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古街的門臉房十分緊俏,事不遲疑,彭長宜就給王家棟打了一個電話,正好他在,彭長宜就跟說:“您老要是沒事,我就過去一趟。”
王家棟說:“你如果過來我就沒事。”
自從樊書記走後,王家棟明顯清閒了許多,以往該他管的不該他的管的,樊文良都喜歡徵求他的意見,所以有時他比市委書記還忙。新書記來了以後,當然不會像樊文良那麼倚重王家棟,儘管他仍然兼着組織部長,但是人事權都被鐘鳴義收走了,人家在會上就能免掉一個局長,然後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又提上一個局長,任何組織程序都沒有,更別說在幹部微調這些小事上了。好在王家棟這人經多見廣,知道自己到了該收斂鋒芒的時候了,對鐘鳴義一副聽之任之的態度,你給我多大的權力,我就辦多大的事。所以,除去自己分管的那塊工作之外,基本不找事幹,畢竟此一時彼一時。
人,有時候要懂得取捨,懂得進退,換句話說,就是要善於保護好自己的政治羽毛。在這一點上,王家棟永遠都是高手。
放下電話後,彭長宜就要出去,剛要開門,傳來了敲門聲,他喊了一聲進,門開了,姚靜從外面款款進來。
在彭長宜的印象中,姚靜只來過一次他的辦公室,還是他剛到北城召開的企業座談會時,姚靜到他辦公室坐了一會。
姚靜看了下彭長宜,說道:“是不是你要出去?”
彭長宜說:“是啊,正要出去,姚大主任光臨,有何指示。”
姚靜笑了,露出兩排晶瑩潔白的牙齒,她笑靨生輝,說道:“請你們來了。”說着,就把請柬放在彭長宜的桌上。
彭長宜說道:“喝喜酒?”
姚靜臉一紅,尷尬的說道:“什麼喜酒,我呀,嫁不出去了。”
彭長宜說:“等你真想嫁的時候言語一聲,我呢,站在當街吆喝這麼一嗓子,保準許多人都會打破腦袋。”
“討厭,什麼時候練的嘴皮子這麼損,我就是再不濟,也還沒淪落到你站在當街給我吆喝要嫁的份兒吧?”
“你看,這就是你認識問題的偏頗了,你不廣而告之,誰知道你要嫁人,誰敢求你嫁呀?”說完,他還擠了一下眼。
“行了,別轉着圈損我了,以爲我真傻聽不出來呀?”
“誒,說到這兒了,我要告訴你,你還真不精。”
姚靜瞪了他一眼,臉色有了尷尬之色,就說:“好了好了,別說我了,看看這個吧,到時多講幾句。”
彭長宜這纔拿起請柬,看了看,是他們廠新上馬了一條生產線,專門生產鎳網的。彭長宜說:“好事,一定參加。給任書記了嗎?”
“他不在,我放在平兒哪兒了,說你在,我就過來了。”姚靜說道。
姚靜依然那麼漂亮,漂亮的讓人炫目,彭長宜從來都不好意思盯着她說。這時,姚靜從坤包裡又掏出一份請柬,說道:
“我打算去請江市長,不知他能否參加?”
彭長宜想,這麼一個小事,江帆肯定不會參加,再說了,按禮制,真要請市長參加,那也要區政府請,也不是你們一個小小區辦企業就能請的,他就說:“算了,市長哪有時間參加這些活。
“可是,我也就寫好了。”姚靜說。
彭長宜似乎從姚靜眼裡看出點什麼,就說道:“你可以以企業的名義去請,估計白費勁。”彭長宜一語雙關的說道。
姚靜想了想,說:“我還是想讓江市長出席,因爲這條生產線沒有他的幫助,我們就不可能上馬。”
彭長宜笑了,說道:“就看你的本事了。”
姚靜見彭長宜一直站着跟自己說話,就說道:“你有事?”
“是啊,我要去市委。”
“那好,我們一起走,我去請江市長。”
彭長宜開開門,先讓姚靜走了出去,隨後自己就鎖死了門。
也可能是聽到了腳步聲,司機老顧急忙從政辦走出來,見彭長宜下來了,就說:“彭主任,出去?”
彭長宜說:“去市委。”
老顧急忙走到彭長宜的前頭,這時,財務科朱科長在走廊裡叫了一聲“彭主任。”
彭長宜站住,老朱緊走了兩步,把手中一張小紙條塞到彭長宜手裡後,扭頭就走了回去。
彭長宜低頭一看,是剛纔打電話要要統計的修車費用,他放進手包裡,等閒時在細看。
姚靜是坐着他們厂部的新帕薩特來的,彭長宜知道,這是王圓賣的那批合法化了的走私車。說道:“這車怎麼樣?”
姚靜說:“進口原裝,當然好啊。”
彭長宜笑笑,點點頭,就坐進了自己的老上海,他們兩輛車一前一後進了市委市政府的大門。
每次進這個大門,彭長宜都習慣往房頂上看一眼,儘管他知道什麼也看不到,但是習慣一旦養成,就不好改,況且他也不想改,事實上也改不了。他想起了丁一,想起了在樓頂上人、狗、夕陽的美好影像,是那麼深的刻在他
的腦海中,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儘管他們都先後離開了這個地方,但這裡,留下了他對一個女孩子的美好印象,他甚至希望有一天他們都老了的時候,他會告訴她,告訴在她最好的年紀中,一個男人曾經偷偷的看過她,那是他見過的最美的畫面,深深的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彭長宜突然有些傷感,無論是姚靜和葉桐,都讓他無法找到對丁一的那份美好和嚮往。如果,如果不是他發現有人也喜歡她,保不準他彭長宜會和丁一發生點什麼的,他始終這麼認爲。唉,丁一啊丁一,你該回來拍片了吧?想到這裡,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下來車後,彭長宜和姚靜一起走進大樓。姚靜去了二樓,彭長宜上了三樓,他敲開王家棟的辦公室,王家棟仍然在原來的部長辦公室辦公,只是門牌改成了副書記。
王家棟優哉遊哉的樣子,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報紙。彭長宜進來後撲哧笑了,說道:“您老好悠閒啊?我怎麼不習慣您這麼悠閒?”
王家棟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讓你習慣幹嘛?悠閒好,幹嘛要那麼忙?太忙有人會不高興的,我現在開始研究養生了。”
王家棟說的很對,現在整座大樓只有一個人最忙,那就是鐘鳴義,其次是範衛東,偶爾孫玉龍也會過來湊熱鬧。人們都以爲,亢州政壇又會出現一個政治聯盟,那就是鍾範聯盟,但是後來發覺,範衛東也慢慢生出了怨氣,估計這個鍾書記不太好伺候。
彭長宜笑笑,自己倒了一杯水,說道:“您老心態真好。”
王家棟笑了,說:“這叫到哪山就唱哪山的山歌,如今,山大王都換了,你就不能再唱舊山歌了,那樣新大王會不高興的。該靠邊的時候,必須靠邊,該縮頭的時候,必須縮頭,不然腦袋就掉了。這就跟談戀愛一樣,是兩情相悅的事,無論是單戀還是暗戀都不管事,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什麼時候王八看綠豆,對眼了,那就成事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真幽默,衝您這麼精闢的比喻,我中午也要請您吃飯。”
“不,我現在儘量不在外面吃,少在公衆場合下露臉,人,必須知道進退。你也一樣,任小亮最近跑的很勤,北城在這次整頓中表現不錯,那假造的,比真的還真!我看鐘書記很高興,所以,你以後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小心,酒可以少喝,場合可以少參加,說話就要多注意一些分寸,別人能發的牢騷你不能發,知道爲什麼?”
彭長宜笑了,說道:“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