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電話接通了,柳擎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唐市長您好,我是柳擎宇。”
唐紹剛笑着說道:“柳擎宇同志,有事嗎。”
柳擎宇沉聲說道:“唐市長,是這樣的,我這邊有件事情得向您彙報一下。”
唐紹剛一愣:“什麼事情。”
柳擎宇沉聲說道:“唐市長,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晨的時候,不是有一批黑煤鎮的村民到我們市紀委門前來鬧事嗎,這件事情是嚴衛東同志親自過來向我進行彙報的,他還建議我把這些老百姓全都關到市政府旗下的訓導中心去。
我以前還真沒有聽說過訓導中心這個稱呼,聽嚴衛東同志的提醒之後,我專門瞭解了一下情況,這才瞭解這個訓導中心的真正職能是什麼,我認爲這個訓導中心根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單位啊,畢竟現在我們國家已經取消勞教制度了,我們東江市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在嚴衛東同志的提醒之下,我這才前往訓導中心去視察,並且發現了一系列的問題,所以呢,我有兩個建議,一是立刻取締市訓導中心,同時對李曲德同志就地免職。”
聽到柳擎宇的這番話,唐紹剛當時再次就是一愣。
因爲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柳擎宇竟然告訴了自己這麼多信息。
尤其是當他聽到訓導中心這件事情竟然是嚴衛東告訴柳擎宇的之後,唐紹剛心中便開始狐疑起來,因爲在他看來,柳擎宇剛剛到達東江市才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知道訓導中心的存在的,畢竟這個訓導中心的設置是屬於東江市的地方行爲,是在黑煤鎮和其他幾個與煤炭有關的上訪大鎮的有關人員的資助下低調成立的,除了信訪口的人和紀委的一些老人之外,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但是柳擎宇的突擊檢查卻證明柳擎宇知道了,他原本認爲是柳擎宇太過於關注民生了,所以才做出秘密調查得知的,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嚴衛東告訴柳擎宇的,在這種情況之下,以柳擎宇的性格,他要是不去訓導中心去調查那才奇怪呢,不過問題也出來了,既然嚴衛東知道柳擎宇的性格是什麼樣子的,爲什麼卻要提醒柳擎宇東江市存在訓導中心呢,這不明顯着是在把柳擎宇往訓導中心這邊引嗎。
嚴衛東有這麼大的膽子嗎,難道他不知道訓導中心這邊在市政府這邊的分量嗎,會不會是孫玉龍在背後指使嚴衛東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孫玉龍爲什麼要這樣做。
想到這裡,唐紹剛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因爲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孫玉龍很有可能是想要在對付柳擎宇的這件事情上把自己拖下水,甚至想要把自己當槍使,對付柳擎宇,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輕鬆和從容許多,甚至是坐山觀虎鬥了。
想到這種可能,唐紹剛心中的疑惑豁然開朗,同時也對孫玉龍充滿了不滿,因爲他清楚,嚴衛東的這種行爲是典型的孫玉龍的風格,他相信在這一點上柳擎宇絕對不會撒謊的,唐紹剛相信,柳擎宇既然把這件事情透露給自己,那就說明柳擎宇已經看穿了孫玉龍的圖謀,而柳擎宇之所以故意提出要撤掉訓導中心同時對李曲德就地免職恐怕也是爲了告訴自己柳擎宇的態度,那就是不管是對誰,只要涉及到他職責方面的東西,他都堅決不會讓步,但是,他也不願意成爲別人的靶子。
把問題分析到這個層次,唐紹剛心中不由得一凜,柳擎宇這個年輕人很厲害啊,雖然人很年輕,甚至充滿了棱角,但是考慮問題的時候,卻並非不懂得變通,這樣的年輕人在官場上少之又少,畢竟,現在的官場上剛剛進入官場的年輕人要麼就是低調做人,低調做事,要麼就是唯唯諾諾,兢兢業業,要麼就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最終處處碰壁,而柳擎宇剛剛進入官場一兩年就能有這種素質,的確不簡單,最爲關鍵的是,柳擎宇雖然人年輕,但是級別卻不低啊,那可是東江市的紀委書記、市委常委啊。
不過對於柳擎宇提議要徹底訓導中心,唐紹剛卻非常不滿,他眼珠轉了轉沉聲說道:“柳擎宇同志,我認爲如果是李曲德個人有問題,可以把他就地免職,但是訓導中心的裁撤問題,我看就沒有必要了吧,你剛剛到我們東江市可能不知道,由於我們東江市歷來是上訪大市,上級領導對我們頗有微詞,而訓導中心成立之後,這種狀況好了很多,如果真的裁撤了的話,我估計我們東江市立刻會成爲在遼源市數一數二的上訪大市了,到時候我們東江市整個市委班子都必須要承受遼源市市委領導們的怒火的,這不管是對你對我來說都是十分不利的,希望柳擎宇同志你要三思而行啊。”
柳擎宇淡淡的說道:“唐市長,我非常理解您的想法,但是我認爲,這個訓導中心必須要裁撤,原因有三,第一,訓導中心的成立本身就是非法的,他的作用就是變相的看守所,而國家早已經下達指示,全面裁撤看守所了,我們東江市這樣做,是與國家的大政方針相違背的,第二,我不知道您去沒有去訓導中心視察過,那裡的操作實在是太野蠻,太不人性化了,窗戶開在陰面也就罷了,還讓被訓導人員拉屎撒尿吃飯睡覺都在那麼一個整天都看不到一絲陽光的地方,那種環境是人能夠呆的地方嗎,恐怕監獄的環境都比那裡的環境好啊。”
說道這裡,柳擎宇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起來:“唐市長,我想反問您一句,那些被訓導的人他們到底是不是犯人,如果是犯人,那就應該把他們送到監獄裡去,如果他們不是犯人,憑什麼要把他們關在一個那樣惡劣的環境之中,那是在訓導嗎,那簡直是在變相的折磨人,是在非法囚禁。”
說完,柳擎宇的聲音略微平靜了一下,又接着說道:“唐市長,這個問題我想你應該親自去現場視察一下,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親自看了以後,我相信你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的,我提議裁撤訓導中心的第三個原因是關於我們當權者應該如何管理好整個城市、如何才能贏得民心民意的,當然,我知道我這個紀委書記來談論這個問題手伸得有些長了,而且我也不敢對您的風格指手畫腳。
我只問唐市長三個問題,第一,您認爲這樣的訓導中心真的能夠從根源上徹底解決老百姓們上*訪的問題嗎,他們爲什麼要去上*訪,那是因爲他們賴以生存的環境、財產、利益受到了侵犯,他們已經快要沒有活路了,他們上*訪是爲了能夠有人能夠站出來爲他們主持公道,能夠讓他們賴以生存的條件不要被侵犯得太過分了。
唐市長,您認爲僅僅是一個牢籠一般的訓導中心能夠關得住老百姓的人,但是能夠關得住他們的心嗎,如果老百姓回去之後,發現他們還是無法生存,您認爲他們是不是還會繼續走上上訪的老路去呢。”
第二個問題,我們到底應該如何解決這些老百姓的問題,是應該堅決的去堵住老百姓們各自上訪的途徑,堵住各自老百姓們得以伸張正義的途徑,還是應該主動出擊,積極主動的去爲老百姓解決他們所關心的實際問題和矛盾衝突,化解老百姓心中的種種不滿,切實的保證老百姓的合法利益。
唐市長,我提一個不應該說的建議,我認爲,在眼前我們東江市各種社會矛盾如此激烈的情況下,我們東江市應該積極主動的出擊,要努力去疏通老百姓內心的怒火,就像大禹治水一般,一定要以疏導爲主,而不是硬生生的堵死,那樣只會越堵老百姓的怨氣越大,不穩定因素也就越強烈。
唐市長,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說完,柳擎宇便沉默了下來。
電話那頭,唐紹剛在聽完柳擎宇的這番話之後,臉色當時刷刷刷的變化了好幾次顏色,最終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柳擎宇剛纔的這番話雖然說得比較尖銳,卻十分深刻,他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東江市目前十分窘迫的現狀,那就是由於東江市各種腐敗、黑惡勢力橫行,以至於很多老百姓的合法權利受到了損害,這才產生了訓導中心這樣一個比較隱蔽的單位,用於對那些經常找領導們麻煩的老百姓們進行震懾。
然而,唐紹剛心中也清楚,訓導中心的成立只能治標一時,卻不能治本,而從柳擎宇剛纔的那番話中,唐紹剛卻聽出了柳擎宇似乎有辦法可以搞定這個關鍵的問題。
想到這裡,唐紹剛決定不恥下問,對着話筒說道:“柳擎宇同志,那你認爲,我們東江市應該如何做才能真正的緩解各種矛盾呢,解決老百姓們上訪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