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顧小由登記之後就從部隊大門走了出去，寒風吹過，路邊兩排大樹上的枯葉嘩嘩落下，腳踩着，發出“咔嚓咔嚓”清脆的響聲，越發增添了幾許蕭條和冷肅。
今年B市的冬天格外冷，那風帶着尖刺吹在人的臉上，劃得生疼。
顧小由彷徨無措地往前走着，這寒風，反而令她清醒了不少。
她愛得自卑，很多事情，看不到的時候永遠可以自欺欺人。
其實她心裡是很明白的，魏景行和鄭亦格本就是一對，魏景行心裡深愛着鄭亦格，她都知道，可看到那些照片，她真是受不了啊，太痛了。
他總說“過去的事不要再提”，能不提嗎？鄭亦格就在他的身邊，能過去嗎？即便她調崗，那又能怎麼樣，異國戀都照樣談着，這點距離算什麼？
她想，或許她這輩子都走不進魏景行的心裡，他對她，永遠都是責任，只是責任。
她不敢去想，她只是覺得前不久魏景行那句“我愛你”的玩笑話，真的只是一個玩笑。
她，就是一個可笑的玩笑。
恍恍惚惚地走着，前面有路她就走，走到一個路口，她回神左右看了看，懵了，這是哪？
她竟然，不知道身在何處。
渾身凍的發抖，腳踩在地上，冷得生疼，“啊！”她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她的包還在辦公室裡，證件錢包全在裡面，她現在身無分文，最鬱悶的是，手機還落在了魏景行的宿舍裡。
現在這個社會，出門在外，沒錢、沒手機，那是一件令人很惶恐的事情。
外面實在太冷了，她得想想辦法，她可不想凍死在街頭成爲明天早上的新聞頭條。
前面有個公交站，她走過去，車站裡等車的人們無不棉衣棉帽棉手套的，再看看她，簡直就是兩個季節。
XX站，她可真佩服自己啊，竟然徒步走了這麼遠，她能想到離這裡最近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了。
那不如回家吧，反正她也不想回別墅去，如果媽媽問起來，就說魏景行出差了，別叫她擔心才行。
打定主意，她就提起精神繼續往前走，腳底板已經凍麻了，雙手縮在衣袖裡，也早已沒了知覺。
眼淚流在臉上，風一吹，刺痛刺痛的，她不敢再哭，可是心一直在疼。
有多愛，就有多痛，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過，怎麼忍都忍不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離家已經不遠了，可是，她卻越來越沒有力氣，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眼皮也越來越睜不開了。
她站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仰起頭，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小由。”忽然，她聽到後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好熟悉的聲音，她想轉過頭去，才一低頭，整個人一下子栽倒在地。
痛，好痛。
“小由，你怎麼了？”
“小由，你別嚇我，小由，你醒醒。”
失去意識之前，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一張存在她的記憶裡整整22年的臉，楊楊，是你嗎，楊楊？
傍晚，隨着天色漸暗，氣溫也逐漸降低，入夜的時候，室外的氣溫再一次創了新低，電視臺裡滾動播着紅色寒流警報。
雖然室外天氣嚴寒，但在暖氣房裡，照舊溫暖如春。
楊楊坐在小陽臺的沙發上，眼睛一直看着躺在牀上的顧小由，折騰了這一下午，她還沒有要醒的意思。
“喂，何醫生，她還沒有醒，你看要不要送醫院去？”
“送醫院也是一樣的處理，她只是低血糖暈眩加上受了寒的緣故，燒退了嗎？”
“還沒有，還是很燙。”
“退燒藥也是需要時間才能發揮藥效的，你別太着急，再過半個小時看看有沒有退燒，沒有再送醫院不遲。”
“好。”
放下手機，楊楊臉上的焦慮並沒有因此而減輕一些，他看着昏睡在牀上的顧小由，眼神變得格外的溫柔。
一切彷彿都靜止了，小陽臺頂部亮着暖黃色的燈，柔和的光線照下來，把楊楊身上白色的毛衣都照成了月牙白。
四年後，他終於回國了，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也回到了她的身邊。
忽然，顧小由睫
毛閃動，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因爲發燒，身體的各個關節都非常痠痛，難受得很。
楊楊眼神亮了一下，第一時間坐到牀頭，“小由，小由？你醒了嗎？”
顧小由慢慢睜開眼睛，光線很柔和，一點都不刺眼，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張人臉，眨眨眼睛看清楚，她驚訝地叫出了聲，“楊楊？”
“你別動，躺着。”楊楊將她的肩膀按下，“你已經昏睡半天了，擔心死了，你感覺怎麼樣？”
顧小由動了動嘴脣，發出微弱的聲音，“渾身都痛。”
“你在發燒，喝點水吧，來，坐起來一點。”楊楊體貼地扶起她，拿了枕頭墊在她的腦後，“水涼了，我去換一杯熱的。”
顧小由愣愣地眨着眼睛，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只記得自己在大街上暈倒了，然後一睜開眼睛就到了這裡。
她看了看周圍，高檔而又大氣的裝修，簡單而又溫馨的色調，還有那溫暖而又柔軟的牀鋪。
這⋯⋯是什麼地方？軍醫院的VIP病房也沒有這麼豪華啊。
她又看看楊楊，上次在家門口匆匆一見，黑燈瞎火的也沒看仔細，現在看來，他變化挺大的。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個青蔥的陽光少年，有着清秀而又幹淨的長相，有着開朗幽默的性格，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四年的光陰，令他褪去了少年的稚嫩，五官變得更加立體，身體健壯了一些，頭髮長了，他還有了鬍子，如今的他，成熟、儒雅、養眼，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不過，也有光陰改變不了的東西，他的面容依舊清秀如初，溫柔的目光，乾淨的氣質，和他身上的——味道。
顧小由有些恍惚，也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多年了，她始終沒有忘記他身上的味道，帶着淡淡的薄荷香，那是以前他們用的同一種沐浴露的味道。
她覺得自己的眼神放肆了，趕緊收了回來。
楊楊倒了水就折回來，“喝吧，不燙。”有許多話想說，有許多問題想問，四年了，再見到她，他比以前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確定他愛她，深深愛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