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煙吻着一張清秀的臉,妖異的火光啃噬着如描畫般的臉龐,似乎是捨不得這美麗的容貌,火苗一點一點地蠶食着美麗的面孔,突然之間火光大盛,漂亮的眉眼瞬間灰飛煙滅……
“啊啊……”尖利的叫聲中,一個人從牀上彈了起來,驚恐的大口吸氣,平復心中的不安。穿着貼身華服的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平滑細嫩一如往昔的皮膚讓她鬆了一口氣,慢慢走到梳妝鏡前,她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美如描畫的臉龐是她目前最大的資本。突然覺得有些頭疼,她輕輕揉着額角,詫異於手指的觸感,她又懷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十指纖纖美麗不可方物。女子不解地擡頭,面前的鏡子裡,一雙美目顧盼生輝,看着鏡子外的人張開了焦黑的嘴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變成了焦炭的鼻子隨着尖叫跌落下來。
“櫻月,醒醒!醒一醒!”筱竹拍打着櫻月的面頰,而櫻月只是臉色通紅地睡在那裡,身上火燙,看樣子是發燒做噩夢魘住了。筱竹嘆氣,端了盆涼水給她擦身降溫,剛開始還能安穩一點,沒多久櫻月又開始發抖,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筱竹無奈,只能把櫻月的身子翻轉過來,翻起背後的衣服,用剛剛摸出的一塊碎瓷片蘸了水給她刮痧,一下一下,紅紫的淤痕斑駁交錯,該是痛得很,可櫻月卻安靜下來,沉沉睡去。筱竹鬆了口氣,隨手把瓷片扔進水盆裡,抹一把溼漉漉的額頭,和衣睡下。
折騰了大半夜,早就走了困,筱竹縮着身子躺着,閉着眼睛想心事,偏偏肚子裡火一般的燒。她苦笑着揉揉自己的腹部,兩天沒吃飯,水也幾乎沒有了,再這麼下去,櫻月撐不過第三天的,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剛剛動作大了些,頭暈乎乎的。還是等到天亮再去翻翻看,或許就有沒找到的吃食呢?
筱竹扯了扯嘴角,她知道能找到食物的希望是很渺茫的,因爲之前的幾天,她和櫻月已經把這附近能翻找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那些水還是剛進來的那天積存下來的,現在也是所剩無幾。
真的要死在這裡?
想到這裡,筱竹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春末夏初,暖風送來淺淺的香氣,燻人欲醉。兩位俏麗的女子在河邊一同登上四面垂着彩紗的畫舫,畫舫隨風慢慢地移向湖心,然後瞬間沉沒,船裡的佳人們不知所蹤,彩色的薄紗浸了水,妖嬈地隨着水波沉浮,然後向下……
筱竹很不想醒過來,雖然她知道如果就這麼睡下去,很可能會死掉,但是如果真的睡着了,也就不會那麼餓了,可最終還是會被餓醒。真的是躺不住了,筱竹艱難地爬起來,看着櫻月仍舊躺在那裡,不知道她是還在睡還是早就餓昏了。環顧着空蕩蕩的屋子,筱竹不知該怎麼辦了。
這屋子真的很空,除了四面牆,一扇門,一扇窗以及窗邊一副鋪了乾草的破牀板就什麼也沒有了。推開門出去,就是十步見方的院子,邊上是四道石牆,沒有任何縫隙,就算是想爬都爬不出去,更何況自己一介弱女,更別想逃出去了。怎麼辦……
玉人方滿屋子亂轉,一邊走一遍嘀咕:“不可能不見了的,我明明就放在這裡然後鎖好了的。”
芊媚好整以暇地扯了扯臉上的面紗,現在店門是關着的,這裡和店門之間還有一道屏風,應該來得及吧?遂將面紗取下,嗯,還是筱竹做的東西好吃啊!這個點心,又香又甜又軟,比自己那裡的廚子做得好吃多了,等筱竹回來,讓她多做些帶回去吃吧。想到這些,芊媚笑眯眯道:“阿
玉,筱竹什麼時候回來啊?按照信上說的,她昨晚就應該回來了,人家這都等了半天了。”
“她現在不能回來!”玉人方抹了額上的冷汗,預備了一早上的話脫口而出:“她要是現在回來我就死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東西去哪兒了我不想就這麼死掉啊我不想做個糊塗鬼啊說起來那個東西到底去哪兒了我真的不知道啊不是我弄丟的真的不是。”
“嗯,我知道的。”芊媚一臉“我很理解”的表情,擡手拍拍玉人方,遞過一杯茶:“喝點水潤潤嗓子,等筱竹回來再背一遍啊。話說回來,你弄丟了什麼東西了?”
“沒有沒有沒有我什麼東西都沒有弄丟我是奇齋的老闆我怎麼可能弄丟東西什麼都沒有丟就算是偶爾找不見了只要過個幾天一定能發現的!”
芊媚眨眨眼,看樣子應該是不久前才發現不見了什麼東西,根據玉人方驚慌的程度來看,應該是挺重要的貨品吧?不過,玉人方現在冷汗直流,連筱竹的面都不敢見了,丟的東西難不成很有,殺傷力?嗯,芊媚點點頭,遞過一塊點心:“多吃點吧,吃飽了好上路。”
玉人方嘴角一抽,吸了口氣嚎道:“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早晨對賬的時候才發現丟了東西我對了好幾次才發現是真的找不到了。”
“嗯?”芊媚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趁着筱竹還沒有回來,我幫你說不定能找到呢。”
“界,界元盒。”
門外“哐啷”一聲,一個聲音顫抖着拔高:“你把界元盒弄丟了?”
“沒有沒有沒有我什麼東西都沒有弄丟我是奇齋的老闆我怎麼可能弄丟東西什麼都沒有丟就算是偶爾找不見了只要過個幾天一定能發現的!”
“嘖嘖,還真是一字不差,背熟了啊。”說完,芊媚轉身對着門外道:“鏡月,你別站在門口喊,進來再說,讓阿玉留點膽子騙筱竹。”
鏡月撇嘴:“就她?哼,不是我潑冷水……”
“算了,剩下的話就是潑冷水,不必說了。”芊媚轉身鼓勵着玉人方:“不要緊的,我們也在這裡。”
鏡月看着玉人方發抖,覺得有必要刺激她一下,於是問道:“說起來,筱竹怎麼還沒回來?她不是應該昨晚就回來的麼?”
玉人方繼續發抖,無視鏡月和芊媚兩人的疑問,嘴裡不知都嘀咕着什麼。鏡月好奇地看着,芊媚扯了扯他:“不用看啦,肯定是在背剛剛想好的話。筱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不然爲什麼還沒有回來?”
“不至於吧……”想到以前的各種狀況,鏡月也有些吃不準:“子凌這次不是一起去了麼,應該沒問題的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同時嘆氣。
“嘆什麼氣啊?是肚子餓了麼?筱竹還沒有做好飯啊,爲了等她這頓午飯,我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吃東西了。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啊?阿玉,你怎麼啦?啊,是不是又闖禍啦?”
“沒有沒有沒有我什麼東西都沒有弄丟我是奇齋的老闆我怎麼可能弄丟東西什麼都沒有丟就算是偶爾找不見了只要過個幾天一定能發現的!”
“你弄丟什麼東西啦?沒關係,今天我心情好,而且大家都在,一定會幫你拉着筱竹的。說起來,筱竹呢,怎麼還不出來,難道真的還在後面做飯?”
芊媚一臉的鄙視:“紫宸,你就知道吃,筱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們都擔心死了,你還想着吃!”爲了表示憤恨,她的手狠狠一揮,掃落
了嘴角的芝麻。
紫宸眨眨眼,剛想着問信上的時間,鏡月就打斷了他:“算啦,可能是有事耽擱了,還有,等下你可能真的要拉住筱竹,阿玉把界元盒弄丟了。”
“什麼?”紫宸倒抽了一口冷氣:“到處都找過了嗎?什麼時候不見的?”
“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早晨對賬的時候才發現丟了東西我對了好幾次才發現是真的找不到了。”
“嗯哼,”三人異口同聲:“你死定了。”
“誰死定啦?”子凌站在門口笑着,提着一個不小的盒子:“我送藥來了,昨天下船的時候,我瞧着筱竹的臉色不太好,給她準備了點兒藥。我來的有點晚了吧,不過等吃完飯喝了就成,筱竹呢,該不會是還沒起吧?”
店裡的幾個人同時嘆氣:“筱竹壓根兒沒回來呢。”
子凌皺眉,倒是沒有多問什麼,瞥了那個還在發抖的傢伙一眼,把藥放在桌上:“等筱竹回來吃過飯,讓她把藥喝了,我先走了。”
子凌一走,剩下的人也跟着找到了藉口。
芊媚:“我樓裡也該開始準備一應的用品了,今天要送來一批綾羅,我回去看看。”
鏡月:“哎呀,我這個破記性!今天和李員外約好取他女兒的畫像,我先走了。”
紫宸:“筱竹託我帶回來的東西怎麼還沒送來?這些夥計可真磨蹭,我得回去催催。”
玉人方:“肚子好餓,找點吃的去,背了一早上的話,好辛苦哦。”
店裡空空蕩蕩,一陣小風颳過,捲起一點塵。
“筱竹不見了。”這是三天後,在衆人的逼迫下,玉人方承認的事實。
芊媚甩掉了手上的鐵鏈子,揉着手腕對紫宸道:“找子凌來,問問筱竹是在哪裡和他分開的,三天還不見人影,可能是真出事了。”
“他不在藥廬,清羽說,除了三天前子凌回去煎藥以外,再沒見過人影。”
鏡月掐着一把扇子晃啊晃的,抽空敲一下玉人方的腦袋:“嗯,又不見了一個。”
三天了吧?筱竹扶着牀板吃力地站直身體,這裡的一切感覺陌生又熟悉。筱竹終於出了屋門,看着十步外的高牆,如果能看到另一邊的景象,她就能完全確定自己身處何處,只是就算確定了,恐怕也沒有能力從這裡逃出去了。
屋裡傳來了輕輕的咳嗽聲,筱竹費力地退回門邊,看着牀板上的人,溫聲道:“醒了?”
櫻月閉了會兒眼,用力地睜開:“嗯,好些了,就是頭還暈。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不確定,”筱竹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心裡唸叨着:只是就算知道也是徒勞,如果真的是那裡,我們恐怕就要葬身於此了。嘴裡卻應着:“我們應該不至於死在這裡吧?”
“你這麼怕啊?”櫻月邊說邊艱難地爬起來,燒已經退了,只是覺得好累好暈:“我睡了多久啊?”
“淋了雨之後一直到現在,兩天左右吧,這裡的時間不怎麼明顯。”
櫻月皺着眉,扶着牆緩緩地走到院裡,看着四面的牆,輕輕吐出一句:“界元盒?”
方筱竹一震:“啊?”
“嗯,一個盒子,乍一看有點像蜂窩,可是裡面比蜂窩可怕得多,”櫻月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裡面就是一個個的房間被高牆圍繞着,跳出一個還有一個,永遠都是一個四方的房子和一個十步見方被四面高牆圍起來的院子。”
“你怎麼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