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老兵不死 荷花凋零

工夫安撫扔掉狼牙棒,抱着馬脖子喘息的伯賞賽陽。將那個小村莊團團圍住,不放一個人出來。又讓斥候隊長許田持自己的欽差印信,前去臨近的桐縣搬兵,那裡有一營江北衛駐紮。

這時,石敢幾個也被黑衣衛迎了回來,看上去雖然狼狽了點,但沒有受什麼傷,比那位可憐的馬叔要幸運得多。

強撐到大局已定,失血過多的老馬終於暈厥過去。黑衣衛們個個粗通醫術,尤善戰場急救。兩人上前爲他除去盔甲,然後才把他平放在地上。觀察一下脈搏心跳,知道沒有大礙,便拿小剪把他被染成暗紅色的衣裳開,露出血肉模糊的身體。所幸那些傷痕多是鈍器上,看着駭人,其實在盔甲的阻隔下,對身體傷害並沒有那麼大。挺過發炎後,修養一陣子,就能恢復元氣。

真正令人擔心地,是左腳踝一處露着骨頭茬的傷痕,應該是被鋤頭剁在毫無保護的腿後所致。

“骨碎筋斷了?”正在聽石敢報告事情經過的秦雷有些惋惜道。他已經知道這位老兵憑一己之力,挽救了伯賞賽陽等人。又用生命做代價,給這羣菜鳥們上了最重要的一課——什麼纔是一個合格的戰士。

沉吟片刻,秦雷問道:“別人呢?”

彙報傷亡狀況的黑衣衛恭聲道:“陣亡了七個,重傷了十八個,輕傷無數.”

這次秦雷卻沒有惋惜,平淡道:“也好。總要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些代價。”便揮手讓衛士退下。

這才轉頭對石敢道:“你繼續說。”

石敢並沒有受傷,只是渾身汗漬塵土,頭髮也一縷一縷緊貼着腦門。看上去狼狽極了。聽到秦雷地吩咐,便開口講述起他們在村裡的見聞……

他帶着幾個衛士換上便裝進了村。發現整條街道上空無一人,循着聲音往打穀的場院走去,越近聲音越大。等到了一看,原來整個村子八百多號男女老幼,都規規矩矩的跪在那裡。朝中間土臺上一個三尺高的石雕彌勒佛不停叩首呢。

佛像邊盤腿坐着一個着裝怪異、非僧非道的小老頭。他乃是這羣人的領唱。只聽他扯着那破鑼嗓子嚎一聲:“爲佛捨身。即登彼樂!”

底下跪成一片的民衆便亂糟糟地跟着高聲叫道:“捨身登極樂!”

破鑼嗓子又嚎道:“殺一人者爲一住菩薩!”

下面地信徒便嘶號道:“殺十人者爲十住菩薩!”有呼有應,熱鬧無比。

石敢幾個不欲暴露身形,便也跟着裝模作樣嚎了起來。約摸喊了一刻鐘,這項活動才告一段落。

等衆人起身後,那個小老頭尖着嗓子道:“萬聖無疆彌勒佛祖之子,無所不能龍華太子殿下曰:汝若心誠、救爾疾苦。汝若心欺、罰入地獄!”

衆人又趴下,嚎了半天龍華太子萬歲。然後便開始排隊上臺表示心誠。或是把一捧銅錢、或是把一串廉價地首飾。畢恭畢敬地投入老頭面前地大甕中。

石猛看見前日那個店老闆也上了臺,把自己給他的那塊碎銀子也投了進去。這應該是今日的最大數額,那個一直板着臉、眯着眼的乾癟老頭,伸手向他勾了勾,店老闆便驚喜莫名地四肢着地,匍匐着湊了過去。

乾癟老頭朝店老闆微微點頭,又伸手在他頭頂摩挲幾下。店老闆便淚流滿面,狂喜着朝乾癟老頭叩首。乾癟老頭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樣。伸手指了指那個石頭彌勒。

店老闆一副慚愧欲死的模樣。又向石頭彌勒拼命磕頭。這一番作態後,才喜不自勝的往下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事情。又折回來輕聲向那老頭稟報着什麼,眼神還往石敢他們這邊飄。

石敢幾個當即知道不妙,便要往外退去。但那乾癟老頭地聲音來得更快:“抓住那幾個外來的,爲佛祖立功。”

石敢他們雖然穿着便裝,但在衣衫破爛的人羣中,卻鶴立雞羣一般,馬上就有信徒圍了上來。

好在石敢幾個拳腳功夫了得,再加上牛高馬大力不虧,又常練戰陣。咬牙切齒的一陣猛打,衝開一個口子,奪路而去。衆教徒哪肯放過立功的機會,拼命地在後面狂追不捨,這纔有了之前的種種。

聽完石敢的講述,秦雷沉聲道:“看來這個邪教已經有了廣泛的民衆基礎,很棘手啊。”然後望着遠方恨聲道:“至善你個這老賊禿,看孤不活剮了你。”

………

秦雷地欽差印信果然比較管用,至少這六天裡如此。兩個時辰後,許田便帶着五百兵丁趕到了。

秦雷與帶隊地衛軍校尉寒暄幾句,便命石敢帶着衛軍進村抓人。黑衣衛們依舊在外圍警戒。

平日魚肉鄉里的衛軍們,幹這種破戶抓人的事情確實是行家裡手。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便把躲藏在地窖中地乾癟老頭揪了出來。

秦雷命人把他收押起來,面無表情的對衛軍校尉吩咐道:“村中皆是邪教徒,爾等可自行處置。”又對許田道:“你在這裡待着,等事情完了再回去。”

說完,便吩咐石敢集合隊伍,往荊州府城去了。這一耽擱,回到晴翠山莊時,已經是深夜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秦雷便命人去請延武和卓文正過來。

兩人府邸有些遠,最快也要一個時辰後才能趕到。趁着這個空,秦雷和奉命而來的沈冰先在書房中開了個小會。

“放下手頭一切差事,集中全部力量給我調查彌勒教!”書桌後的秦雷堅決道。

沈冰沉聲道:“公良羽也不管了嗎?”

“放到一邊,這個兔子大概正在打襄陽湖水師的主意。顧不得他了。”秦雷有些鬱悶道。他可是答應伯賞元帥把覬‘漿輪船’地南楚賊子儘快緝拿歸案的。

沈冰遲疑道:“殿下,難道形勢如此危急了嗎?”

秦雷苦笑道:“是呀,孤若是不盡快把自己撇清,就等着爲彌勒教背鍋吧。到時候削去王爵、幽禁個十年八年都是輕的。”

發完牢騷,秦雷又嚴肅道:“五天之內,我要見到至善和尚。同時,彌勒教對江北山南的滲透情況、與當地大族是否有所勾結,以及他們的實力分佈。這些都要拿出個大概。”

沈冰躬身領命。

秦雷起身把他送到門口。沉聲道:“孤從來不會等着亡了羊。纔去補牢,只有把問題扼殺在萌芽中,才能把損失減到最小。告訴你的手下,五天內沒有令孤滿意的答覆,統統去榮軍農場放羊去。”似乎嫌說得不夠嚴重,又惡狠狠補充一句道:“這輩子別想出來。”

沈冰乃是秦雷的頭號心腹,自然

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堅決地點了點頭。凜然領

等麴卓二人到了,秦雷依舊在書房中接見他們。

寒暄之後,秦雷平靜道:“孤王在去搬兵地路上遇到一件奇怪地事情,還請二位大人一起參詳一下。”

兩位大人對視一眼,齊聲笑道:“洗耳恭聽。”

此時距昨日事發不足一天,再加上秦雷刻意封鎖消息,麴卓二人還不知道發生在桐縣小王莊的那場慘劇。是以還能老神在在的坐着聽秦雷大擺龍門陣。

秦雷也微笑道:“孤在桐縣一個叫小王莊的地方打尖,看到店裡不供財神供彌勒……”

他口才本來就極佳。又是親身經歷。因而講的繪聲繪色,把兩個大人心神全部吸引。當聽到那店家講解彌勒教時,總督還呵呵笑道:“這個教派下官也聽過。在江北門閥中也有流傳啊,是不是啊,卓大人?”

卓文正打個哈哈道:“下官信奉至聖先師,對外家大能不是很瞭解。”

秦雷瞄一眼機警非常的卓文正,笑道:“二位大人聽孤繼續講……”

待講到石敢帶人進村後的所見所聞時,兩人地面色就不那麼輕鬆了。這分明是妖言惑衆、榨取錢財嘛!再聽到那乾癟老頭一聲令下,幾百人便發了瘋似的追着石敢幾個不放時。兩人終於意識到事情不那麼簡單。

等最後聽到那些瘋狂地教民悍不畏死衝擊軍陣,最終悉數被格斃後,兩人已經是汗溼衣襟了。治下出了這種天大的簍子,不消日後的風暴,現在的罪責就足夠摘去兩人烏紗,押到京裡候審去了。

|.:說笑吧?”

秦雷搖頭正色道:“孤調集桐縣衛軍營搜查了該村,人證物證俱已繳獲,制臺大人還是想想應對之策吧。”

兩人面色慘白,竟有些坐不住了。

秦雷又面色凝重的加料道:“你們也知道,孤此次前來乃是查辦禪宗間諜案,卻發現這彌勒教已經假託禪宗之名,在南方徹底蔓延開了。若是他們那個什麼‘龍華太子’振臂一呼,整個江北定然就要天翻地覆了。”

i=.啊。”然後對沉默不言地卓文正道:“卓大人,你說地對啊,單靠躲,是躲不過去的。”

卓文正點頭道:“大人現在想清楚也不晚。”說完,兩人起身跪倒在秦雷書桌前,俯身叩首道:“求王爺搭救,我等甘爲門下走狗。”

秦雷這趟東去鎮南軍營,又帶回了老元帥的獨子。落在麴卓二人眼中,自然是兩家結盟共渡難關地信號。此時兩人眼中的秦雷,自然比原先分量重了很多。終於在內外交困的形勢下,徹底降了秦雷。

秦雷起身扶起二人,溫和道:“同舟共濟罷了,不要說得那麼嚴重。”雖然話說得婉轉,但也明白無誤的接受了二人的投靠。

再坐下時,三人的關係就從皇子與外臣,轉變成了主公與家臣。秦雷說話便不再那麼客氣。他沉聲道:“待會卓大人擬個奏章。把南方彌勒教作亂地事情報與朝廷,我們三人聯名署了,八百里加急發了。”

卓文正趕緊應下。

秦雷又對延武吩咐道:“原計劃不用改變,等到鎮南軍開進來後,我們再順勢戒嚴。還請大人動用你的總督令牌,要求山南省協同暗中佈置。一欸戒嚴,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掃清妖氛。還兩省一個朗朗乾坤。”

;|.道:“還要隔段省界。以防妖人流竄到外省作亂。”

秦雷點頭道:“大人想得周到。不過這事光我們做不來。”

卓文正接話道:“微臣會把這個寫進奏章的。”

秦雷笑道:“兩位乃是國之干城,做這些事情自然不在話下,倒是本王多操心了。”

兩人謙遜幾句,終於忍不住問道:“王爺,屬下二人乃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悟,求您指點迷津,也好讓屬下二人心中有點底氣。”

秦雷微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心憂。孤王以爲。這次彌勒教作亂不見得全是壞事。”

兩人心說,是呀,要沒這事,咱們也不能跟孫子似的聽你擺弄啊。面上卻恭敬無比道:“願聞其詳。”

秦雷伸起三根手指,慢悠悠道:“有三點。第一,朝廷本就希望南方亂起來,好快刀斬亂麻。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大佬們暗自欣慰也說不定。”

兩人點頭道:“確實如此。”

“第二。只有亂起來。咱們纔可以施行軍管,做起事情能方便得多。”

卓文正憂慮道:“會不會不可收拾啊?”

秦雷輕笑道:“孤前日得到消息,破虜神武二軍已經從京都分別換防至山北、關中二省邊界。就是等着收拾爛攤子的。”其實這兩隻軍隊。是朝廷預備逼伯賞元帥下野用的。秦雷當然不會直說,要是讓已經嚇破膽的兩人,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也朝不保夕,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情呢。

聽秦雷這樣說。卓文正才放心道:“這樣一來,確實應該放手一搏。”.

秦雷一掃方纔凝重神情,雲淡風輕道:“只要咱們把事情圓滿解決了,便可以嫁禍江南或者東齊。到時候,你我非但不需要爲江北亂局承擔責任……”

兩人恍然大悟,心道:還將成爲平亂地功臣,更進一步也說不定啊。不由對秦雷從危機中找出機遇地本事大爲心折。這時候再看這未及弱冠地王爺,心中對前途又有了一絲期望。

三人又細細籌劃一番,麴卓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還有不到五天時間,自然要抓緊些,以免到時候出了紕漏,誤了大事。

把衆人都安排好了,秦雷卻突然閒下來,坐在那裡不知道該乾點什麼。感嘆自己天生就是爲上者的料子之餘,決定去看看安排在東院的伯賞賽陽一行人。

……

“也不知道這小子正常點了沒?”秦雷一邊往東院走,一邊問身邊的黃召道。黃召細聲陪笑道:“王爺從哪裡帶回這麼個不說不笑的悶葫蘆,想來生性如此吧?”

秦雷嘿嘿笑道:“小黃啊,你可知那小子用的是八十斤的鑌鐵狼牙棒。而且一次就要了四十條人命啊?”

黃召臉色一下刷白,囁喏道:“這麼厲害?那奴婢不說了。”

兩人說笑着路過後院,秦雷突然問道:“那姑娘怎樣了?”

黃召心道,雜家真沒猜錯。那天仙般地姑娘果然是王爺的禁臠,虧着早

幫下三濫放規矩點了。他低眉順目道:“回王爺的依舊在洗衣房中,每日裡都能完成定量,也沒生過什麼事端,本分的緊。”他以爲這打入冷宮的姑娘要翻身了,趕緊送上一份人情。

秦雷的腳步漸漸慢下來,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莫非真有天生賤骨頭?”

黃召沒聽清,還道秦雷意動了。一甩手中拂塵,湊在秦雷耳邊道:“要不要奴婢把雲依姑娘給王爺喚過來。”

秦雷奇怪道:“喚過來作甚?孤王又沒心情玩樂。”他到現在還把人家雲依當成一件好玩的玩具。

這話有些歧義,若是黃召在船上時就隨侍秦雷左右還好說。可那時這小子偏偏在廚房幫廚,哪知道這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歪處,只見他眉開眼笑道:“奴婢明白了。”

秦雷卻真有些好奇,這個冰肌玉骨、豔絕人寰地姑娘,穿上洗衣婦地藍布裙、再帶上副大套袖,會是個什麼樣子。越想越好奇,他便命黃召帶自己找個地方去偷窺。

進了後院,躲在假山後面。透過石頭上地窟窿。秦雷看到大槐樹下的水井邊。七八個身穿藍布裙的女子圍成一圈,一人坐在一個碩大木盆前面,吭哧吭哧地搓着盆中的衣物。

雖然這些女子都是背對着秦雷的,但他還是一眼認出那完美地背影。那肩那腰那臀,是不能多看一眼地,否則後果難以設想。秦雷把視線移向雲依身邊待洗地衣物,竟然也是高高一堆。

這時。邊上一個女子道:“雲依妹妹,再唱支歌吧,你唱的可太好聽了。”

這句話引來了旁人的強烈贊同,紛紛附和道:“是呀是呀。”還有人從雲依身邊抱走一些衣物,笑道:“姐姐給你洗了,快唱。”

雲依歡快笑道:“就知道姐姐們最好了。小妹就唱個‘西洲曲’給姐姐們解悶。”聲如銀鈴串串,撒滿這小院的每個角落。

幾個女子見她允了,都停下手中的活計。靜靜地望着雲依。顯得專注極了。

假山後的秦雷鬱悶道:“這算不算消極怠工啊?”

黃召好像也欣賞過雲依的歌聲,竟愣裝沒聽見地……

秦雷還想說些什麼顯示自己的不屑一顧,院子裡響起了纏綿的歌聲: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採紅蓮。”

春日明媚的陽光下,秦雷彷彿真的看見一位‘杏紅’單衫的癡情少女,折梅一枝,癡癡沉浸在對遠行情郎的憶念相思中。風吹葉落,她誤以爲是情人歸來的足音,從門縫中探出頭等候情人地到來。秦雷不禁微微嫉妒起那可惡地‘情郎’。

然而情郎依然沒有出現,爲了掩過鄰人的耳目,姑娘只好藉故出門去採蓮。此刻的她,百感交集:深切地思念,失意的感覺,受窘爲難的心態,一起涌向心頭。卻讓秦雷心中安安高興。

歌聲轉爲輕快,彷彿水中精靈在荷間曼舞。“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只是這短暫的歡愉,卻不能掩蓋心底的愁緒。歌聲幽怨道:“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秦雷心中大罵,那個混蛋居然放着這麼癡情的姑娘不要,居然還躲到青樓裡,讓姑娘家的遍尋不着,真是豈有此理!

便再也聽不下去,轉身離開假山。黃召正聽得入迷,見王爺掉頭就走,儘管心中百般不願,也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跟上,小聲道:“王爺,怎麼了?”

只見秦雷黑着臉道:“孤王最恨不負責任的傢伙,派人去那個什麼西州,找遍青樓也給孤把那個負心漢找出來,孤要活颳了它!!!”

黃召原本是慈寧宮的侍讀太監,粗通文墨。聞言不禁額頭出汗,輕聲道:“王爺,這個人卻是不可能找着了。”

秦雷瞪眼道:“難道他死了嗎?”

黃召小意解釋道:“這個曲子說得是南北朝時候的事。”

秦雷聽了,使勁撓撓頭道:“那唱的那麼起勁幹什麼,害得孤差點掉淚。”說着大步往前走,黃召趕緊追上。

走着走着,秦雷忽然停下腳步,小聲道:“不許說出去。”言畢,又揹着手走了出去。

差點撞到秦雷背上的黃召,忙不迭的保證道:“奴婢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栓……”

“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唱罷良久。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纔回過神來,一個個用袖子圍裙擦拭眼角,嘴上都感嘆道:“每回聽妹妹唱情歌,都好像跟着死去活來一回,卻偏偏上癮無比。”

還有人纏着雲依問道:“妹妹唱的是自己吧?不然怎麼如此揪人心尖?”

雲依羞紅臉道:“姐姐說笑了,人家還小哩。”不知怎地,秦雷那張可惡的笑臉,突地閃現在姑娘眼前。把雲依下了一跳。心中‘呸呸’道。就是喜歡只豬。本姑娘也不會看上你這惡棍。

轉而又想起些別的事情,姑娘不禁黯然起來,呆呆的望着木盆不再言語。

別人以爲她真的想起自己的情郎,相互戲謔地擠擠眼,卻都都安靜下來……

秦雷見到伯賞賽陽時,他正坐在馬叔病牀邊發呆。秦雷望着相思般惆悵的傻小子,不禁會心一笑。他輕輕咳嗽一聲。引得伯賞賽陽往門外看去。

見秦雷朝自己招手,伯賞賽陽猶看了看兀自昏睡中的馬叔,還是跟着秦雷來到院子中。

兩人走了一段,在小池塘邊站定。碧綠地水面上便倒映出兩個一般年青地小夥子。

秦雷望着水中地倒影,輕聲道:“馬叔怎樣了?”

伯賞賽陽也輕聲道:“快天亮時醒過來一次,吃過藥後又睡過去。不過燒已經退了。”

秦雷點點頭,充滿懷念道:“有句話叫‘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伯賞賽陽喃喃的重複着:“老兵不死……”轉而低沉道:“若不是我的懦弱,馬叔是不會受傷的。”

秦雷拍拍他的腦袋。像個兄長一樣寵溺的笑了。伯賞賽陽也沒有覺得被秦雷拍有什麼不妥。他不好意思道:“那是我理解錯了嗎?”

秦雷和善的笑笑,反問道:“什麼東西會凋零?”

“花。”伯賞賽陽有些摸不着頭腦道。

秦雷把目光投

處地磚牆上,伯賞賽陽順着秦雷的目光看去。只見隙中,有一朵孤零零的小花,在頑強的生長着。

他有些懂了,悄聲道:“即使凋零了,也會再次綻放。”

秦雷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朗聲道:“不錯,小子你記住。老兵不死,不死的是精神。馬叔那視死如歸地突擊,便是要用一名老兵地鮮血和靈魂,教會你……”

秦雷定定的望向伯賞賽陽,無比認真道:“即使肉體消失,生命不再。作爲一名士兵的精神卻絕不能消失!”

伯賞賽陽喃喃問道:“那是什麼?”

“永不服輸地戰鬥意志、責任心以及榮譽感!”秦雷一字一句地將這幾個字楔入伯賞賽陽的腦海中。作爲一名這個時代的士兵,是不需要這麼多的東西。但是一名伯賞家的將軍,卻不能沒有它。

“永不服輸的戰鬥意志、責任心、榮譽感?”重複着秦雷的話語,無神的眼神漸漸清澈、迷茫的心靈終於堅定。長舒一口氣,伯賞賽陽向秦雷狠狠點頭,認真道:“我不會讓馬叔失望的。”

秦雷欣慰的笑笑。兩人便又站在池塘邊發愣。

解開心結的伯賞賽陽,話又多起來,他清聲問道:“殿下,爲什麼您彷彿啥都看得明白?”

秦雷輕笑道:“那是因爲你不明白的太多。”

伯賞賽陽撓撓頭,有些鬱悶道:“恩,那怎麼才能多明白點呢?”

“多經歷一些唄。”

“那怎麼才能多經歷一些呢?”

“跟着我唄。”

“哦……好吧。”

秦雷又一次確定,這小子屬於被賣了還會幫忙數錢類型的。

剛從伯賞賽陽那回來,便有個不速之客來到了晴翠山莊。

秦雷望着面前披頭散髮、破衣爛衫的髒漢。試探着問道:“思遠?”

那髒漢烏黑的面容一陣扭曲,乾嚎一聲:“殿下啊……”說着,撲通跪下道:“屬下可找到你了。屬下,嗚嗚嗚……”

秦雷一聽聲音,還真是那愛乾淨的程思遠。他忍俊不禁道:“思遠,孤教你調查和尚。沒讓你去調查乞丐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便勾起了程思遠地辛酸回憶,淚水便開了閘一般涌下來,把面頰衝出兩道白溝。

秦雷心道,沒在老子身邊待過就是不行,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一拍桌子,咋呼道:“行了!”

他這狼嚎般的一聲,真把程思遠的眼淚嚇了回去。回過神來。程思遠纔想起正事。惶急道:“殿下。快去救救朱大人吧,他們要活剮了他呀……”

秦雷一聽,罵道:“說清楚點。”

程思遠就是捱罵的命,秦雷一嚯嚯,嘴上立馬利索許多,把事情經過簡要一說。

原來他倆自樊城下了船,心想第一次爲殿下辦差。可不能砸了。每日裡走街串巷、翻山越嶺。可謂是用心打聽、仔細分辨。這兩人乃是胥吏出身,眼力腦子可都不白給。沒幾天就找到當地的集會窩點,跟着聽了幾次,便發現事態嚴重。本來馬上就要回來報信,卻無意中發現他們的頭腦人物在謀劃一件大事,好像是要偷什麼圖紙。

兩人有些貪功,想探聽到計劃的詳情。誰想其中有個褐衣老者,聽力驚人。一下子就發現暗中潛伏地兩人。多虧朱貴引開追兵。程思遠才逃了出來。後來便聽說五月初六那天是龍華太子母后聖誕,要在襄陽湖邊活剮朱貴等人慶賀。

一看時間還來得及,程思遠便日夜兼程南下荊州找秦雷搬兵。一路上吃盡苦頭。盤纏也被偷了。最後餓得不行,乞討點吃食,還被管那一片地乞丐一頓好揍。若不是救人如救火,還不一定猴年馬月才能見到秦雷呢。

秦雷聽了,也沒了心思開玩笑。他沉聲問道:“彌勒教在那邊最大地頭目叫什麼?”通過審問那個乾癟老頭,秦雷已經知道彌勒教最高領袖是佛子、其次是佛女,然後有四菩薩八金剛十六護法衆羅漢等等龍套角色。那個老頭就是龍套羅漢之一。

程思遠的回答大出秦雷預料,“是佛子,叫什麼龍華太子。但那人進出坐轎,從不露面。所以誰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子。”

秦雷霍得起身,高聲道:“石敢,緊急集合。連鎮南軍一起叫上。”

門外的石敢領命而去。

秦雷望了望髒兮兮的程思遠,微笑道:“給你一刻鐘時間洗澡換衣服。若是時間不夠用,只好委屈你光着屁股上路了。”

程思遠心中唉嘆道,這位爺什麼都好,就是太簡單粗暴了。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跑,卻不知道哪裡可以洗澡。一時又找不到人問,眼看時間過去不少,頓時把心一橫,三兩下脫掉身上的破布頭,‘噗通’一聲,跳到院子中清澈見底的金魚池中,吭哧吭哧地搓起灰來。

秦雷也想起程思遠第一次來,定然不知道澡堂在哪,忙吩咐黃召去追。

黃召跑出屋子沒兩步,就正好看到那位程大人赤條條的往池子裡跳。不禁心中駭然,一時驚爲天人,心道。王爺身邊果然個個不凡啊……

想開口阻止卻已來不及,一路小跑來到池子邊。正在搓背的程大人看到有人過來,心中打鼓,面上卻老神在在道:“勞煩這位公公幫本官拿子、浴巾和乾淨衣服來。”

黃召望着荷花金魚中的髒漢,心裡笑翻,卻也不好太過分,笑着應道:“這裡風景好,您老慢洗,雜家去去就回。”幾乎是捧着肚子,一路笑着離開。

待黃召身影消失,程思遠的架子一下垮了。低聲呢喃道:“丟死人了,丟死人了……”說着把頭深深的埋在水裡,不敢再露出來。

至於黃召如何把胰子衣服抱來,程思遠如何把這個此生最難忘的澡洗完,便不再一一贅述。

只有兩件事是肯定的,第一、當隊伍集結完畢時,乾乾淨淨地程思遠出現在了秦雷面前。第二、那曾經生機盎然、美不勝收地池子中,飄着許多翻白肚皮的金魚,荷花也都蔫了……

第134章 是否每個羽扇綸巾都會吐血第181章 流星下的願第391章 最瞭解你的人是我第248章 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第646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第146章 被拋棄的督撫第672章 勝第662章 《勸戰書》第39章 淹死書海 愁殺學子摩訶曼陀羅華第313章 二則一第557章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第350章 這裡黎明靜悄悄第536章 雙手劈開生死路第650章 八個孩子一個爹第231章 大家好好過日子吧第597章 爲山九仞第125章 風雨牢愁無着處 那更寒蟲四壁第331章 打太極第631章 雨第66章 鞭笞第409章 明代暫遺賢,如何向?第662章 《勸戰書》第442章 倒掛金鐘第120章 歸去來兮第231章 大家好好過日子吧第629章 剛烈後記第546章 難得糊塗第700章 重逢第275章 鍾離坎斷指明志 秦雨田啼笑點兵第358章 京都變奏曲之諸方第71章 這裡黎明亂糟糟第584章 一觸即發第585章 沒有最無賴,只有更無賴!第583章 最後一關第420章 瑜不掩瑕第40章 闖入夢中的女孩 撲上牀來的色狼第256章 現敵宗許田拔頭籌,戲斥候布衣見秦雷第452章 無關風花雪月的一跳第433章 花美男第35章 進城!進城!!第94章 空谷幽蘭將軍令第15章 秦教官深山練兵第166章 北伐第85章 南城石老闆的大家來第687章 將軍浴血斬蒼龍,力挫英雄百萬師!第102章 昭武帝的態度第545章 戰之殤第223章 爲理想而犧牲的王爺第642章 光陰的故事第280章 石魔鬼訓兵 秦雨田談兵第19章 反了?反了?第333章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第190章 窮跑一晚上第634章 大清洗第87章 莫惜金縷衣 莫信老黃曆第415章 駝娘子與鬼谷子第288章 秦奇民調東三省 餐桌共議子嗣事第695章 天下雖安,忘戰必危第112章 石老闆看宅第37章 朝太后第12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黑雲壓城城欲摧第631章 雨第508章 最後一日第109章 昭武訓子論英雄第373章 沈子嵐第531章 做敞篷車的皇帝真拉風請假條第108章 成蟜與文相爺第209章 小三和小四第171章 榴蓮將軍和板栗將軍第182章 黃粱夢醒時 醬油拌飯第649章 天佑之治(上)第506章 逃跑的新娘第602章 雪夜克函谷(上)第52章 巾幗鬚眉都一樣第86章 爲奴難 請君憐第674章 何不食肉糜?第96章 祭祖與小別新婚第112章 石老闆看宅第376章 這麼兇幹嘛?第138章 欲窮千里目 更上一層樓第40章 闖入夢中的女孩 撲上牀來的色狼第565章 化干戈爲玉帛第214章 大火第507章 戰爭的陰雲第531章 做敞篷車的皇帝真拉風第224章 朋友第506章 逃跑的新娘第487章 混戰第233章 願王爺笑口常開第二百四六章 那一吻第17章 突襲齊營第629章 剛烈第293章 風雪山神廟第423章 欠賬的不是祖宗,欠賬敢不還的纔是第599章 無恥的勾結第134章 是否每個羽扇綸巾都會吐血第560章 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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