞋走到了臉盆前面。

“嗯?”她眯着眼睛,“什麼時候把亞修的畫像掛在這裡了?”

突然間,美蓮嚇醒了,跌倒在地,打翻了畫架。因爲那不是畫,是她的穿衣鏡子。

亞修的面孔就在鏡子裡面,正在對她大聲喊叫:“美蓮!快跑!快跑!”突然,喊叫聲停止了,就好像是什麼人用力掐住了亞修的脖子,亞修的面孔扭曲了,然後,血從鏡子上流了下來,流到雪白的牆壁上,還有一絲流進她搭在牆邊的臉盆裡。

“呀……”美蓮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還在牀上,身上蓋着被子。

“怎麼搞的?做這種倒黴的夢。亞修……”

美蓮有些傷感,近來都沒有時間去給他掃墓。美蓮望望窗外,陰得可怕,和夢到的一般無二。“該死!”美蓮咒罵着,“不要以爲淑女就不會罵人,該死!”但是美蓮還是下意識地望了一下穿衣鏡子,那鏡子明亮照人,在黑乎乎的屋裡還能反射出一絲亮光。

“搞什麼啊,抽空給你帶把花。真是的……”

美蓮穿上拖鞋,理了一下長長的頭髮,點了燈來到臉盆前洗臉。她往臉上撩了一把水,清涼的水讓她舒服很多。她舒服地輕輕“嗯”了一聲,突然發現臉盆裡的水泛起一絲紅色。

她擡起頭,鏡子上不知何時開始流血,整面鏡子都被血覆蓋了。血像瀑布一樣在鏡面流動,像瀑布遇到石頭一樣分開水簾,露出了一張慘白的面孔,帶着尖銳牙齒的面孔。

“呀……”

屋外的巡邏隊聽到了,這裡畢竟是幼獅軍事學院的公寓,日夜有人巡邏。

“什麼聲音?不好,像是美蓮學姐!美蓮學姐?難道有色魔?”巡邏隊長大叫三聲,沒有迴音,頓時急了,拔出長劍一腳將院子的大門踹開,示意大家把周圍包圍,帶着兩個人朝屋裡涌去,“你們兩個敲門,你們兩個跟我爬二樓窗戶。”

當他們敏捷地翻上陽臺的時候,突然窗子被撞開了,一大羣黑乎乎的東西從裡面飛了出來,迎頭在鋼製鎧甲上撞得當當響。

“哎喲!”巡邏隊長用手驅趕着,一下子從二樓摔到地上,疼得要命。隊員們大叫着揮舞火把:“是蝙蝠!蝙蝠!”

“不是蝙蝠這麼簡單,是吸血鬼!射死他們!用火箭!”巡邏隊長摸了摸脖子,要不是幼獅所有的騎士甲都有護喉甲,他恐怕就沒有命了。當牙齒碰到皮膚的那一瞬間,他拼命將吸血鬼趕開了,所以才從樓上掉了下來。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讓他怒火中燒,他拿起火把點燃了一支火箭頭,卻突然看見一個人被蝙蝠抓着懸掛在空中。“豈有此理!”

他們亂箭齊發,但是沒有什麼效果。蝙蝠帶着昏迷的美蓮飛上了高空,他們害怕傷了美蓮,只能乾瞪眼。四周喧鬧起來,沒有離開的騎士們拎着武器,大多數都穿着睡衣。這鬼天氣讓人不想起牀,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鬧情緒。

“發生了什麼?”羅德羅帶着一些比較高級的騎士迅速趕來,而巡邏隊長沮喪地回答:“吸血鬼不知道爲什麼把美蓮學姐抓走了,我們沒有辦法……”

“吸血鬼?”搭腔的是一個穿着奇怪鎧甲的騎士,上面的徽章羅德羅從來沒有見過,是一個紅色的獅子頭側面,露出尖利的牙齒。

“怎麼會是紅色的?血獅子?”羅德羅在幼獅學院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徽章。那徽章不止是一個人擁有,一大隊穿着相同鎧甲的騎士就在那個爲首的人身後,他們大都只用小型的護臂盾牌,胸口和頭盔前額都有這種標記。

羅德羅身爲守備隊長,竟然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他心中一驚,和手下的騎士們迅速拉開距離,拔出劍來。

對方卻發火了:“怎麼搞的?羅德羅?你連我也不認識了?”

羅德羅張大了嘴和不上:“莎士比老師?您不是教文科的?”

“誰告訴你我是教文科的?”莎士比老師穿着鎧甲語氣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舉起一個奇怪的武器,是一隻粗鐵管子,對着羅德羅習慣性擋在胸口的特大塔盾——一聲巨響,羅德羅看到火蛇一閃,然後就飛出去跌倒在地。

※※※

面對固執的不肯安息的聖靈騎士們,年特不知所措。“各位……”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資格領導你們,我沒有讓你們大家在大地上馳騁的力量。”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騎士們亂糟糟地相互討論起來。

有人說:“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惡魔肆虐!”

有人說:“我們至少可以抵抗惡靈的侵蝕,但是結界是個問題。”

他們慷慨激昂,最後無奈地得出了結論:“如果沒有守衛天使就沒有辦法在地面上發揮力量。”

年特忍不住向米倫勒斯問道:“守衛天使是誰?”

米倫勒斯說:“就是擁有次元結界力量的掌暗天使,也就是……”

“也就是我!”

一個聲音從天空中從遠至近,到了跟前的時候,一個明亮的光洞像門一樣打開了,一個背生雙翼的天使從裡面走了出來,向着他們頻頻點頭:“米倫勒斯,年特,好久不見了。”

“大流伊?”年特從那光門打開的方式便聯想到他,而守護天使的容貌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但是這個事實還是太讓人驚訝,年特瞪着大流伊的身體,想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守衛天使的微笑一如往昔的玩世不恭:“我沒死,你不是也沒死就站在這裡了?”

年特忍不住說道:“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守衛天使回答:“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出去尋找同伴和鑰匙,就再也沒有回來。也許很難解釋,但是人間太好了,漸漸地,我們迷失了,因爲時間,也因爲生活。直到命運之輪將我們再次聚到一起,知道嗎,命運真是公正無私,不過,很慶幸,在這時刻,她向着我們。”

年特端詳着那熟悉的面孔,心裡非常好奇:“那麼你現在究竟是誰?大流伊還是天使?

如果你是掌暗天使,那麼大流伊去哪裡了?“

掌暗天使回答:“我是天使,天使在人間就是大流伊。時間是真正的強者,但是命運更加不可違抗,因爲你的意願也是命運之輪運行的動力源泉。我們貪戀人間的情感,就被那情感所羈絆,直到力量之匙再次回到女神手中,我們的意志也再次甦醒。”

“你說月光寶石?”年特焦急地問道,“那麼米蕾尼婭剛纔和你們在一起,是不是?她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

掌暗天使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想起戀人就忘了世界,你還真是和聖徒不沾邊。”

“什麼話!”年特回答,“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麼聖靈騎士的隊伍就應該由你負責,你該不會是來度假的吧?”

“我們一起去聖殿,但是在這之前我要請求你一件事。”掌暗天使突然變得十分認真,“人類,請你認真地回答我,如果戰爭不可避免,而戰爭雙方任何一方都沒有絕對正義的時候,你會怎樣抉擇?”

年特被這個問題問呆了,他知道是因爲光和暗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理由,到目前爲止,他從天使和惡魔的口中得知了許多真實,但是他要如何選擇?如果戰士沒有堅定的信念,又怎麼能戰鬥到最後?在這一點上,不管是國王騎士還是教會騎士都是一樣。在困惑了短暫的幾秒之後,年特無奈地說出了答案。

“哪兒有那麼多好想的!”

掌暗天使問道:“你憑什麼戰鬥呢?”

年特說:“我堅信自己,堅信人類的未來。我戰鬥是爲了踏出路來,不爲了抉擇什麼,不爲了證明什麼。我想所有的騎士和國王都這樣想過,有沒有什麼偉大的理由,人們在愛情和真理、正義以及很多事情面前這樣問,只爲了一個答案。”

掌暗天使微笑:“那答案只有神知道麼?”

年特搖頭:“我見過神了,也漸漸瞭解了命運之輪,但是不管是神、惡魔,還是命運之輪都不會有太好的解釋。我一生當中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沙漠裡沙丘後面的灌木叢,你在灌木叢裡摘過野果子嗎?十個果子裡有九個是酸的,也許你吃了覺得酸,也許你吃了覺得甜。

因人而異還是因果子而異,都不重要,命運之輪怎麼說也不重要,對我而言,我只知道兩件事情最重要。“

“第一,我餓了。”

“第二,如果我覺得好吃就對味了。”

年特望着天使:“你們到底還要知道什麼呢?”

“哈哈!”米倫勒斯笑了,“我終於知道了光神大人爲何如此相信人類。”

掌暗天使掀起時空的黑幕,讓光芒四射,世界就變了,年特看到那曾經曇花一現的風景替代了黑暗,乳白的光芒從那打開的門裡像泉水一樣蒸騰,融入大地,融入每一個黯淡的靈魂身體中。聖靈騎士們的身體上涌出了淡淡的銀光,他們驚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那風景他們已經盼望了一萬年。

掌暗天使大聲宣佈:“力之源泉已經開始流淌,風和雷的精華將再次充滿天空,誕生光芒的力量。普休斯感謝不朽的靈魂們做的一切。但是我們的戰爭纔剛剛開始。我代表我主普休斯的意願說這句話,你們願意締結新的盟約麼?人類和光明的盟約,我們將比萬年以前做得更多,這是爲了感謝人類所應得的。”

聖靈們竊竊私語,奧馬作爲年長者和他們議論良久。年特和黑眼耐心地等待着,一些問題不禁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人類需要什麼?神許諾的會是人們希望的嗎?然而最迫切的問題是——誰又有資格代表全人類的意願?”

米倫勒斯的聲音打破了人們的議論,他的話十分有理:“人類啊,你們沒有必要如此緊張。你們的意志有藍鈴女神爲你們做主,我主允諾,在他的力量復甦的千年以內,由人類的庇護神月光女神繼續掌握天使和光明諸神的領導權,你們的權利和天使已經沒有太大分別,你們的路在自己腳下,因爲力量之源的鑰匙也在你們手中,天空神殿的階梯也將在你們腳下。”

年特聽出了那話中包含的意義,連忙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月光女神能夠得到這裡的領導權,人們就可以不被神的意志所左右?”

掌暗天使點頭說道:“是的,但是這需要我們的共同努力。長久以來,天使和諸神的叛亂以成事實,如同一盤散沙。月光女神已經前往聖殿,一場讓叛亂者臣服的戰爭在等着她。

能不能取得光明世界的權利對你我都至關重要,我們要奪回我主普休斯的威嚴,而你們將重新掌握自己的權利。“

“那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奧馬從聖靈騎士們當中站了出來,推了推年特,“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有權利,去吧!”

掌暗天使微笑着伸出手掌,那上面有光神普休斯的印記在閃閃發光。年特猶疑着,伸出了手和那掌心對在一起。當一股躍動的光沒入他的掌心,年特在自己的掌中看到了光的印記,新的盟約就這樣成立了。

當那印記在他的掌心轉動的時候,一道金色光芒從天上撒下來,照亮了前往神殿的通路。

※※※

哈馬斯聽說了美蓮被吸血鬼帶走的消息,然後把把牛排狠狠塞進了嘴裡。

“陛下,這種消息總是在吃飯的時候傳來是有些……”瑪絲塔校長十分不安地搓着手,“但是這一定是有原因的,黑暗勢力爲什麼會首先相中了一個畫家,不惜潛入騎士雲集的我校,我認爲不是因爲美蓮小姐是出名的美女這麼簡單。”

哈馬斯確實惱火,他狠狠喝了一口葡萄酒,對近衛隊長吩咐道:“去看看公主在不在屋裡,不許她出門,出門就把她關進牢房。”

安卓美突然從窗簾後面蹦了出來:“誰要出門啊!外面黑得這麼難看!你讓我出去我也不出去!”說完之後氣哼哼地走了。

一大羣衛兵跟着她一起回房間,她的心情緊張,情緒十分不好,突然回身踢護衛隊長的肚子,把對方踹倒之後還狠狠地踩。護衛隊長穿着沉重的鎧甲,從小看着她長大,也沒有什麼脾氣,只好讓她踩個夠。

“哎,怎麼這樣。”哈馬斯示意女傭給她帶些食品回去,好不容易把話題回到吸血鬼的問題上來,“那麼各位,你們的意見如何?”

一位陪坐的宮廷大臣站起來說:“陛下,衆所周知,吸血鬼在古代是聽從惡魔使者路西笛的命令行事,從目前的囂張舉動來看,路西笛恐怕是在我們這裡復活了。否則吸血鬼也沒有膽量遠離根據地在這裡出現,還有異常的天氣情況,恐怕……”

傳說中,惡魔之王拜德的三大魔使,分別是拜裡安格、蔻蔻瑪蓮和路西笛,而其中最爲怪異的,無疑是恐懼之王路西笛。傳說他喜歡用音樂來傳遞恐懼的氣氛,年代太久了,至於詳細的情形誰也不太清楚。

當年,是聖少女藍鈴用歌聲鎮壓了他的魔力,才使得他受到了颶風騎士的致命一擊而逃入地下。現在,難道是他捲土重來?

突然有個侍衛官匆匆來報告,在國務大臣的耳邊耳語了一番走掉了。國務大臣苦笑:“陛下,剛剛有個有關的小消息被證實了,美術館丟了一幅畫,是美蓮小姐的作品。”

哈馬斯問道:“嗯?畫的什麼?”

國務大臣:“就是聖詩經典,萬年前颶風騎士用銀騎士槍刺死了路西笛。看來這是報復呢……”

哈馬斯推開桌子站起來,擦了擦嘴:“立刻在全城貼上佈告,每個人都要自己準備耳塞,隨身攜帶。瑪絲塔,這件事就交給雷歐騎士團去處理,但是要小心一些。準備馬車,我要去見教皇,雖然不想看見他,但是該談的事情總是要談了。”

“陛下英明。”瑪絲塔施禮之後就急匆匆離開了這裡。天色更加昏暗了,對他而言,時間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重要。他要在短短的一個小時裡完成好幾件事情,也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如果教皇和國王都可以坐到一張桌子上去的話,那麼他也可以去做一件他很不情願的事。

※※※

“對不起啊!”

面對彎腰認錯的瑪絲塔,聖堂學院校長漢森愕然:“雖然你絲毫也不虔誠,小氣貪財,教壞我的兒子,搶過我的榮譽戴在自己頭上,缺德拿走最後一張衛生紙,但是都不用這麼道歉的……”

“不,”瑪絲塔非常認真,“實際上……”

漢森:“實際上?”

“實際上是我讓學生和你們學校過不去,散步有損你們學校聲譽的謠言,破壞田地和水閘。”

漢森微笑:“這也不是新鮮事了,我要打你就趁早了,我們信念不同,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還有什麼一起說出來吧。”

“實際上……”

“實際上?”

“實際上羅傑是我的兒子。”

漢森登時笑容僵硬在臉上,瑪絲塔連忙解釋:“但是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我是依塔的未婚夫,打仗出發之前我們就有過關係,她以爲我死了,纔會嫁給你的。後來她發現你沒有能力讓她懷孕,她想要孩子,所以……”

漢森青着臉,說道:“依塔已經去世很多年了,這些都無所謂了。原來你就是她的前夫……

你來和我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瑪絲塔說:“你是個老實人,也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從來也沒有告訴過羅傑,也沒有再要孩子。但是請你放心,依塔是真心愛你的,羅傑永遠都是你的孩子,雖然你們那麼不同,但是他始終都很尊敬你,從來都是把你當成父親。”

“那又怎麼樣?”

瑪絲塔鬆了口氣:“我一直都很妒忌你。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還來和你說這些,有些不知羞恥。但是,我就要去做一件事,一定會死,所以我要告訴你這些,希望你能原諒我欺騙你這麼多年。你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和我不一樣,所以我請求你原諒我,我死了之後,羅傑也許會成爲新校長,我們兩所學校,就不要再培養相互敵視的學生了,他們是人類的未來,不該分裂啊!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漢森轉身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天氣讓人沮喪,這些話也是。其實這種局面的形成決非偶然,沒法責怪某一個人,大家都是人,人啊!漢森從架子上抄起魔法杖,微笑着說:“我知道的事情也許你不知道,我們一起去吧。你還得活下去,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不要都留給羅傑。”

※※※

在城市下水道的深處,傳說經常會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有人說是風的聲音,但是也有人說那是惡魔的吼叫。人們不敢進去,因爲那裡是老鼠的世界,是黑暗的領地。那裡確實是人類建造的,但是由老鼠來享受。沒有知道那裡有多深,也沒有知道爲什麼會建造那麼深。

但是現在,人們決定一探究竟。

河道工人的屍體就擺在地面上,心臟插着木樁,周圍是幾個腦漿崩裂的市民。當有人靠近的時候,河道工人突然睜開了眼,用力吼叫着,露出尖銳的牙齒。但是一根槍管伸進了他的嘴裡,“砰”的一聲將他的頭打爆了。

漢森捂着鼻子:“還不如讓我們來,這也太噁心了!”

瑪絲塔看了看那正在萎縮的屍體,回答道:“省着力氣吧,噁心的還在後面。我們走。”

這是一支由幼獅騎士團和聖堂騎士團共同組成的隊伍,只有一百人左右,但都是精英。

對於瑪絲塔帶來的新玩意兒,漢森表示驚異,不知道能夠有多大的威力,而神秘的雷歐騎士團,原來竟然是由幼獅學院的教工所組成的,從食堂大師傅到掃垃圾的竟然都是騎士,保密工作可謂非常驚人。

用瑪絲塔的話說:“他們是幼獅學院的一切。”如果他們死光了,那就真的連廁所都沒有人掃了。要不是中級以上的學生騎士全都去邊境打仗了,他真是死也不願意拉出這支隊伍。

不過,他對這支隊伍的力量有充分的信心,因爲這支隊伍是全大陸最強的隊伍。幾乎所有的國王騎士,都是這支隊伍教出來的。

他們在寬闊的下水道舉着火把穿行,瑪絲塔和漢森坐着河道工人的小船,莎士比拿着火槍,斯塔瑞斯舉着盾牌,聖堂的祭祀們舉着法杖跟在後面。

河道始終是那麼開闊,因爲從建造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骯髒的水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緩緩地流動着,兩旁的石壁生滿了厭光的苔蘚,滑膩膩的,讓人不想碰觸。

漢森拿着半張地圖,而瑪絲塔拿着另外半張,他們已經從王城走到了白玉聖城的地下,從下水道的氣味來看,哪一邊都沒有什麼分別。他們要走到地圖上暗線所標識的終點,而那裡,就是白玉聖城和以諾王城建築的交匯點,是封印惡魔的結界邊緣。

“嘿嘿……”瑪絲塔戲謔地說,“好像還是聖徒的大便比較臭啊。”

漢森頭也不擡地看着地圖:“我怎麼覺得空氣一下子清新多了。”他用手循着圖上的一道暗線,目光停留在前方的涵洞,“那裡應該有個暗道。小心,是落差點。”

他們小心地步行接近,漢森向下擲了一個小火球,照亮了高大的臺階下面。潺潺的水流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那裡並不是很危險,但是想必非常滑膩。

斯塔瑞斯首先跳了下去,小心地用火把探照周圍,然後對他們說:“在水簾後面有一個暗道。”

瑪絲塔說着:“老弟,接我一把。”斯塔瑞斯應着,舉起胳膊去接他伸下來的腳。

突然間,吱吱的聲音響了起來,老鼠突然潮水一般從暗道裡涌了出來,衝到了斯塔瑞斯身上,衆人都是大叫。

斯塔瑞斯臨危不亂,巍然不動,用一隻手擋着面甲的縫隙,另一隻手平舉盾牌,突然間渾身一抖,老鼠便從他身上彈起來,猛烈地撞到牆壁上變成了肉泥。斯塔瑞斯大吼一聲,原地旋風般一轉,地上的水就和龍捲風一般帶起鼠羣撞到下水道的頂端。

“快上來!”騎士們拉成一串向下面伸出手,斯塔瑞斯冷哼一聲蹬在牆壁上躍起,一把抓住同伴的手,回到了水道上方。

光輝騎士念起咒語,怒喝聲中聖光彈在甬道中爆起強烈的光芒。老鼠們驚叫着匯成灰黑色的洪流沿着水道向下面逃竄,竟然許久都跑不完。

斯塔瑞斯伸手從頭頂摘下一隻小耗子,扔到地上。那耗子方纔正在旋轉中心,竟然沒有被他的驚天一擊甩掉,此刻暈頭轉向,在地上歪歪斜斜地走。

莎士比哼了一聲,一腳將小耗子踢了下去。他將火槍耍了一下扛在肩頭,說道:“我們得想辦法開道啊。”

“不能使用太強的魔法。”漢森端詳着地圖,“到處是彎道,如果把牆壁轟塌了,我們會被埋起來。只能小心一些了。”

“那麼跟在我後面好了。”一個冷漠的聲音從瘦削的雷歐騎士口中傳出,他穿着緊身的劍士皮甲,抽出一把冰寒的長劍,縱身跳了下去。

“卡本老師,小心一些啊。”大家相繼跳了下去,舉好火把進入了暗道。一股陰風從裡面吹出來,火把搖曳不定,被水滴到的時候發出陸續的“滋滋”聲,但是燃燒很旺盛,不用擔心空氣的問題。

卡本老師獨自走在前面,似乎不用依賴光亮。他斜斜地拖着劍,臨近拐彎處突然小跑了起來,一聲爆喝,水幕隨着劍光激飛,腳下的水花被他踏起,波紋帶着強勁的氣魄向四周擴散。千百淒厲的叫聲匯成一片,卡本老師已經跑進了彎道的內側。衆人連忙跑起來跟上,纔看到老鼠的屍體泡在水裡,到處都是,水域已經變得污濁不堪。

“媽的,這麼大。”有人撿起半截老鼠看了看,“簡直是小豬,和兔子差不多大了。”

“沒有糧食的時候來打老鼠好了,我們快走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卡本老師已經到了下一個彎道,將大隊人馬遠遠甩在了後面。只聽見腳步踏起水花的聲音和老鼠的叫聲。突然,一陣喇叭的聲音響了起來,還夾雜着卡本的怒喝,然後就平靜了。等到他們趕過去,一切都平靜了,地上是卡本的緊身鎧甲和長劍,而人已經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見到的人很多都忍不住慌張起來,卡本老師那樣的劍術高手,可以說一對一幾乎天下無敵的高手,竟然一轉眼就憑空消失了。地上沒有血跡,鎧甲完好無損,連卡本老師的內衣也在裡面,只有不見了。

“帶上耳塞。”瑪絲塔首先把耳塞掏出來帶上了,“是路西笛,他應該就在附近。”

“路西笛?”這個時候說什麼也已經晚了,因爲所有的人都已經帶上了耳塞,什麼也聽不見了。漢森特地給所有的耳塞施了神聖魔法,徹底過濾黑暗聲波的影響。一種不習慣和恐懼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但是他們還要往前走,因爲回頭也許更糟。

騎士們在甬道里小心地走着,按照地圖,前面將有一個寬闊一些的地方,讓水流彙集。

人人都握緊了武器,誰都知道前面很可能危機四伏。聽力受到影響的浮躁過後,眼神更加敏銳。這時候,一絲血腥味傳來,大家才知道嗅覺突然變得靈敏也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老鼠的浮屍和水流一起跟着他們前進,人人都變得小心翼翼。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僵住了,他們飛快地跑過去,一面奔跑一面向後揮手。瑪絲塔和漢森已經氣喘吁吁,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從緊張地呼吸中硬是擠出了一口倒吸的涼氣。

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在哭叫,但是因爲他們帶着耳塞聽不到。他還活着,他拼命揮手,他的腿被人用一根鐵棍穿在一起釘在乾燥的地上,血從臺階流進了水中,而這纔是血腥味的來源。

“神也不能寬恕這樣的時刻!”最好脾氣的祭祀也憤怒了,用最快的速度幫男孩止血,男孩很倔強,咬緊牙根沒有再喊叫。他的傷口在聖光下很快癒合,幸運的是沒有傷到骨頭,但是當企圖站起來的時候,他失敗了。

“你是誰啊?怎麼會在這裡?”漢森這樣問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傻,耳朵被塞住了,人家回答他也聽不見。

他的手放在耳塞上,卻被瑪絲塔攔住了,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如果他把耳塞摘掉了,那麼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就是他。因爲這個原因,騎士們緊張地分散開距離環顧着四周,而瑪絲塔把風神劍架到了男孩的脖子上。

他本來懷疑男孩就是懷疑的對象,但是突然之間,火把明亮地照到了男孩的臉,他覺得有點兒面熟。“媽的!”瑪絲塔咒罵起來,他因爲驚訝幾乎跌在在地,“你是卡本!”

那是卡本老師沒錯,現在是一個四、五歲的男孩了,怪不得只留下衣服,因爲很容易就掉了。卡本揉着眼睛,但是仍能保持理智,他張着嘴說着什麼,揮舞雙手讓大家不要摘掉耳塞。

斯塔瑞斯一把將他拉到身後,將他的劍還給他,可是他幾乎拿不動。現在必須有一個人抱着他了,卡本騎在一個騎士肩膀上,神情十分沮喪,還有些想哭鼻子的酸酸的感覺。

“路西笛!滾出來!”莎士比面無懼色地大聲喊叫,“我們知道你在這裡,你的恐怖散佈得並不高明。”

沒有回答,或者說,就算有回答也聽不見。這種尷尬的場面使人再次有了摘掉耳塞的念頭,那念頭在人腦子裡癢癢的,憋得人發瘋。四面八方的水流都在這裡彙集,然後向東流下去。突然一大羣蝙蝠從黑洞洞的地方飛出來,瞪着紅通通的眼睛襲向衆人,每個人頭上都是一羣銳利的牙齒。

“臥倒!”漢森的法杖已經亮起光芒,蝙蝠不敢近他的身,但是大家的耳朵聽不見他的喊叫,漢森滿頭是汗,只好將法杖儘量伸高。瑪絲塔瞧出了他的意思,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增加了幾尺的高度。漢森大聲梵唱:“血與血不同源,光與暗不併存!呵理哈埃得……”

那法杖的頂端越來越亮,終於爆發出比白晝更加耀眼的光芒。騎士們蹲下來拉扯咬住不放的碩大蝙蝠,蝙蝠們在光芒中發出耳塞也攔不住的超聲波,彙集在一起,漸漸變成了類似喇叭的聲音,衝入人的耳內。然後這聲音漸漸遠了,蝙蝠們被光所驅逐,慌亂地碰撞着消失在甬道深處。

“不好!”漢森一瞬間警覺了,但是已經太晚。

當光芒消散的時候,十幾個小孩子在鎧甲裡面敲打着,有的甚至能從脖子的洞裡鑽出來。

大家面面相覷,在惡魔的洞窟中不知所措。突然一聲喇叭響在他們中間,確切地說,就響在瑪絲塔耳邊。瑪絲塔大叫一聲,叫聲到了後半聲卻變成了男孩的啼哭,高大的鎧甲沉重地倒在地上,頭盔滾落的時候,就好像是騎士斷了頭。

漢森面無表情,緩緩將耳塞摘下來,扔到了地上。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耳塞阻止不了路西笛的魔法。

“嘿嘿嘿……哈哈哈……”一陣怪笑在頭頂響起,從透明漸漸變成實體,一個奇異的小丑手裡拿着一支喇叭飄浮在空中,他上下翻覆過分瘦長的身體,蜷曲着腿就好像是在牀上一樣自在。他的頭髮謝頂很難看,卻將殘餘的部分染成了金黃色。他把玩着喇叭,似乎樂在其中:“早這樣不就好了,乖乖地讓我變成小孩吧。”

望着眼前肆無忌憚的小丑惡魔,漢森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路西笛。”

聽到漢森的話,那惡魔小丑不禁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好眼力!你怎麼知道?”

漢森沉着地說:“你的本體也不在這裡,你只是一個拿着路西笛的魔笛的小角色罷了,沒有笛子的話,你只是一個差勁可笑的傢伙,甚至不躲起來就不敢和別人交手。你的力量和真正的路西笛相差得太遠了。”

“沒錯!”小丑惡魔回答,“我只是路西笛大人手下四魔神將之一,不過你們人類反正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告訴你們也沒有用。你們就稀裡糊塗去死吧。”

“有什麼不知道!”漢森回答,“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就是鼠輩,鼠輩,我說的沒錯吧?”

“哈哈……”小丑惡魔捧着肚子在空中癲狂地大笑,突然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說道,“你很聰明,那又怎麼樣?你們仍然不是我的對手,我從前都不知道,原來你們所謂神聖魔法的力量已經如此微弱。來變小吧。”小丑惡魔把笛子放到了嘴邊,然而那瞬間,他得意的笑容卻驀地變成了驚惶。

變成孩子的騎士們合力端起一支火槍,對着一隻在牆角鬼鬼祟祟的老鼠用童音大喊:“你去死吧!”

“轟”的一聲,老鼠變成了肉泥,小丑惡魔的身體又漸漸變得透明。他惡狠狠地說:“這次是我大意,你們等着!路西笛大人就要復活了。那個時候,讓你們全部……”

第二十六章 憤怒的爐匠第三十三章 獅子旗傳說第十七章 目標紅燒肉第四十四章 惡魔的罌粟第五十四章 黎明前的夜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東西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二十章 魔法與魔術第一章 蜀國的天空第四十八章 憤怒的盆栽第三十五章 狐狼的浴池第四十章 停滯的怒火第二章 山城的原野第三十三章 獅子旗傳說第二十八章 摩登野蠻人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四十九章 萬年的期待第三十七章 狐狼的森林第四十九章 萬年的期待第十八章 勇氣的背後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第五章 騎士的身價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五十五章 騎士的沙丘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四十四章 惡魔的罌粟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東西第二十章 魔法與魔術第四十五章 失落的鑰匙第九章 嚴師與身教第二十三章 攻佔處女地第十八章 勇氣的背後第五十六章 惡魔的盛宴第三十二章 色彩的陰謀第十八章 勇氣的背後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第三十三章 獅子旗傳說第十二章 睡衣狂奔夜第二十六章 憤怒的爐匠第十九章 天堂和地獄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四十四章 惡魔的罌粟第四十四章 惡魔的罌粟第八章 少女的秘密第十三章 黑馬與白馬第二十七章 規範的禮儀第二十六章 憤怒的爐匠第四十五章 失落的鑰匙第四十七章 國王騎士們第三十三章 獅子旗傳說第五章 騎士的身價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四十章 停滯的怒火第三十六章 內衣上的蕈第四十八章 憤怒的盆栽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四十一章 獅子的木筏第四十三章 巴斯廷的雪第十六章 公主與肘子第二十七章 規範的禮儀第十七章 目標紅燒肉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東西第三十一章 野蠻的文明第二十三章 攻佔處女地第十三章 黑馬與白馬第二十八章 摩登野蠻人第二章 山城的原野第十章 採菊東籬下第三章 一生的渴求第十章 採菊東籬下第二十一章 卑鄙爲紅顏第四十章 停滯的怒火第二十章 魔法與魔術第四十六章 誘惑的終結第二章 山城的原野第二十三章 攻佔處女地第三十五章 狐狼的浴池第十九章 天堂和地獄第九章 嚴師與身教第三十七章 狐狼的森林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東西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第八章 少女的秘密第十五章 帶露的美蓮第一章 少年不知愁第四十二章 相連的宿命第十九章 天堂和地獄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三十六章 內衣上的蕈第四十五章 失落的鑰匙第九章 嚴師與身教第三十八章 朦朧中的愛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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