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柳擎宇眼角已經溼潤了。
他可以深深的感受到這位農民工此刻內心深處是何等的悲涼,是如何的憤怒。
因爲他就是這種感覺。
此刻,柳擎宇感覺到,自己必須要想辦法真真正正的解決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否則的話,類似的悲劇將會不可避免的重複上演!經過這次江志剛跳樓自殺事件,柳擎宇感覺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絕對不能只做做表面文章了。必須要有一個制度性的東西來提供最穩定的保障!
不過這都是先解決眼前這件事情之後柳擎宇才能考慮的問題。
周大丹繼續在表演着,他的雙眼中似乎還流淌出兩行熱淚,演技堪稱精湛到了極點:“這位農民工兄弟,對於江志剛的死,我代表我們人防辦深表遺憾和愧疚,我們在有些工作上的確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這一點,我代表我們人防辦對江志剛、對你們所有農民工表示深深的歉意。”
說着,周大丹再次衝着農民工們深深鞠躬。
擡起頭來之後,周大丹沉聲說道:“各位農民工兄弟們,你們的困難我能理解,在這裡我向你們表個態,我保證,這件事情我們會高度重視,請你們給我們一些時間,我保證能夠儘快解決你們的問題。”
“周主任,這樣的話你已經說了不止一次兩次了,我們已經不再相信你了,我們現在只想知道,今天,你能不能解決我們的問題。江志剛的死不能白死,你們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給他那個因爲你們拖欠我們農民工工資而被逼得喝農藥自殺的老母親一個交代。
周主任,我很奇怪,難道這就是你們當官的對待老百姓的態度嗎?再這樣繼續下去,我們老百姓還有活路嗎?活不下去的話,恐怕我們這些人都要追隨着江志剛而去了。”說話之間,這位農民工的眼角上流淌着滾燙的熱淚,臉上是無限的悲慼和委屈還有深深的無奈與無力。
因爲他以及所有的農民工早就看出來了,周大丹是一個十分油滑的官員,他和你說話的時候,話讓你聽着特別舒服,但是要想讓他辦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讓他主持公平和正義更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讓他做他職責範圍之內的事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爲他是官!而他們則是普通的老百姓!是農民工!
一股濃濃的悲涼之意在整個農民工隊伍蔓延着。
不知是誰突然大聲喊道:“草,既然你們非得逼得老子走投無路,我也學江志剛乾脆一死了之吧!”
說着,農民工隊伍中,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向着辦公大樓的方向衝了過來,想要上樓頂跳樓自殺,不過很快被警察給攔住了,不停的勸說,開解着。
這時,孟歡在現場不停的大聲的呼喊着:“各位農民工兄弟們,請大家不要着急,不要衝動,市委書記柳擎宇同志正在趕往這裡的過程中,請大家放心,柳書記一定會爲大家解決問題問題的。”
隨着孟歡不斷的喊話,原本充滿了悲慼氛圍和必死之心的農民工隊伍開始稍微平靜了下來,對於柳擎宇的大名很多人還是聽說過的,大家都知道柳擎宇一向嫉惡如仇,天都市已經有很多貪官因爲他而被拿下了。
雖然對於周大丹這樣的官員老百姓們沒有信心,但是對於柳擎宇,大家還是願意暫時相信一下的。
農民工開始了默默的等待。
周大丹則使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給打溼了。剛纔,如果那些農民工一股腦的跑到他們人防辦樓頂上跳樓自殺的話,他知道,自己肯定別想好過了,畢竟,死一個人和死一羣人的結果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已經到了。”人羣中,柳擎宇突然大聲說道。
隨即,柳擎宇分開人羣,走在農民工對面,和孟歡肩並肩站在一起,大聲說道:“各位農民工兄弟們,我是天都市市委書記柳擎宇,我已經趕到現場有幾分鐘的時間了,大家剛纔和周大丹之間的對話我已經全部聽到和看到了,在這裡,我先給大家做出一個保證,今天,你們所有人都可以拿到本應該屬於你們的工資,一分錢都不會少。
當然了,爲了確保現場不至於過於混亂,麻煩你們派出幾名代表直接到我身邊來,我需要確定你們有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你們是被拖欠了工資,並現場統計一下你們到底被拖欠了多少工資。只要證據確鑿,我保證大家一分錢都不會少拿的。”
聽到柳擎宇這樣說,人羣中先是一陣哄亂,隨後,五個男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他們是被衆人推舉出來的代表。
爲首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此人帶着其他四人走到柳擎宇的面前,看着柳擎宇說道:“柳書記,我是康莊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在一年前,我接手了由市人防辦親自招標的人防工程建設項目,並且招募了現場這些工人蔘與整個項目的工程建設,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之下,整個人防項目順利完工並通過驗收。
但是,在整個項目過程中,除了剛開始30%的預付款以外,驗收完成之後,我們並沒有如約收到剩餘百分之60%的工程款,工程質量保證金按照最高的百分之十收取,我們同意,這沒有問題,因爲這是合同上已經約定好的。但是,其他百分之六十的工程款爲什麼市人防辦不給我們?這一點,我一直想不通。
而且根據我的瞭解,就在工程通過驗收之後的一個星期左右吧,前任人防辦主任便通知我們三天後去市人防辦去取那剩餘的60%工程款。這個電話錄音我到現在還保留着。而且當時他還暗示我們,如果要想取得這剩餘60%的工程款,必須要給他送些好處才行,甚至連好處費的金額他都跟我們暗示清楚了,最低要百分之十左右!
百分之十就百分之十吧?爲了取得我們的工程款,爲了能夠不賠死,我們忍了!誰讓我們接手了這個項目呢。而且按照常理,這筆錢應該是已經到了市人防辦的賬目上了。
但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三天後,我們去市人防辦取錢的時候,市人防辦辦公室主任告訴我們,前任市人防辦主任已經被雙規了,新任人防辦主任剛剛上任,對於整個事情還不太瞭解,讓我們過一段時間再過去。
然而,這一等就是半年多啊!柳書記,我們只是一個普通的二級資質的建築公司,爲了完成這個工程項目,我們可是墊資做的這個項目,而墊付的這些資金,有相當一部分是我們從銀行貸款來的,包括這些農民工的工資,我們都等着工程款結算來進行支付呢。
但是從完工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但這筆錢市人防辦一直不給我們,而面前這位市人防辦主任周大丹一直以各種理由在不斷的拖延、應付我們,嘴上說的是下週給你們,下個月給你們,但是一直都沒有給我們。甚至上次他急眼了還跟我們說,這筆錢是他前任人防辦主任的時候遺留下來的問題,讓我們找前任去,不要找他,他不管。”
說道這裡,這位總經理已經泣不成聲了,那麼大的男子漢硬是大聲的哭了起來:“柳書記,不是我不想給農民工兄弟發工資啊,而是我們真的拿不出錢來了。爲了給農民工兄弟們發工資,我已經把我家裡的房子、車子全都賣了,如今,我身上唯有這一身西裝還沒有變賣,這一點,所有的農民工兄弟們都知道,因爲我們都是一個村或者一個鎮的!柳書記,求求您,給我們這些農民工做一回主吧!我們需要一個公平的待遇!我們農民創立的正規公司需要一個公平的環境!因爲我們的公司也是正規的公司,有合法的手續和資質,而且我們的質量也足夠過硬,已經通過了驗收,憑什麼市人防辦換了一個主任就不能給我們結賬了呢?”
說道最後,這位總經理已經嚎啕大哭,悲傷至極。
柳擎宇的目光看向這位總經理,他和周大丹不同,他不是在演戲,而是真情流露,一邊哭鼻涕和淚水已經混成了一團,不分彼此。
柳擎宇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總經理的肩膀說道:“這位同志,請你不要着急,你放心,我保證會給你們做主的。請你拿出相關的資料來,我需要先覈實一下。”
總經理這才明白過來,立刻讓旁邊一個農民工拿出一個文件袋,把文件袋遞給柳擎宇說道:“柳書記,您看,這是我們和市人防辦簽署合同的正式合同以及驗收通過等相關文件。”
柳擎宇接過文件仔細看完之後,輕輕點點頭:“沒錯,的確半年前就應該支付了。”說着,柳擎宇目光看向周大丹直接問道:“周大丹同志,既然這個合同一切都是那麼簡單明瞭,爲什麼你們市人防辦不能給人家進行支付?”
“柳書記,我們市人防辦並沒有這筆預算啊,沒有錢如何支付啊?”周大丹頓時大倒苦水。
“真的沒錢?”柳擎宇的目光漸漸變得凌厲起來,冷冷的問道。
“真的沒錢!”周大丹咬着後槽牙說道。他心中說道:“奶奶的,老子就是周扒皮,想要從老子這裡弄走這筆錢,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