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本就是少年少女天性,沿着道路一追一逐鬧個不停,崔文卿得意的笑聲以及司馬薇不甘的嬌嗔聲,灑滿了一路。
離他二人不遠處便爲夫子們辦理公事的小樓,此際見狀,一個思想保守的夫子頓時氣得不輕,指點痛斥道:“國子監乃嚴謹肅穆之地,這些學子何能如市井小兒這般打鬧不休?實在是太沒規矩了,且還爲一男一女,世風日下啊!他們是哪個學堂的,容老夫去責罰他倆!”
有人眼力極好,聞言冷笑回答道:“此二人乃是崔文卿和司馬薇,閣下有本事不妨試試看。”
“什麼,是他二人?!”時纔出言的夫子大驚,愣怔須臾頓選擇對不遠處的瘋鬧視而不見,低頭找東西道:“咦,老夫的書本放在何處去呢?還等着給學子們上課呢……”
道路之上,崔文卿見到路過的學子們對他兩人的行徑指指點點,不免有些臉紅,加之他也實在不想跑了,連忙停下腳步對着司馬薇作出一副投降之狀:“薇薇大小姐,我服輸,投降了行不?!”
司馬薇早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崔文卿服軟認輸,登時大喜,輕笑言道:“你不是很能跑麼?怎麼地?現在不行了?”
崔文卿對着她搖了搖手指頭,笑嘻嘻的言道:“記住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說男人不行!我只是顧忌你乃未出閣的姑娘,就這麼在大庭廣衆之下追逐我一個有婦之夫,只怕會對你名聲不利,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才就此停下,若是跑,哥絕對可以甩你兩條大街。”
司馬薇這纔想到時才的行徑是多麼的不妥,又羞又急之下頓時嬌靨漲紅,冷聲一句:“我不理你了!”轉身就走。
“哎,記住明日,學生會內商量正事,不見不散……”
在她身後,崔文卿揮揮手權作告別,聲音清晰無比的傳來。
司馬薇螓首微不可覺的側了側,卻忍住不再看他,幽幽的嘆息一聲,似有無盡哀愁,終是帶着一份淡淡的失落,走遠了。
離開國子監,崔文卿並沒有返回楊府,而是前往了同在尚善坊的折府。
今日,乃是折昭所決定的搬家之日!
也就意味着從今日起,崔文卿和折昭都是離開了楊府,正式入住到官家所賜的折府當中。
沒有任何的慶典,也沒邀請任何的賓客,就連楊家人都沒有前來道賀,正堂內孤零零就坐的只有崔文卿、折昭、穆婉、荷葉四人,倍顯冷冷清清,蕭蕭瑟瑟。
然折府的這種冷清蕭瑟,卻是折昭刻意爲之。
衆所周知,朝廷最是忌憚在外的領軍大將結交內臣,特別是如折氏這種坐擁一方的軍閥,更是如此。
說句實事求是的話,倘若折昭有心請客恭賀慶祝,只怕來者會踏破折府門檻。
誰敢不給振武軍大都督、賜爵柱國的折昭顏面?
然在這個關鍵時刻,折昭不能這麼大宴賓客。
一來朝廷對於振武軍頗多猜忌,不宜延請官場之友;
二來折昭爲人冷清,前來洛陽也幾乎是低調行事,不想惹太多麻煩,故而纔會如此。
正堂內燈燭煌煌燃燒,照得堂內猶如白晝。
一張寬大的食案上擺放着精緻美味的飯菜,折昭和崔文卿對案而坐,彼此神情清晰可見。
“這似乎便是書中常說的夫妻相對,舉案齊眉吧……”
想到這裡,折昭心情大好,不由露出了動人的笑意,開口吩咐道:“夫君,吃飯吧。”
“好。”崔文卿端起飯碗,慢吞吞的吃了起來,總覺得折昭今日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折昭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言道:“對了夫君,明年科舉知貢舉已經定下來了。”
所謂知貢舉,全名爲“特命主掌貢舉考試”,便是朝廷所派主持進士考試的大臣,相當於科舉主考官了。
“哦?不知是誰也?”事關自己,崔文卿連忙詢問。
折昭輕嘆一聲笑道:“真不知道你是好運還是差運,今年科舉考試,並沒有如往常慣例,讓禮部尚書亦或是禮部侍郎擔任知貢舉,而是由吏部尚書歐陽修擔任。”
崔文卿一聽,頓時激動了。
在他那個世界,歐陽修可是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更是宋代文壇領袖,享譽千古。
即便到了如今大齊,歐陽修也是名聲不墮,乃文壇盟主,更是擔任有着六部第一衙門的吏部尚書之職,可謂是位高權重。
今番歐陽修能夠擔任知貢舉,實乃他崔文卿之福氣。
見他激動不已的模樣,折昭輕哼一聲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歐陽修爲人雖則公正嚴明,絕對不會在科舉場上弄虛作假,然他畢竟文采斐然,詩文雙絕,不少享譽士林,被稱之爲大才的名士,在他眼中也不過是泛泛之輩,你所作的科舉詩文想要進入歐陽修的法眼,只怕非常難矣。”
崔文卿想想也對,這才冷靜了下來,笑道:“無妨,我現在倒是相信自己的勢力,不求一甲不求二甲,總能考上三甲吧。”
聞言,折昭忍不住白了崔文卿一眼。
以目前官家及王安石對崔文卿的青睞,和對振武軍的拉攏,這次科舉崔文卿只要文章不是太差,理應能夠進士及第。
然而是進入一甲,亦或是二甲,以及最後的三甲,卻存在極大的變數。
畢竟那時候所進行的可是殿試,當着朝廷重臣進行,官家即便想要偏袒崔文卿,也是不可能的。
話雖如此,折昭還是希望崔文卿能夠進入二甲以上,至少在將來授官的時候,能夠守選一個不錯的官職。
心念及此,折昭笑言道:“據說下個月謝君豪納妾時所舉行的那場詩詞雅集,正是邀請了歐陽修作爲評判,屆時相信會有不少才士參加雅集,夫君你可得努力一些,不求獲得歐陽修的青睞,但一定要讓他記住你的名字。”
聽到這裡,崔文卿心頭不由咯噔了一下。
按照計劃,他可是要在謝君豪納妾當天,偷偷帶走君若柳,沒有閒心過多的參加詩詞雅集,娘子只怕是要失望了。
此乃密事,崔文卿倒也不能對摺昭提及,只能在心底默默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