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提問依契約而至——
“兩個人進行了兩場戰鬥,結果是一勝一負。是第一場勝出的更強,還是第二場勝出的更強呢?雖然本質是判斷題,但也要說明清楚理由。”
這個場景太籠統了,但這個未知存在的提問總是如此,我也多少有些習慣了。
“勝負中有巧合因素嗎?”
“沒有。而且雙方都相當瞭解彼此。”
未知存在迅速回應了我的反問。但其實我並不滿意這個前提,畢竟世界上哪來那麼多沒有巧合的戰鬥呢?存在巧合,那就過於混沌過於難以分析;不存在巧合,那就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了本來的意義。
不過,未知存在的提問並不是爲了得出“正確的答案”,而是要“令裁定方滿意的答案”,這就很簡單了。
“如果兩場戰鬥中都不存在巧合因素,那後一場中的勝者必然取得了某種提升或突破,或者在策略上有所精進,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按照武者們的思路,肯定是會認爲後一場的勝者更強。對他們而言,勝負不過是追尋極境之途中的一小步,如露如電般的夢幻泡影。在互有勝負中不斷共同精進,這正是他們理想中最美好的願景。哪怕自己被打敗,變成了失敗者,最終停滯不前,也會希望更強的勝者能走得更遠,抵達更高的境界。”
“但按照魔法師們的思路,必然是前一場的勝者更強。如果說武道很溫柔,那麼魔道就有其十倍以上的殘忍。在魔法師的最初理念中便有‘絕無再戰’的說法,魔法最重要的是神秘性,如果自己的魔法曾被人見過,就有着被破解的風險,因此勝者一定要儘可能地抹殺再戰的可能性。如果在第一場中勝出,那就要徹底殺死敗者,或者將其無力化、無威脅化,這樣就能避免第一次勝,但第二次負的狀況出現。”
幾秒之後,對方給出了評價。
“真是諷刺。”
是啊,真是諷刺呢。
武道誕生於暴力,天然有着實用指向,那自當爲勝利不擇手段。而魔道源於求知,以追尋真理爲目標,應當實事求是。
這是在我沒有學習魔法之前的設想。
但在我已經理解魔法一隅的現在,我深知事實與我原先的設想背道而馳。如今在威力、效率上魔法已經凌駕於常規武藝,成爲了新的暴力,只要是爲了勝利,哪怕用上任何違揹人性的方法都行。而武道的傳承者們已經不再將武藝的實戰視爲最高需求,轉而一心求道,追尋那玄之又玄的極境,呵,或許也能稱之爲魔法師們曾立志追尋的“真理”。
今天的提問時間本應到此爲止,但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意圖,這泡影般的一夢並沒有立刻結束。
“我也想問一個問題——你究竟是什麼存在?”
哪怕有點過遲,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未知的存在拋出了這一問。
…………
…………
黑鐮魔女·藍魔女被收容的第二天一早,星城霜聲照常來到魔法塔。
他現在姑且算是魔法學徒,但是先前每次上課都因各種各樣的意外變成了自習。只有一次由“西撒”,不,他現在已經知道那人的真名叫明灰,不隸屬於魔法塔的高強魔法師,給他講了一下午的魔法故事。
“喲,小夥子今天也這麼早啊。說起來昨天還沒跟你道謝呢。”
跟他打招呼的是老年魔像大師西翁,昨天也參與了與魔女的戰鬥。他不僅用魔像拖延了很長時間,也在關鍵時候爲星城霜聲提供了新的武器,這才通過配合將黑鐮魔女打入絕境。
星城霜聲不敢對這位長者有所怠慢,謙虛地說道:
“昨天的事我只做了微不足道的貢獻,主要還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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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翁打斷了他: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廢話。你先去自習吧,他們忙完了應該能正常給你上課。”
“啊?他們在忙什麼?”
西翁思忖了一下,沒有隱瞞:
“當然是審問昨天那個魔女。目前是黑鐮魔女控制着身體,如果有變成藍魔女的跡象,我們會使用保險措施。”
看着西翁那幽暗的表情,“保險措施”這個詞變得格外刺耳,這讓星城霜聲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
……
魔法塔的一間地下室裡,衆人開始了對魔女的審問。
——至於被中斷的西北外城救援行動,已經在當天下午重新進行,並且相當順利完成了。紅日魔女雖然在與迪普萊斯的戰鬥中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但救援人員發現大部分昏迷的居民都被集中到了一個建築當中,大概是紅日魔女在戰鬥前就做的準備,畢竟如果真的出現大規模平民死亡,魔女會也會面臨巨大的外交壓力。至於愛爾薇交手過的第三個杏黃色捲髮的魔女,目前還沒有音訊。
這場審問由愛爾薇負責審問,瑞考爾、拉維負責監視與控制,紅水璃衣作爲書記官來進行記錄。
除了他們,這裡還有一個,不,一隻不速之客。
一隻通體黑色的鳥類倒掛在地下室的一角,將屋內的衆人盡收於那黑曜石般的眼睛中。
那是明灰的【使魔】,他能與使魔共享聽覺、視覺,如同親臨這場審問。他本不熟悉召喚類的魔法,但通過那個契約祭物,他成功延伸出了這個近似的使魔魔法。
他昨天姑且算是答應了那個建議,需要給愛爾薇一個面子,不能親自出面。但他仍想知曉這場審問中魔女的發言,於是就繞了這麼一個彎。
愛爾薇確實也對此睜一眼閉一隻眼了。
……
“黑鐮魔女”狄絲狄絲半靠半躺在一張椅子上,身上的藍色輕裝整潔如故,還算體面,手中握着她那把巨大的漆黑鐮刀,但卻積蓄不起半點力量,因此她可愛的臉上堆滿了煩躁。
雖然這椅子上沒有任何實體的拘束器具,但實際上她被各種封印魔法牢牢束縛着。
現在她是名副其實的俘虜,隨時可能被剝奪一部分魔法能力,乃至生命。
愛爾薇手持魔劍走到了她面前,開始發問:
“魔女,報上名來。”
“明知故問……”
呲啦,魔劍劍身上躍動出紫色的雷光,讓狄絲狄絲有了皮膚被麻痹的感覺。
——雖然是借來的身體,但她的精神體能接收並理解各種感官上的信息。打擊系之類的傷害會轉移給鐮刀,不過感覺上的不適是無法驅除的。
“吾乃【黑鐮魔女】,名爲狄絲狄絲。”
老實了一點。
“爲什麼要襲擊我塔?誰指使的?”
“昨天在場的那幾位應該有聽到吧,契約祭物,我爲此而來。我自己的主意,沒有誰指使我。”
個人行爲,呵……愛爾薇在心中冷笑。
“你怎麼知道這裡會有契約祭物?”
“我的本體是這把鐮刀,對於高等級的寶物有一定感應力。我昨天本來只是想在城裡隨便走走,突然就感應到了這東西,尋着過來才發現是你們魔法塔,就想着強搶啦。”
“真會挑時候啊。”
愛爾薇依然保持着懷疑態度,不談未知的藍魔女,起碼這個黑鐮魔女是她能擊敗的。如果昨天她在魔法塔內值守之類的,就不會有這些曲折了。
“那就談談我們的上一次見面,那時候還有兩名魔女吧。你們三人結伴到索沃德來又是爲了什麼?那天攻擊我又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說實話,對於派她們來此的那位大魔女——紅魔女的意志,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面對愛爾薇睥睨的姿態,黑鐮魔女嘆了嘆氣,開始老實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