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 丟了官印,自此再無風波平安到達襄陽城。
似乎是皇上派遣巡按的消息傳了下來,衆人剛到襄陽城門口, 就被一大羣百姓圍截。城內官府官人也有迎接, 卻是站在這羣人的後圍。車隊一到, 便蜂擁而上, 這是……一衆告狀百姓。
“大人……爲小的做主啊……”
“大人……嗚嗚嗚……小的冤枉啊……”
“大人, 求大人爲百姓討回公道!”
一羣人,哭的哭,喊的喊。
顏查散與公孫策聽聞立即下了馬車, 看到此番景象時也是頗爲驚詫。兩人對視一眼,皆無頭緒, 腳步挪動, 走至較前方。白玉堂原本和王朝馬漢等人在前安慰詢問, 一見兩人走來,退後幾步至兩人身邊。腳步剛停, 就聽得兩人急急相問。
“義弟,這是這麼回事?”
“白護衛,這是爲何?”
白玉堂輕搖摺扇,面色平常睨了那羣百姓一眼,隨意地說道:“告襄陽王的。”
輕輕的一句話, 卻是讓問的兩個人都是一驚。
怎麼剛到襄陽城門口, 就有這麼一羣人來告襄陽王?
並且……襄陽王的人還沒有來阻止?
顏查散覺得, 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想到這兒, 朗聲說道:“王朝馬漢, 將告狀百姓送到府衙。”
王朝馬漢對視一眼,上前拱手:“屬下遵命。”
等衆人在府衙安置好, 一一詢問起百姓才知道。他們告的,無非都是一些小事,而且並不是襄陽王本人。
什麼襄陽王的人在酒樓吃飯不給銀子啊……什麼襄陽王的人聚衆鬥毆啊……什麼襄陽王的人偷了牛啊雞啊……
顏查散撫着額聽着他們一個一個說完,只覺得頭痛得厲害。告知百姓他一定會給大家討回公道,便遣散了他們回去。看着府衙大堂頓時安靜下來,顏查散這才擡起頭嘆了口氣。
馬漢見顏查散面色不佳,以爲他是在氣惱襄陽王,上前說道:“顏大人,這襄陽王欺人太甚啊,你瞧這等小事都欺壓咱們百姓!這明顯是不愛護城內的百姓嘛!”
“若真是欺壓,這些百姓怎麼敢來告襄陽王?”白玉堂豎着摺扇玩着自己身後散落的頭髮,輕悠悠地說道。
馬漢一愣,隨即答道:“因爲顏大人是皇上派來的青天啊!”
剛說完,被王朝打了一掌。“顏大人的官職並沒有襄陽王的大。”
馬漢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了。
白玉堂哼笑一聲,看了眼衆人,說道:“恐怕這些來告狀的人,是襄陽王有意驅使的。”
“啊?”馬漢撓了撓頭,不解道:“襄陽王怎麼跟自己過不去?”
王朝也是不解:“對啊,襄陽王沒事驅使別人來告自己幹嘛?”
顏查散嘆了口氣,爲兩人解答道:“你們剛剛難道沒有聽明白,他們沒有告襄陽王,而是告的襄陽王府上的人。”
王朝馬漢對視一眼,好像是這麼回事……
白玉堂雙目眯起,笑着:“襄陽王果然好手段。”
顏查散點點頭贊同,說道:“襄陽王雖然把矛頭指向自己,但是若真的追究起來,與他並沒有關係。就連他手下的人,也就只是關幾天牢房而已,並不會怎樣。”頓了頓,“如今,百姓集體來告狀,聲勢如此之大,我們必然要受理。”
“但是,要受理要抓人,必須要有一樣東西。”
說着,顏查散看向衆人,眸光幽深起來:“官印。”
是的,這恐怕就是襄陽王派人盜他官印的目的了。
讓他空有一個官職,卻不能做任何事。如此,還容易失去民心。
公孫策點點頭:“看來襄陽王,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就算我們調查出,他私下練兵謀反的證據,恐怕也不能拿他怎樣。”公孫策眼簾垂下,“若是拿着證據臨時去找皇上,恐怕爲時已晚了。最後,我們都可能落得個丟失官印的罪責。”
白玉堂輕晃着扇子,眸光一轉,說道:“他有本事盜走官印,五爺我也有本事拿回。”
說着,往門口走去。
“五爺我去打探打探,夜間再議!”
“義弟,前去小心!”顏查散聲音落下,那白影已經不見蹤影了。
顏查散不知爲何,一顆心怎麼也落不下,環視大廳內幾人,說道:“等會兒我們去城中查探查探事情原委吧,不管如何,我們不能自亂了陣腳。”
“大人說的是。”公孫策點頭說道。
“顏大人說得對!”馬漢說了一句。“可不能讓襄陽王逞了威風!”
接着王朝也說:“那我和馬漢下去安排一下。”
王朝馬漢退下,公孫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顏查散。眉頭微微皺着,嘴也微張着。
顏查散看向公孫策,溫聲說道:“公孫先生有話直說便是。”
公孫策輕嘆一聲,幽幽地看着顏查散:“我們還未到襄陽,對方便將了我們一軍。如此讓我們動彈不得,只能坐以待斃。公孫在想,對方來勢洶洶,我們也不該心慈手軟。”稍微停頓,面色略顯猶豫,最後終是說出了口,“顏大人,若是再遇見珍珠……”
可不要再感情用事啊……
公孫策現在很怕,怕襄陽王會用幾人對珍珠的交情來牽制他們。所以,即使他自己心中還有對珍珠的師徒情誼,這一次他也要把這種情誼壓在心底,絕不能壞了他們的大事。
顏查散眸光微斂,頭微微垂下,低聲說道:“公孫先生放心便是。”
話音落下,一時沉寂。兩人心思各異,此時相對,卻只靜靜站着。偌大的大廳內,安靜得只餘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頃刻,顏查散開口問對方。
“公孫先生,此話爲何只對顏某說?”
公孫策眉角微動,舒展了眉頭。張了張口,字字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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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大人是我們一衆人之首。大人的命令,我們必將從之。”
顏查散即刻了然,心頭思緒萬千,卻只得苦笑。
原來如此啊……
他是表率,所以……他只能殘忍地對她……對自己……
*
白玉堂出了衙門,一邊問路一邊往襄陽王府方向而去。
一路上,市井繁華,衆人安逸自在。
看來,襄陽王還是將這襄陽城管理的不錯,除了……剛剛來之時,那一衆告狀之人。
或許……那些告狀之人也只是演演戲而已。
襄陽王於這個城的人,應該就如同王者。
閒若無事地走着,突地一抹熟悉的身影,牽引了他的視線。
他立即將視線鎖定,是一家藥鋪。
藥鋪裡,忙碌着的掌櫃,一身黑色長裙,長髮一束而起。熟悉的面容冷冷淡淡地詢問着看病之人,問完以後,轉身在身後藥櫃裡抓藥。一個病患送走,又是一個病患。雖然幫其看病抓藥之人臉上沒有半分顏色,但衆人也都不怕,時不時就要說上兩句感謝的話。
不知覺地,腳步一移,他就往藥鋪的方向走去。
站在門口,看着裡面忙碌的身影。一時間,只覺得心跳異常,鼻頭髮酸。
在複雜的心思,此刻都變得虛無。留下的,唯有那顆因她而異常的心跳……
排在後面的病人看見白玉堂站在中間發愣,趕緊將他拉到自己的身後,說着:“小夥子,得講道理,可不能搶了前頭去啊!”
白玉堂微微一怔,低着頭頷首。
那人見白玉堂面色清秀,不由得好感倍加,關心地詢問:“小夥子,你是得了什麼病?”
白玉堂這纔回過神來,眉頭皺了皺,看向說話的人。
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者。
白玉堂挑了挑眉,不答反問:“老伯,我看這藥鋪生意極好,是不是大夫醫術高超?”
那老者點了點頭,笑了笑,指着那忙碌的黑人說道:“可不是麼。不僅醫術好,而且啊這裡看病不收錢。”
“不收錢?”白玉堂一愣:“只出不進,這種虧本買賣老闆也做?”
“小夥子,你剛來襄陽城的吧。”老者笑笑:“這是襄陽王手下黑姑娘開辦的義館,開銷都是上報襄陽王的。”
白玉堂瞭然地點點頭,看了眼那黑衣人,問道:“那抓藥之人也是大夫?”
“是啊。”老者說道:“喏,這裡啊,只有黑姑娘一個人。”
想了想,老者繼續說着。
“雖說不論何人皆不收銀兩,只不過這黑姑娘的醫館啊,什麼時候開館什麼時候閉館說不準。說不定啊,明個兒就不開了。所以今個兒聽鄰里都開門了,這不馬上就趕來了!你小子也趕巧,碰上了黑姑娘,你的病一定藥到病除!”
見白玉堂低着頭不語,老者又繼續說,“小夥子,你別看黑姑娘不苟言笑的,但是對於我們這些病秧子可是盡職盡責呢!只要你到她那兒看了,她就一定會把你治好!”
“哎呀,快到我了!”老者見前邊沒幾人了,趕緊迎了上去。
白玉堂看着忙碌的女子,腳步發顫,動了動,繼續排在老者的身後。
到他時,她正低着頭,聲音不鹹不淡的。“哪裡不適?”
“得病了。”
白玉堂輕聲說着,似病患的聲若遊絲,又似情人間的溫柔喃呢。
低着頭的人猛地一怔,而後睜大眼睛看向來人。
嘴角輕顫,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白玉堂看着她的模樣,卻是笑了。
低低地笑着,眼裡卻是悲傷的。
兩人沉默片刻,,只聽得他好聽的聲音。
一字一頓,字字由心。
“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