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屋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有忙前忙後的近鄰，也有從遠處來的親戚送來香紙火的，但大多是村裡近鄰，親戚很少，就算來了，我估計也是公婆的老親戚。
他們一進門，首先便去安慰此時正坐在棺材旁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起勁的婆婆，去安慰公公的人到是很少，大概看他也就那麼垂頭坐着，不聲不響的，好像也沒那麼傷心。
豈知，傷心這事，並不是弄出什麼動靜才叫真傷心，有時候默默的反而更傷人。
我和林俊踏進門檻兒後，便被幾位嬸子拉過去，每人拿了一塊白色的孝布往我們頭上戴。
三姑姑是我們的長輩，戴也就戴了，我到覺得這多少還讓我心裡好受了一些。
可是沒想到，正在那邊嚎哭的婆婆看到我們戴孝後，臉色一變，站起來上前一把拉掉林俊頭上的孝布，吼道：“誰讓你們給他戴的，林俊是我的兒子，要戴也給我戴，這不是亂了禮數了嗎，還是你們成心想咒我。”
幾位嬸子被這突來的變故給弄得很尷尬，其中一位訕訕的說：“大姐，真是對不起哈，我們沒那個意思，就覺着林俊叫了春妮那麼些年的三姑姑，所以一時給想岔了，對不起哈，那就別戴了吧，你們都別戴了。”說完就來拿我頭上的孝布。
“等等。”婆婆這時候出聲，她摸了一把淚，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放緩聲調：“算了，一個都不戴也不是會兒事，林俊別戴，就讓米尹戴吧。”
……
於是我便披麻戴孝的裝扮一番，然後被幾位嬸子帶到了棺材前。
“跪下。”她們把我按在一個圓薄墊上。
我看着棺材頭前三姑姑的黑白照片，這照片一看就是好多年前的，那時候的三姑姑更是清秀可人，烏黑又水汪汪的大眼睛，嘴角旁邊有一個小而淺的小酒窩，到把她的靈秀氣添了幾分。
越看越難過，身邊喧囂一片，超渡的道士們敲着樂器，一邊大聲而整齊的頌經，我跪在薄墊上，一跪便沒有人再管我。
身邊到是人來人
往的，但是，沒有任何人跟我說話。
這時候婆婆不哭了，哭也得喘口氣，她接過一位嬸子遞過的茶水，在那兒大口喝着，公公一直沒出聲兒，臉色灰敗。
這時候我纔看清楚林夢蓮擠在一個小角落裡呆呆的坐着，面無表情的樣子，也不跟身邊的人交流，不哭也不笑。
……
“快磕頭呀，別愣着。”耳邊響起一位嬸子的聲音，我連忙聽她的話，磕頭。
磕了三個她告訴我，凡到樂器響得重的時候就得磕，我沒問她爲什麼。
這頭，是我欠三姑姑的。
我明明看出她的死有端倪卻沒辦法告訴別人，沒辦法報警，我磕她頭，磕得心甘情願。
音樂一直在響，頌經的聲音連綿不斷，其間林俊來問我要不要喝水，又來問我還能不能堅持。
我跪得腰痠背痛，磕得頭暈眼花。
只到一位經先生大喝：“準備起棺。”
眼淚便嘩的一下子流了出來，就這樣，三姑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葬了嗎？
我緊緊的咬着脣角，任淚水在臉上肆無忌憚的流，真想站起來，跟大家說心裡的困惑，或者跟誰借個電話立刻報警。
這時候，身邊有個人蹲下來，伸手添着面前鐵盆裡的香紙火。
我睨眼一看，是昨天晚上我暈倒以後，把我送回家的四叔。
“別看我。”四叔突然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不高，因爲他就在我身邊的原因，這聲量恰好到我能聽到的程度。
“別吃驚，不管我說了什麼，你都要裝做什麼都沒聽見。”四叔一邊添香紙，一邊動了動嘴脣，他面無表情的跟我說話，但是眼睛卻緊緊地盯着火盆子，這要是旁人看見了，還以爲他是在跟三姑姑嘮叨什麼呢。
我的錯愕在心裡一掠而過，然後不動聲色悄悄挪一下膝蓋靠近他，這樣能聽得更清楚一些。
“這事兒你不要報警，三姑姑泉下有知，她會感激你不報警的。”
四叔說完，也不等我有任何反應
，便站起來若無其事的走了。
而我，也是真的給嚇了一跳，聽到‘報警’兩字，我終於回味過來，昨天晚上在廁所外面，突然從我身邊跑過，並給我一盒磁帶的人，就是四叔。
……
棺材旁邊已經圍了好幾名大漢，一會兒，剛剛轉身出去的四叔也進來了，手裡拿着粗麻繩子，其他人拿着槓子。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三姑姑的棺材給捆結實了，經先生高呤一聲：“起棺，親戚朋友迴避。”
於是所有人都連忙閃到了一邊，而我卻被嬸子們拉起來，轉身就往公公婆婆的伸手不見五指的臥室裡推。
之後又一陣混亂推進來幾個人。
等嬸子把門一關，屋裡靜下來後，有人順手拉了一下門邊上的開關線，只到這時候我纔看清進來的另幾個人是誰。
是公公婆婆，林夢蓮和林俊。
原來起棺的時候，凡屬於家裡的人都是得迴避的，而這會兒，也是自三姑姑出事以後，我們一家人首次整齊的聚在一起。
大家都不說話，靜悄悄的或站或坐，聽着外面吵吵鬧鬧的喧譁聲。
……
沉默被公公的一聲長嘆給打斷，婆婆沒有回頭瞪他，而是重重的甩了一把鼻涕表示抗議。
我縮了縮腳，真怕她甩我身上。
林俊摟着我的肩，眉宇糾結。
林夢蓮卻在這時候，緩緩的把電話耳塞拿出來戴到了耳朵上。
她的這一舉動被林俊注意到了，他很火大的一把扯掉林夢蓮的耳塞，怒罵：“你怎麼可以這麼冷漠，就沒點良心嗎？”
“良心，良心值幾個錢。”林夢蓮不屑的看着他，又把耳塞拿起來塞到耳朵裡。
“你……。”林俊氣得還想罵，被婆婆一句：“別吵了，丟人顯眼。”給罵慫了。
林夢蓮冷冷一笑，並且順帶瞅了無可奈何的林俊一眼。
我聽着屋外一聲吆喝，然後，人聲少了許多，這時候嬸子纔打開我們的門：“好，可以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