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看了一半,拿出一支菸,彭長宜立刻要給他點上,哪知他揮揮手,眼睛似在稿紙上又不在稿紙上,那隻叼在嘴上的香菸拿下又放上,半晌他擡頭看了彭長宜一眼,沉思片刻說道:
“長宜啊,這樣吧,這篇很有深度,而且站位也高,儘管是從蓮花村切入,但是你鳥瞰了全市,我的意見還是以市委的名義發表更有分量一些。你按我說的辦,一會一把來單位練書法,你想辦法拿給他看看。記住,我不知道,另外一定要請他修改幾筆,他很重視這次的調研活動,他現在正需要這些東西。”說着,就把稿子給了他。
彭長宜說道:“您還沒看完呢?”
“我看沒有,關健是讓他看,另外你這裡用的是第一人稱‘我市’,這樣很好。你八點的時候過來,他一般都是看完新聞聯播就來。你懂我的意思嗎?”
全懂不可能,但是能夠意會出來,彭長宜就衝部長點點頭。
“掠奪了你的勞動成果,心裡是不是有些不情願?”王部長問道。
他笑了,說道:“不瞞您老人家說,我找您來有兩層意思,一是請您把關,二是署名問題,因爲前段的那篇報道也的確讓我嚐到了一些滋味,這篇文章是靳老師佈置的作業,肯定是要發表的,一旦我的名字出現在省報的專欄內,我心裡也是發慌,您說的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哦,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看得出了,你沒少下功夫。目前來說,你只是個鄉鎮級的副書記,這樣一篇重量級的文章在省報上發表幫不了你任何忙,不但幫不了你,興許還會把你扼殺在嫉妒的目光中。別說是你,即便是我也不敢發這麼大塊頭的東西,除非是行業內的徵稿。小子,彆着急,一步一步的來,貪大了你消化不了,明白我的意思嗎?”說完,看着他。
彭長宜嘿嘿笑了,說道:“明白,這就是我,如果是別人您肯定不會這麼掰開揉碎的說了。我懂。”
“懂就行,唉,對你的確比別人多用了一些心思,別到時騰達了不認得我這老頭子了。”
彭長宜聽他這麼說,就有些動情,說道:“您這麼說跟扎我心一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王家棟笑了,照着他的肩捶了一拳,意味深長地說道:“給我好好走,不許走歪!否則我就是第一個掐死你的人。”
“長宜不敢,長宜會記住您的話的。”彭長宜感動地說道。
“好了,我也回家,本來想等他來跟他說點事,讓給你吧。”部長站起來,伸了雙臂。
“我請您吃飯吧。”
“攢着吧,到時像回事的請我一頓。”王家棟笑着說道。
“行!”
“你的身上怎麼有一種味道?”王家棟皺着鼻子說道。
“呵呵,兩天不回家了。”
“吵架了?”王家棟警覺地問道。
“沒有,爲了寫這個東西,家裡太亂。”
“嗯。”王家棟點點頭,說道:“聽我的不會錯。趕緊回去吧,注意把家裡的關係搞好。”
“部長,我外面真沒有……”
“有就正常了,沒有還把家裡關係弄僵就不正常了。”王家棟說道。
“嗯,我懂了。”
彭長宜到家後,似乎早忘記了他和沈芳的不快,進門就主動跟妻子打招呼,女兒也雀躍着跑了過來,好像很長時間沒見似的,彭長宜有了一份難得的溫馨。
洗了澡,換上乾淨衣服,彭長宜跟沈芳說去大樓有點事,不會太晚回來,就走出了家門,剛剛拐上通往市委的人行道上,恰巧跟樊書記碰上,樊書記問道:“長宜,幹嘛去?”
彭長宜趕緊說道:“正要去找您。”
“哦,什麼事?”
“調研組走的時候,靳老師留下了作業,讓把您的發言整理一下,他們準備採用。我根據您的彙報材料,結合蓮花村和其它村子的具體事例,就鼓搗出這麼一篇文章,但是總感覺不滿意,站位不高,想請您把把關。”
“哦?他們用這幹嘛?”很顯然,樊書記很感興趣。
“說是省政策研究室和省報近期開個理論專欄,是配合省委這次精神文明建設活動的,刊發一些基層的先進經驗。”
樊書記他點點頭,說道:“好事。”
看得出,樊書記並不反感。果然,他沒有去書法間練書法,而是來到辦公室看起了他的這篇文章。彭長宜的本意是把材料放在這裡,讓書記抽時間再看,沒想到他跟本就不擡頭,看的還挺專注,並且還提筆修改。
這個過程對於彭長宜來說特別漫長而且頗受煎熬。更要命的是,他還必須要裝作極其認真的樣子,對書記每一句的修改都要予以肯定和讚歎。
用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書記終於看完改完了,然後他說道:“你把省委書記在全省精神文明建設會議上的講話找出來再看看,有些說法在覈對覈對,要和省委保持高度一致。
“嗯,好的。”彭長宜點點頭說道。
“你準備什麼時候給他們送過去。”
“這個……”彭長宜還沒想好。
“要儘快,你謄好後,我再看一遍,你最好明天送去,因爲咱們馬上也該啓程了。”樊文良說道。
“明白,我連夜謄好,爭取明天晚上趕到省城。”彭長宜說道。
“另外,最好找一
下省裡的理論專家們,讓他們幫忙潤色一下,爭取給咱們亢州市拿出一篇高水平的重量級的文章來。”
“您這水平就夠高的了。”
“不行,有些前瞻性的政策和說法咱們拿不準,他們天天琢磨這些,能跟上省委和中央的腳步,咱們在基層,畢竟是要慢半拍的。”
樊文良聽彭長宜這麼說,會意的笑了。
至此,這篇文章花落誰家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而且彭長宜在“校長”的授意下做的滴水不漏。
彭長宜沒有用單位的車,他找到了寇京海,寇京海正好說他也想去省廳走動走動,就和他一起去省城。彭長宜在電話裡說道:“帶足盤纏。”寇京海說道:“不帶盤纏我去幹嘛,放心吧大書記,有你花的。”這種事,用不着跟他說明白,只說往省裡送篇稿子,他就都清楚了。
寇京海主管交通稽查,所以關於“盤纏”不成問題。
他頭來的時候給靳老師打了電話,靳老師聲稱晚飯等他一起吃。
到了省城,他們先找好了住的地方,然後又在賓館附近定了餐,這纔給靳老師打了電話。半個多小時後,靳老師坐着出租車來了,他還帶來了一個人,想到王家棟說的話,看到這個人彭長宜就緊張的冒出了冷汗,省報記者葉桐。
分賓主落座後,彭長宜纔給靳老師和葉桐介紹寇京海,三人互相握手。
靳老師不客氣的坐在正位上,就說道:“長宜,小桐說不知道你要來,是這樣嗎?”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是的,我沒和葉記者聯繫,一是她忙,二是晚上約女孩子出來不方便,再有您知道了,葉記者肯定就知道了。”
“那可不一樣,舅舅跟我說和你跟我說不一樣,本來我想把爸爸給你們叫來的,就因爲你禮數不到,我就放棄了。”葉桐嘴不饒人的說道。
“呵呵,葉記者可真會計較,行,一會陪你多喝兩杯。”彭長宜說道。
“長宜,把稿子拿來我看看。”說着,掏出了老花鏡。
“不忙,您拿回去後再看吧,先吃飯。”彭長宜說道。
“不行啊,我明天還要去下邊調研,今天晚上就得把這事敲定。”
彭長宜這纔拿出稿子,恭恭敬敬放到靳老師面前。
靳老師看了一遍又一遍,這才說道:“這樣吧,趕緊上菜,咱們趕緊吃,我帶你們去找一個人,這個人是省委黨校副校長,全省有名的理論大家,省委祖書記講話裡的七大舉措,有四大是出自他的肺腑,深得祖書記的賞識。我看你這裡署了樊文良的名字,我明白你的意圖,既然要做,就做的地道一些。我們就請他給咱們的文章增添一些光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