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承玄回來,見清清留在屋子時,不由地生疑,“你不是在他公司嗎?這會兒怎麼窩在家時看電視劇?”
放下行李,坐進沙發,與她並肩,艾承玄滿臉疑惑。
抱着毛絨絨的抱枕,整個身子都陷進寬大的柔軟裡,對着電視,清清目光呆滯,“被趕回來了。”
艾承玄,“……”
見不得她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喂……”
他堅硬的肩頭撞了撞清清,疼得她齜牙咧嘴,艾承玄笑,掌心伸出手,壞心眼的揉亂她墨玉般的發,“那男人把你趕回來的?闖禍了?”
一把拍飛他的手,清清吊起眼角睨他戲謔的笑顏,僵着小臉,“那天他媽去公司了,我還和她脣槍舌戰了一翻,氣得她恨不得把我掐死,後來也不知她和她兒子說了什麼,總之我就被趕回來了。”
“你活該!”
艾承玄噗嗤一聲,他微微眯起水潤的桃花眼,幸災樂禍說,“早說過用那辦法留他身邊行不通,別說姑媽了,就小雅那女人也是三天兩頭直往公司跑,你不被趕走纔怪哩!那兩個女人啊,現在是恨不得把你丟到火星上去,最好能甩多遠甩多遠。”
“嗯,瞧出來了,可我就不如他們願,我偏要隔三岔五的出現在她們眼前,我就要叫她們心慌!”清清緊着眉頭說,總之她過得不好,那些欺負她的人也別想好過。
“嘁……”冷哼一聲,艾承玄嗤之以鼻,“就你那點本事你憑什麼在人家眼前晃悠?”
聽出他在邀功,清清這才柔和了面容,她眸光移去他臉上,不施粉黛的小臉卻如朝霞映雪,美得艾承玄心尖如水一樣盪漾開去。
微翹了嘴角,兩粒笑渦淺淺映在清清頰邊,她星眸泛波,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半遮半掩,“所以才請你幫忙呀,除了你,這個世界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幫上我的人。所以……謝謝你!”
聲音軟綿綿的,含嬌細語,像能撩撥心底的琴絃,艾承玄聽得心頭一軟,也就跟着放柔了嗓音,“算你識趣!”
“承玄,往後幾天忙嗎?我想去C市。”清清轉而神色一凜,她放開懷裡的抱枕,黛色的長眉淺淺蹙起。
“爲什麼要去?你還想重溫和他的過去?”心頭泛起小小的酸,艾承玄也屏着神色,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流淌一抹陰沉和不甘。
小臉暈開憂傷,清清低了眉眼,她纖長白皙的指尖絞在一起,聲音似乎染上水氣,“還有幾天就是當年他向我求婚的日子,我想回去看看,我想最後看一眼我和他的家,還想看看當年他向我求婚的那個廣場有沒有變,真的,我只是去看看,最後一眼……”
“需要我陪你?”她的大眼睛裡含了一汪那麼委屈的淚,就這麼心酸的看着自己,令他那些拒絕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曾經他和她,真的是很相愛啊……
點頭,一滴清淚跟着滑落面龐,清清慌亂的抹去,聲音發哽,“嗯,想請你陪我看最後一眼。如果身邊沒個人,我怕自己會在那地方哭死過去。”
“你們女人真麻煩!”清清的淚水逼得他招架不住,更令他窩火,此時她晶瑩透亮的眼淚,全是爲那個男人流的……
艾承玄眼眸幽深,像深不可測的海底燃燒起火焰,心中某種潛藏的情緒,又被挑了起來。
“好啦好啦,陪你去啦,不過可別太久,我的工作只能往後推兩天。”
“嗯,兩天足夠了。”
用來祭奠的最後一次回顧,不需要太久!
網上訂了票,翌日清晨,天還未亮清清便叫醒他。機上他閉着眼睛睡覺,清清卻無心補眠。
視線望出去,窗外白雲如煙飄浮,而清清的心,也好似隨着那一縷一縷嫋起的煙,飄蕩在雲尖。
沒有鑰匙,清清找來開鎖師傅,又去物業管理處覈實了身份,在物管工作人員的在場的情況下,開鎖師傅這纔敢橇門。
進了屋,眼前的一物一景令清清感傷悽惶。
屋子好幾年沒住人了,秀挺的鼻樑微微一皺,艾承玄癟了嘴角,聞到一股灰塵夾雜的黴味。
落地窗關着,玻璃上隱約蒙了一層塵,有些雪花一樣的小斑點,雪色窗簾向兩側收緊,微微泛黃。
陽光極好,穿透玻璃落在琥珀色的木地板上,凌空抽出一條又一條精緻的金黃絲線,勾勒出萬千動人的姿態。
艾承玄尋眼望了一圈,屋子雖蒙着塵埃,卻也整齊,看得出來臨走的時候主人細心整理了一翻。
“這裡最後離開的是誰?”他伸出脖子打量屋子的每一處角落,覺得這裡儘管比不上大別墅那般豪華氣派,可每件擺設,每件物品,甚至小到那沙發上的紅色毛絨心型抱枕,全都流露着溫馨。
這纔是一個家的樣子,一個溫暖甜蜜的家。
清清想了想,“是我妹妹。”
擡起纖纖玉手,微涼指腹壓了壓灼熱的眼眶,清清推開巨大的落地窗,走去陽臺。
陽臺本鋪着白瓷藍花紋的磚,可此時積了一層厚厚的圬,不復當年那般淡雅美好。太陽毒辣,清清動也未動站在陽臺上,目光癡癡落在腳下的某處。
疑惑,艾承玄跟着走出來,“瞧什麼呢?”
見她視線的落腳點一片空白,艾承玄覺得這女人是不是太感傷,傻了!
清清看着腳下,明麗的小臉漸漸透出滄桑的氣味,像一株被歲月蹉跎過的植物,剩下枯敗枝丫,可依晰還能看到當年的旺盛。
“這裡……”手臂舉出去,翹起蔥白指尖,隔空對着腳下那片空寂,清清說,“那晚停電,我和他坐在這,他彈吉它唱歌給我聽。那晚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圓。我從沒見過那麼迷人的夜晚,真的,從沒見過。”
太美麗,以至於她根本忘不掉,是否也就註定她將一輩子回憶?可怎麼沒人告訴她,越美麗的記憶,回憶起來也就越痛苦,因爲那樣的美麗,再也回不來。
感覺出她的惆悵,艾承玄嗤之以鼻,“有什麼了不起,回去後咱們也坐陽臺上,把燈關了,我也彈吉它唱歌給你聽,保證唱得比他好聽!”
清清淡淡一笑,哀婉至極。
她懷念的不僅僅是那樣一個夜晚,更是那個夜晚讓自己靠他肩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