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叫了一聲:“雅娟姐,你幹嘛去?”
雅娟站住了,說道:“我出去一趟,可能晚上不回來了。”
“嗯。”丁一點點頭。
丁一很喜歡雅娟的兩隻大眼睛,就跟女演員潘虹的眼睛一樣,漂亮、清麗,還有着一種淡淡的憂鬱。
雅娟又說:“今天是週末,你不出去玩嗎?”
丁一搖搖頭。早就聽說每到週末,在校門口外面,會排起很長的車龍,據說都是來接戀人度週末的。丁一出於好奇,想到門口去看看,走了幾步後又回來了,心想自己真無聊,幹嘛來了?再說,眼下是放暑假期間,也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車。
想到這裡,她就向電教室走,她要到那裡去看優秀的電視片。通過三個月的學習,她強烈的喜歡上了電視這門藝術,感覺自己就像一塊海綿,在貪婪的汲取着水分。
林稚君也很關心這個好學上進的學員,經常給她吃小竈,借給了她“百部優秀中外電視片展播集錦”的錄像帶,讓她閒暇的時候看。對她說,如果把這些片子看完,琢磨透,她基本就可以結業了,就像一個不會寫新聞報道的人,只要天天捧着報紙琢磨,自然也就會寫了。
每天課程結束後,她就會躲在電教室裡看片子。就像溫慶軒說的那樣,沒有任何一種藝術能像電視藝術這樣,包羅萬象、博大精深。如果說枯燥的課程安排是必須完成的規定動作,那麼看片子是她最喜愛的自選動作。能夠直接去鑑賞一部優秀的電視片,的確是迅速掌握這門技藝的最佳捷徑,再結合課堂上老師講的內容,有針對性的加以分析和研究,絕對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她很感激林稚君對自己的關照,這對於她認知電視、提升欣賞水平,幫助實在太大了,所以,只要一有空閒,她就會泡在電教室。這些片子可能對於雅娟這樣有着從業經驗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天氣很悶很熱,丁一拉開厚厚的窗簾,打開窗戶,教室裡絲毫感覺不到涼爽,沒有一絲風進來,反而外面的潮氣進來了,好像要下雨,她又關好了窗戶,打開了電扇。
這時,包裡的呼機響了,已經很少有人呼自己了,林巖今天呼自己她都覺得很新鮮,她趕忙掏出呼機查看:我在北廣大門口。江帆。
丁一的心莫名奇妙的跳了起來。江帆,這個名字似乎她已經淡忘了一個世紀了,怎麼今天忽然又冒了出來,而且他已經在學校門口了。
儘管
這個名字消失了一個世紀,但是一旦冒出來,還是恍如昨日那麼熟悉和親切,她很奇怪,自己看到這個名字時會心跳,而且還是抑制不住的心跳。
她鎮定了一下,想到這個人因爲自己主動吻了他那麼一下,就好長時間不理自己,害得她居然逃出市政府機關,沒想到今天居然又想起搭理自己,而且跑到學校門口?她要好好分析一下這條信息的內容,要冷靜,千萬不能再衝動。他只是說在學校門口,但沒說在門口乾嘛,更沒說是在等她,也沒說讓她出去見面。她再也不能犯自作多情、自己不拿自己當外人的錯誤了,你願意在哪兒就在哪兒,跟我沒有關係,我完全可以把這條信息當做一次場景記錄,就像他們出去拍片要做場記一樣,只是一個記錄!
她沒有動,而是坐在哪兒繼續看片子,但是她怎麼也看不下去了,更加感到教室的悶熱,腦門的汗也就流了下來。
這時,呼機再次響起來,她打開看了一下,還是他,還是那句話:我在北廣大門口。江帆。
這是無效的重複記錄!場記不需要重複,重複的場記容易給編導造成假象,還像特意有所指。她刪除了這條多餘的信息。
十多分鐘後,又一條信息過來了:我在你學校門口,是否有時間。江帆。
屬於我的學校在閬諸,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到高學到大學,都在閬諸,難不成我要回閬諸見你?
她按兵不動,眼睛繼續觀看着大屏幕。
又十多分鐘過去了,她的注意力無法放在屏幕上,緊緊握着呼機,不時的看着。沒有信息進來,可能他走了,可能他迷路了,不小心走到了這裡,纔想起,有個似曾相識的人在這裡學習。哼,好在自己這次沒有犯找不着北的錯誤。她把電視的音量調的大了一點。
這時,呼機再次意外的響起,她居然嚇了一跳,沒容它再繼續響,立刻摁了查看建:我在等你!江帆。
她注意到,這次尋呼臺的小姐在後面加上了感嘆號。
你在等我?我們事先有約嗎?沒約何來的等?願意等就等吧。在她四五歲的時候,她跟爸爸和媽媽從新華門經過,爸爸告訴她,毛主席和國家領導人都從這個門出來,她說,那我們等在門口,看看他們吧?爸爸說,你等上三天,也不見到能看見他們。現在想來,這句話很有道理,別說三天,就是一年你也未必能見到,因爲中間隔着等級和距離。眼下也一樣,儘管我不能和新華門裡那些國家領導人相比,但是道理是一樣的
,你等在門口,未必能見到我。
估計片子看不下去了,悶熱不說,她的心思很難集中在片子上了,於是退帶,關機,關閉屋裡所有的電源後,她帶上門就出來了。
她沒有去校門口,而是回到了宿舍。宿舍沒有人,其他室友估計都去外面度週末去了。她鎖好錄像帶,感覺在宿舍也呆不下去,也不想去吃飯,想到門口那個人,心裡就有些煩躁不安。
這時,又一條信息進來了:小鹿,我會一直等你在門口。江帆。
典型的語法錯誤!一點都不像有學問的人。不過一聲“小鹿”,似乎叫回了那些逝去的日子和逝去的美好,她的心顫抖了,眼睛就有些酸脹,眼淚幾乎在這一瞬間流了出來。
五條信息接連傳來,表明了他的執著,她想了想,拎起挎包,鎖好宿舍的門就走了出去。
江帆是來北京辦事的,他上午接到同學薛陽的電話,讓他頭中午趕到北京,說有個師兄支邊回來了,來北京體檢,要住幾天,在京的幾個經常聯繫的同學也聚一聚,如果江帆有時間的話就趕過來。
春節期間,江帆和薛陽聚了聚,儘管目前薛陽在中組部只是個一般的處級幹部,但是江帆很看好薛陽,他爲人低調,說話辦事穩重,加上年輕,鍛鍊幾年就會有所發展。薛陽自從離婚後,目前還是單身,江帆也跟單身差不多,兩人經常在電話裡聊到深夜。
自從江帆知道翟炳德跟岳父的故事後,他的心思就被攪亂了,他感到了悲哀。原來他一直認爲自己是幸運,才被權力的餡餅砸中,沒想到,這天下從來就沒有免費的餡餅,只有關係和機巧。從那以後,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出路,思考着怎麼再一次逃開。儘管這次升遷得益於岳父的蔭護,他在感激的同時,仍然不想跟袁小姶和好,已經碎的鏡子即便修補上,也是有道道裂痕的,就像姜子牙暗喻馬氏的覆水難收。
在一次全省縣市長工作會議上,他得知內陸省每年都有支邊任務,後來他打電話詳細諮詢了薛陽,薛陽說幾十年來,黨中央、國務院對援藏、援疆的支邊工作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對支邊的幹部制定了一系列特殊政策和優惠措施,爲的就是號召鼓勵大家積極踊躍去支邊。但是具體各個省的情況又都不一樣,各省都有自己的支邊計劃,也不是每個省每年都有,輪到各個市、縣,就更不會年年有了。這要看少數民族地區對幹部或者其他行業人才的需要情況而定。最後薛陽說“你是不是想再逃一次?我告訴你,不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