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觸鬚”那位,自然是去而復返的雲弘山。
他隨劉美人她們一道回來,想必是遇上了什麼事兒。
幾個亡魂瞧見楚琰在房中,習慣性頓住了身形。
謝章華見謝章婷沒在屋子裡,便朝上房飄了去。
唯有云弘山,還一副全然無知的樣子,直接朝沈靈犀飄了過來。
“我勸你別再走近了,否則你這魂兒可就沒了。”劉美人在他身後提醒道,“你們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鬼魂能靠近的人。”
雲弘山自來是個聽勸的,尤其聽女人勸。
他將信將疑停下,伸出兩條關節尚未對齊的手臂,對着沈靈犀揖禮,“聽聞小郎君能替鬼魂申冤,我被那母子謀害了性命,還請郎君幫我一把,將實情告訴太子殿下和皇上,狠狠懲治他們!”
沈靈犀看着他笑而不語,未置可否。
一旁的劉美人好心對他道:“這位可不是什麼小郎君,她是太子殿下剛娶進門的太子妃,你倒是運氣好,遇上她了。”
雲弘山聞言,那些尚未扣在一起的四肢,激動地抖了抖,竟全然不顧身份地,直接屈膝跪在地上,惡狠狠地道:“請太子妃一定要幫我,我定要讓那母子二人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沈靈犀挑眉看着他,面上難掩詫異。
方纔臨去前,雲弘山也只是氣急敗壞,可只這一會兒的功夫,那可就是咬牙切齒了。
幾個前朝後妃見狀,“噗嗤”笑出聲來。
劉美人不知想到什麼,笑得收不住聲:“方纔我們去追烏爾答,沒找到他的人,倒是不小心從蕭王妃那裡聽見一個天大的秘密。”
雲弘山慌慌張張轉過頭,朝她們作揖:“姑奶奶們,別……別說……求求你們,別說……”
劉美人與他素未相識,又豈會給他面子,朝旁邊一個后妃笑着使個眼色。
那后妃便挺直腰板,捋着袍袖,扮作男子樣子,滿面惶恐不安地對劉美人道:“母妃,當初您真不該讓兒子命那烏爾答,把父王的屍身做成傀儡。父王如今化作厲鬼都在埋怨兒子,若他一直這麼纏着兒子,兒子該如何是好?”
沈靈犀一見這陣仗,便知那后妃扮的是雲超。
劉美人輕咳兩下,板着臉,緊蹙眉頭,學着蕭王妃的語氣,嗤聲道:“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後用玄門戲法搞鬼,那詐屍的一定不是你父王。”
“母妃何出此言?”扮作雲超的后妃,詫異地問:“他的聲音,和他喚兒子小名時的樣子,確確實實是父王生前的語氣啊。”
劉美人語重心長地道:“孩子,若那個人當真是你父王,他泉下有知,該氣的,是你非他親生兒子,而不是氣你毀他的屍身……”
此話一出,幾個后妃們再次“噗嗤”笑出聲。
劉美人笑得合不攏嘴,朝沈靈犀道:“那蕭王妃說,烏爾答早就替這位雲疆王把過脈系,說他那子孫袋天生帶有弱症,幾乎不可能有子嗣,所以一開始她懷的就不是他的孩子。反正他生性風流,又常年不在家,她這個做王妃的,暗地裡也不能虧待自己……”
沈靈犀錯愕地看向雲弘山。
此刻,雲弘山那顆腦袋,在頸子上搖搖欲墜,頭頂好似都在冒綠光。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能吃到這種離奇的瓜。
若當真這麼算下來,雲弘山那麼多孩子,難不成都不是他的種?
就連雲妄也……?
這可當真是青青大草原啊。
雲弘山見劉美人她們以如此嬉笑的態度說出他的隱秘之事,氣惱至極,眼底盡是陰鷙狠厲。
他朝沈靈犀揖手:“太子妃既已知道實情,還請替我向太子伸冤。”
沈靈犀見火候差不多了,正欲開口,冷不丁瞧見純鈞還站在門旁。
她看向楚琰-——
“無妨,不必再避諱純鈞他們,你的事他們早些知道也好,倘若哪天我像今日這樣……他也好協助你,讓東宮上下和黑甲衛聽你命令辦事。”楚琰看着她道。
他忽然如此說,就好似在託孤一樣,倒教沈靈犀感覺有些怪怪的。
可轉念一想,如今他們已經大婚,又有契約在,便是一條船上的人,她指使他手下的人,替他辦事,也是合情合理。
沈靈犀覺得合理的事,放在其他人眼中,那可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整個房間,無論是鬼還是人,都沉默了。
東宮和黑甲衛,等同於太子殿下的全副身家。
這麼輕易便交給剛過們的太子妃,這可是哪朝哪代都不曾有過的先例。
更何況這位太子妃,頂多也就是在玄門法術上有所造詣,懂些入殮控屍之術罷了。
她能指使東宮和黑甲衛?
純鈞目露茫然之色。
話他是聽懂了,就是自家殿下,把全副身家都交到太子妃手裡的意思。
可什麼叫“早日知道”,他要知道什麼?
他尚還來不及開口詢問-——
便見自家這位新晉的太子妃,面朝房間正中的虛無之處,似笑非笑地道:“我從來不白白幫鬼做事,你求我幫你,也得拿出點對我有用的東西,交換纔是。”
純鈞清清楚楚聽到了“鬼”字,眼睛睜得極大。
他本就是繡衣使,這些日子與沈靈犀接觸得也不少,多少也察覺出一些不對勁。
現下從她口中聽見這話,再想到之前她的種種異樣,純鈞立時恍然大悟,看向沈靈犀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敬畏之色。
雲弘山這會兒只想讓那對母子趕緊死,一聽沈靈犀說“交換”,忙不迭道:“太子妃想要什麼,儘管提,只要我有的,皆可拿去。”
話音落下,正好謝章婷和謝章華,相攜着從門外飄進來。
沈靈犀見狀,倒也不與他客氣,徑自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朝剛進門的謝章華指了指。
“既如此,那就先從她的事開始說起吧,當年你爲什麼要害死她,又爲什麼要害死佑安皇后,這兩樁案子,我已經查出不少線索,你先說來聽聽,讓我瞧瞧你到底誠實不誠實。”
雲弘山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當他的視線落在謝章婷面上,他仔細瞧了好幾息,總算認出她,詫異地道:“章婷,你已經亡故這麼久,怎還沒去投胎,爲何魂魄還在人間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