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恩愛二無疑

景德二年正月初七,春節剛過,康府內便再次張燈結綵,鑼鼓喧天,高朋滿座,卻是到了康府小姐出閣的日子。

真宗陛下聽聞張環大婚,早早派出宮中內侍到來,賜下西京洛陽府邸一座,黃金百兩,白銀萬兩,錦緞千匹,如意一雙,駿馬十匹。

滿朝文武見張環聖眷正隆,前途無量,不管有無交情紛紛登門祝賀,送上一份賀禮,混上一個眼熟。便是與康府早已沒了多少往來的人家近日都又突然熱絡了起來。便連與康家已經漸行漸遠,漸生嫌隙的範家父子都親自登門祝賀,確實讓康繼彬意外不小。

臺下,一衆賓客笑意盈盈,推杯換盞,真個好不熱鬧。臺上,一對新人在司儀的引領下,緩緩完成着古禮。新郎官年輕俊朗,英氣十足,前途無量。新娘一身紅袍,雖蓋頭覆頂卻難掩那婀娜身姿,真是羨煞了旁人。

席間,範培英眼望臺上新人,一雙三角眼已是微微泛紅。他端起手中酒杯一連飲了數杯,握杯的右手因爲用力過甚有些發白。他嘴中的酒液之苦遠不如心底的苦澀,暗自嘆息一聲:“那新郎官的位置原本應該是我的!”

範守慶見嫡子異狀,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沉聲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這逍遙侯如今早已不同往日,切不可爲家族招災惹禍!”

範培英輕輕鬆開手中酒杯,輕聲道:“爹爹勿憂,孩兒省得。不過,祖父故去不過數載,不曾想我範家竟已衰敗若此,竟然懼了一個軍中小兒!”

那範守慶聞言,臉上升起一抹薄怒,沉聲道:“我範家世代披甲從戎,爲父雖然棄武從文卻對沙場殺敵的英雄敬佩有加!爲父不求你如那逍遙侯一般上陣殺敵,封侯拜將。惟願你能少去那勾欄瓦舍便已心滿意足!”

範守慶說完甩袖而去,而那範培英一張粉面不知因爲醉酒還是羞愧早已染得緋紅一片。他站起身來,一仰頭將杯中酒飲盡,向着前方範守慶的背影追去。夕陽的餘暉灑下,投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竟顯出幾分蕭瑟。

天邊的紅日帶着一抹羞怯,隱入雲後。紅霞散去,夜色降臨,白日裡的浮華與喧鬧漸漸落下帷幕。

洞房內,一對新人已喝過合巹酒。思華小姐靜靜坐於牀沿,胸前小心肝卻恍如小鹿般亂撞。

張環輕輕揭起她頭上的蓋頭,只見思華小姐玉面含羞帶怯,一雙鳳眼像是一汪清泉含情脈脈,帶着三分羞澀,更有七分期待,輕啓朱脣,輕聲道:“還請郎君憐惜!”

張環臉上一呆,眼望身前的玉人,真是人比花嬌!他輕輕擁着夫人康思華,眼望着她腮邊那抹動人的嫣紅,輕輕吹滅桌案上的紅燭,輕聲說道:“夫人,早些安歇了吧!”

“嗯”懷中玉人輕哼了一聲,道不盡的嬌羞嫵媚。兩人那麼久的思念與期待終於在這一刻從夢幻成爲了事實。

次日一早,張環早早醒來,輕輕爲思華掖好被角,手執寒霜到庭院中練起劍來。

待張環練劍結束,踱步入室,卻見好一副海棠春睡之景。康思華靠坐於梳妝檯旁,鬢亂釵橫,睡眼朦朧,正徐徐梳妝打扮。她側頭斜了張環一眼,眼波流轉,顧盼生輝,竟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媚態,渾然天成。

張環如被磁石吸住一般,不由自主來到康思華身旁,靜靜看着她將一頭青絲高高盤起,梳攏成一個髮髻,盤於腦後。康思華擡起臻首,見張環正盯着他雪白的頸項,臉上瞬時飛起一抹紅雲,嗔怪地望了他一眼。

張環轉過頭,訕笑了幾聲,又見康思華輕輕拿起一支細小的眉筆,正欲畫眉。張環心中一動,嬉笑道:“古有張敞畫眉之樂,不如今日也讓我張環感受一番?”

“嘻嘻......郎君既想學那古人,妾身自是隨你!”康思華掩嘴輕笑了兩聲,將手中畫筆遞了過去。

張環右手接過畫筆,卻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他平時握慣了刀劍,此時突然換成了一支細小的眉筆,卻反而不知該如何擺弄。他心下一橫,將手中畫筆輕輕舉起,在思華兩邊眉眼上按着自己的心意畫了起來。片刻,他放下手中眉筆輕搖了搖頭說道:“這畫完怎麼感覺思華你平添了幾分英氣,卻有幾分古怪。”

康思華舉起案上銅鏡望了一眼, 轉頭眼望張環,劍眉倒豎,滿臉幽怨地說道:“郎君難道想娶的並不是妾身,而是妾身未曾降世的弟弟?不然怎生爲妾身畫上了一雙劍眉?”

康思華自己說完都有些忍俊不禁,掩嘴輕笑了起來。張環尷尬地擺動着雙手,不知該如何作答。過了片刻,他雙手將畫筆遞還給康思華輕笑道:“這畫眉之樂看來我是體會不到啦,還是夫人自己來吧,還不速速還我一個美豔動人的娘子!”

過了片刻,隨着思華玉指輕輕拈起一片紅紙,放入脣中,雙脣輕輕一抿,銅鏡前佳人已梳妝完畢。她舉起手中銅鏡一看,鏡中人粉面如雪,俏眼含春,腦後雲鬢高聳,一絲不亂,終於有了幾分新婦的模樣。

按着習俗,今日應是回門的日子。萬幸,陛下賜下的宅邸本就在洛陽城中,離着康府不過是一牆之隔。張環帶上禮品與夫人緩緩向着不遠處的康府行去,思華小姐在丫鬟玲兒的攙扶下,輕移蓮步,少了幾分少女的青澀,卻多了幾分婦人的成熟韻味。

到得康府,無須通稟夫婦二人便被門子引入府內。二人先是去正堂拜見了泰山大人康繼彬。聽完泰山大人好一番叮囑張環定要忠君報國,建功立業之後,二人辭別康繼彬向着後院而去。

這一去,卻是思華小姐獨自進門,張環坐於一旁花廳奉茶。康思華剛進得門去,須臾便傳出母女抱頭,低聲啜泣的聲響。不過片刻,又傳來一聲聲低聲叮囑。待送出門來,隱隱約約尚能聽見祖母與康母囑咐思華初爲人婦須得盡心相夫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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