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跑出去,三姑姑的棺材已經被那些大漢們擡出院子了,旁邊跟着幾位老者,邊走邊撒紙錢。
我想連忙跟上去,林俊拉着我道:“別去了,就送到這裡吧。”
“對,就這樣吧,我們林家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婆婆也說了一句,說完她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而我身邊,卻有一個人顫顫巍巍的往外擠。
“爸,你這是要幹嘛?”林俊拉住已經邁出一隻腳的公公。
“我要親自到山上看着你三姑姑入葬。”公公推着林俊的手。
“不許去,過了今天,你想什麼時候去看她都行。”
“不,我就要今天去看她,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他們給她選的墓地好不好。”
“我的話你沒聽進去嗎,今天去看就是不行。”林俊壓低聲音,在公公的耳邊咬牙切齒的說着,那聲音連我都聽得出裡面的陰森氣息。
公公被他嚇得無奈的縮回腳步,但他的眼睛和林俊不屈服的對視着,只到……混濁的眼底溢出一層潮紅。
在淚水掉出來之前,公公憤然轉身,拂袖轉身走進了臥室。
“怎麼不讓爸去看三姑姑,你這樣是不是太過份了。”我實在看不下去林俊那兇巴巴的樣兒。
“你不知道,他這一去,會讓村子裡的人怎麼咀我們林家的舌根子。”林俊摟着我的肩:“好了,別理會這些,你也回房休息一下,等今天招待了那些來幫忙的客人,明天我們出發回家去。”
身後‘呯’的一聲響,打斷了林俊的話,我們被嚇得回頭,原來是婆婆從臥室裡出來了,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着:“老不死的,真的老糊塗了他。”
“媽,你這是怎麼了?”林俊連忙上前尋問。
“他說他要喝酒,你看這大白天的,要是喝了發酒瘋怎麼辦?”
婆婆哀怨的看着林俊,其實她心裡怎麼想的我懂得,試問那一個女人能夠容忍自己的男人當着自己的面,爲一個死去的女人傷感成這樣。
林俊皺着眉頭正想張口,我先他一步說道:“媽,給他喝,興許明天酒醒了,爸就沒事了,爸和三姑姑兄妹一場,傷心也是在所難勉的,這一次,你就依了他吧。”
婆婆和林俊對視一眼,最終兩人搭成一至:“好吧,讓他喝點,這老不死的老東西。”
我出去廚房裡拿了一瓶待客用的瓶裝酒送到臥室裡的時候,公公正在那兒坐在牀沿邊上雙手捂着臉無聲的哭泣。
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我把酒遞過去:“爸,你喝吧,媽也同意你喝了,不過明天開始,你可得振作起來,否則你這樣對身體不好。”
公公放下手看了我一眼,拿過酒猛地灌了一口,淚水從眼角里流下來。
我遞給他一塊紙巾:“爸,能跟我說說三姑姑去世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很心疼她。”
我覺得自己會不會太卑鄙了,竟然在公公最傷心脆弱的時候,想從他嘴裡套出點東西。
“沒有,我在後面回來,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三姑姑她……她已經……死了。”公公哽咽到說不出來。
“別說了。”我連忙幫公公輕輕的拍着背,心想,這麼說來,當時公公不在場,那就只有林俊和林夢蓮,再一個,就是婆婆了。
而這三個人中,最有可能下毒的那個人就是婆婆,雖然這次三姑姑的死,表面看上去只有婆婆哭得最兇,可是我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發覺她有時候只是乾嚎幾聲罷了,連眼淚都沒有掉一滴。
……
一個小時以後我再進臥室去看公公,他已經喝完了那瓶半公斤的白酒,倒頭呼呼大睡了。
這樣也挺好的,我幫他蓋好被子出門,去山上埋葬三姑姑的村民們回來的。
都是些青壯年,乾的又是體力活,這時候恰好開飯,林俊做爲主人,自然要陪他們喝上幾盅的。
我看到四叔夾雜在那些人中間,憨厚老實的笑着,而在他一轉身的時候,不經意間,我看到他褲袋裡垂出一根紅繩,那紅繩我知道是什麼,是三姑姑身上戴着的麝香錦囊。
我心裡一驚,且不說他跟在姑姑什麼關係,要是被林俊和婆婆看到,那還得了。
……
家裡沒有了棺材,經先生也休息吃飯去了,小院裡這時候響起的,是一陣陣歡聲笑語,可我卻一直心神不寧,想去提醒四叔把那個錦囊藏好一點,可是他就坐在林俊身邊,一開口不
就露陷了。
我唯有假裝撥弄電話,找了個凳子坐到院子一角去,打算找機會提醒一下四叔。
這時候,林夢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的院子,她從外面回來,看到酒桌上的情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站到林俊和四叔中間,端起一杯酒,笑着說:“各位叔叔大哥, 這兩天有勞你們了,我敬你們一杯。”
大家都被林夢蓮的舉動弄得一愣,繼而紛紛舉着酒杯站起來,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後乾杯。
林夢蓮抑頭豪飲,還把杯子倒扣回來給他們看,一滴酒不剩:“你們慢慢喝哈,要添什麼菜,只管讓廚房裡的人要。”
說完便轉身離開酒桌子走了,而這時候,我再看四叔的褲袋,那根紅繩不見了。
……
晚上林俊喝得爛醉,他一對八,中場便掛了。
所以這一夜,我又可以安枕無憂。
隔天一早起牀,醒來的林俊精神不濟,但他仍然催促着大家快點收拾收拾回城。
這時候家裡已經沒有一個客人了,三姑姑沒在,連個早點都沒人煮。
公公又拖拖拉拉半天才起牀,於是,我們一家子餓着肚子坐上了返程的出租車。
又是一路折騰,坐車下車,再換車,大家誰都不說話,除了問某某吃不吃東西,都沉着臉,好像這滿車箱的人歉了我們幾百萬似的。
只到終於回到J城,我長長的吁了口氣。
……
回到家門口,看到大門口處迎來的吳媽,心裡一暖。
她一個個的叫我們,幫我們提行李,但是大概看出了我們的神色都不對勁,不敢怎麼講話。
回到臥室洗漱結束以後,站在鏡子前撥弄頭髮的林俊問我:“米尹,張小雅給你電話沒有?”
“沒有。”我不用看電話都知道,因爲我一開始就沒有跟張小雅說過林俊讓幫忙牽線的事,她怎麼可能打電話來。
“那你打去問問唄,也許人家打了,可是電話沒有信號沒接成。”
“我一會兒打,現在有點累。”我的話音才落,站在鏡子前的林俊停頓了一下動作,臉色掠過一絲不滿,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那神色我看得清清楚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