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之前,崔文卿身穿月白色的儒士長衫,胯下一匹白如霜雪的駿馬,正與振武軍大都督折昭並轡而行。
“娘子,看來農人們的情緒非常高漲啊,四處都是忙碌一片,光從這種幹勁來看,免稅五十年對他們的鼓舞的確不小。”
“夫君所言極是。”折昭輕笑頷首,美目望向旁邊雄姿英發的夫君,心內滿是高興之意,“作爲百姓們來說,日子有奔頭幹活纔會有樂趣,特別是這些剛從江南路水災中遷移過來的百姓們,更是懂得生活的珍貴,相信他們也定能夠紮根在北地四州,安居樂業的。”
聽到娘子也是如此樂觀,崔文卿心情大好,手搭涼棚環顧一週四野,不由滿足笑嘆,腦海中已經開始思索其他之事:“安石相公令人送來了書信,言及購買豬仔之事,目前河東路經略府童經略使已經開始着手進行準備,相信不久,便會有大批豬玀運抵隩州,前日我讓蘇兄將養豬補貼之事對農人們說了,大家熱情都非常高漲,紛紛前去各村的村正那裡申請養殖。”
折昭展顏笑道:“夫君拿出了那麼多的銀兩進行養殖補貼,農人們的積極性自然非常之高,一年便能賺到十多兩銀子,且並不耗費太多功夫,比起種田來實在划算多了。”
崔文卿哈哈一笑,言道:“那是自然,娘子,說起來還有一件事須得與你商量。”
“夫君但說無妨。”
“呵呵,常言肥水不流外人田,待到這些豬仔長大之後,咱們振武軍可得多多采購豬肉,也算是對北地四州的支持,不知你意下如何?”
折昭嫣然輕笑道:“倘若豬肉真如夫君所言那般好吃,振武軍自然會大批量採購,這一點夫君放心便是。”
崔文卿點點頭,想及平息隩州之亂所費的一番功夫,不由大是感概,看來這個難關已經順利度過了,只要今年再賺上大批銀子,相信他也能夠順利向着朝廷交差。
想到這裡,崔文卿又想到了一事,開口詢問道:“對了娘子,不是說開春之後遼人將會南侵麼?爲何直到現在也沒有消息傳來?”
最近幾日折昭也正在爲此事而疑惑,聽到崔文卿的話不由輕嘆一聲道:“根據密報,遼人的確已經開始準備南侵之事,然也不知道爲何最近卻偃旗息鼓,變得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哦,竟有此事?難道是遼人計劃有變?”
“遼主耶律洪基即位不久,乃野心勃勃之人,一直想着取得軍功鞏固自己的帝位,既然是決定的事情,按道理來說也不應該會發生改變,而據我朝探子回報,遼朝中也並無什麼不妥,就這麼偃旗息鼓,實在有些奇怪。”
崔文卿輕輕頷首,皺眉沉思半響,猛然想到一點,不由正容言道:“娘子,你說遼人突然停止南侵,會不會與咱們隩州有關呢?”
“哦?”折昭劍眉一挑,詢問道,“莫非夫君想到了什麼?”
崔文卿輕輕頷首,按照自己的所想自顧自地言道:“去歲隩州等地異地安置之民動盪,使得北地四州也是爲之動盪,遼人自然想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準備侵略之事,然好在我朝以快刀斬亂麻之事平息了隩州動亂,北地四州也恢復了平靜,加之現在這些異地安置之民安心在四州耕作,護衛家鄉之志更是高漲,遼人即便南侵而來,所面對的也是同仇敵愾的四州軍民,故而就目前而言,南侵佔不到多少便宜,遼人才選擇靜觀其變。”
折昭想了想,頷首言道:“夫君此言倒是很有可能,這麼說來,這次隩州的動盪會不會與遼人有關呢?”
崔文卿略作沉吟,言道:“上次我在密林中遇襲的那批刺客,乃是明教中人,相信隩州動亂與明教脫不了聯繫,至於遼人……倘若真的如娘子所言牽涉其中,那事情就變得更是麻煩了。”
折昭明白崔文卿的意思,俏臉神色也是轉爲了凝重。
若論大齊首要外敵,自當屬於雄踞於北方的遼國。
遼人弓馬嫺熟,軍力強大,自大齊開國以來,對遼人的戰事也是輸多贏少,而前朝故地燕雲十六州依舊深陷在遼人手中,未曾討回。
可以說光憑這一點來看,大齊與遼國便是死敵,終歸會有大戰。
而大齊首要內患,則是盤踞在江南道的明教。
自李唐以來,作爲明教前身的摩尼教便在江南發展信徒對抗官府,昔日唐高宗時期的陳碩真,便是叛軍的代表人物之一。
陳碩真之後,摩尼教遭到重創,漸漸轉入了地下,經過數百年的發展變作了明教,在唐末天下大亂之際,明教更暗中支持江南義軍割據一方,對抗大齊的統一天下。
大齊立國之後,明教更是陰謀不斷,誠爲心腹大患。
倘若如自己和崔文卿所想,隩州動亂之事與明教和遼國都有牽連,那就意味着雙方說不定已經暗中結成了盟約,共同對付大齊。
如此一來,可就麻煩了。
心念及此,折昭蹙眉言道:“雖則乃是猜測之事,然我覺得咱們仍應該謹慎爲上,夫君,我有一件事想要與你商量。”
崔文卿笑道:“娘子多久變得如此客氣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折昭嫣然一笑之後,這才收斂笑容言道:“就目前而言,光憑振武軍想要抵擋住遼人南侵,實乃太過艱難,在離開朝廷之前,我曾覲見官家,官家承諾若戰事緊急,振武軍可臨時擴軍,而兵員則來自異地安置之民,所以乘着這段時間,我計劃在異地安置之民中擴軍四萬,以作備用,也不知夫君你意下如何?”
聽到此話,崔文卿眉頭一皺,苦笑道:“娘子,七十萬異地安置之民只有二十萬青壯年,振武軍擴軍四萬,可是抽去了兩成的勞動力啊,實在有些多了。”
折昭點頭輕嘆道:“我也知道有點爲難,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倘若四地不保,百姓們更是無法生存,因此擴軍四萬乃是必須之數。”
望着折昭堅定的眼神,崔文卿心知她說得乃是實話,咬了咬牙言道:“雖然少了四萬勞動力,但我相信自己依舊能夠賺得上繳朝廷規定的銀兩,好吧,我答應娘子便是。”
“多謝夫君割愛了。”折昭輕輕一笑,笑容美得恍若是原野上剛剛綻開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