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距離贛州三清山爆炸之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了。
也就是說,刑天已經消失了整整七天的時間!
外界,流言蜚語不絕,民間對於三清山所發生的事情有太多的推測。
而蘇州刑天本部,也是暗潮洶涌!
那日,參與西湖激戰的武士可是不少,後來刑天獨自一人追敵的事情幾乎是所有人都親眼目睹的,如今,刑天七日未歸,一下子就讓事情變得詭異了起來!
人心不安!
於是,就在第七日下午時,一則轟動極大的事情發生了。
駐紮在博衆拳館西南方向的五千八部天將部衆帶刀去了博衆拳館門前,安安靜靜全都坐在了門口!
……
兵變嗎?
不知道!
最起碼這刑天麾下最精銳的五千部將沒有對着自己人下手!
但這件事情絕對不能稱之爲小事,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造成血與亂!
尤其是,這五千人還是刑天部將中最精銳的八部天將,每一個人都是能在每一戰中斬首敵方三人以上的最強武士!
這麼一羣人鬧出了這種事情,後果不堪設想!
情急之下,葉天浩幾乎是忙不迭的就將駱影請了出來。
當二人抵達門口的時候,頓時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入眼處,到處都是黑壓壓的武士盤坐在地,腰挎長刀,沉默無聲!
四周,仍然不斷有武士朝這邊涌來,然後默默坐下。
所有人的表情幾乎都是如出一轍……
出神的凝望,臉上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神色!
就是虔誠!
彷彿中古世紀西方的狂信徒在朝聖一般!
“胡鬧!”
葉天浩當時就炸窩了,一聲怒吼,頓時所有武士都被驚動了,扭頭望着這位將自己帶出大草原的孛兒只斤氏後裔。
“都給我起來,他媽的一個個都像什麼樣子!”
葉天浩心中一陣焦急,這個時候刑天不在,外有強敵,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呢,結果這羣武士卻跑來這裡“打坐”,這不是授人口實呢嘛?
幾乎是擺明了在告訴外人——我們這裡有變!
可惜,這些蒙族武士僅僅是看了葉天浩一眼,就繼續扭頭望向了街道,一眼不發!
眸光所視方向,正是歸來博衆拳館的街道!
“我草你們姥姥的!”
葉天浩大怒,二話不說,衝上去就狠狠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武士身上踹了一腳,登時將對方踹倒在地,赤紅着眼睛咆哮:“給老子起來!站起來!
像個勇士一樣站起來,別盡擺女兒家的姿態!”
那個武士確實坐了起來,不過依舊坐在原地出神的望着門口的位置,用沉默表達了自己的意志!
“他媽的,都要造反嗎?”
葉天浩怒吼,形容猙獰,衝上去就是“噼裡啪啦”一頓狂踹,一時間,四周諸多蒙族武士倒下!
可惜,不過片刻這些武士就全都爬了起來,再次恢復從前,拳腳加身,巋然不動!
“找死!”
葉天浩暴怒,一彎腰從旁邊一個蒙族武士腰間抽出了對方的馬刀!
“哐啷!”
湛藍色的刀光猶如一泓清泉,呼應着秋日悲涼,蕭殺之意油然而生!
“住手!”
駱影一聲斷喝,直接喝止了葉天浩,眉頭微蹙:“他們終究是跟着刑天打天下武士,要死也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自家人的馬刀下!”
葉天浩這才赤紅着一雙眼睛停手了,只不過臉上戾氣未消,顯然對於這些武士不滿到了極點!
駱影搖頭輕嘆,這才邁開步子走到剛剛被葉天浩踹了一腳的武士身邊,伸手輕輕爲對方撣去背上的泥腳印子,絲毫不覺得髒,只是輕聲問道:“疼麼?”
這個武士終於扭過了頭,看上去最多也就只有二十來歲的模樣,說白了還只是個孩子,臉上稚氣未脫,大草原上的風沙在他的臉上鐫刻下了高原紅的印記,證明他是大草原的兒子,樸實而稚嫩,死死咬着嘴脣,眼中含淚,但卻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來這裡嗎?”
駱影輕聲問道,目光柔和,任誰都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心疼這個武士:“現在天氣冷,南方的冷和咱們北國不一樣,秋風烈馬征服不了的北國人卻是很容易在南方的陰冷潮溼裡生病,你不該這麼不愛惜你自己的身體的。”
“我……”
那武士垂下了頭,過了良久才咬牙道:“我要等魁回來!”
“轟”的一下,駱影如遭雷擊!
“那天,我跟着魁在西湖對付那羣傢伙,他們真的很強大,就連我們戰無不勝的魁都得小心對付他們……
主母,您真的不知道他們有多強大,一劍劈飛我們一百多個無畏的勇士!”
年輕的武士眼中寫滿了擔憂:“可是我們無懼無畏的偉大的魁竟然隻身就去追擊他了,可到現在都已經七天了沒有回來,我真的特別特別擔心他,所以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
看着他提着敵人的頭顱回來,那時我會歡呼,我的歡呼的崇敬就是對魁的英武的最高認可!”
“這……”
駱影輕輕一嘆,看着這年輕的孩子臉上的倔強緘默良久,最終只是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傻孩子,怕是你們的魁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不過這些話終究是不能說的,駱影輕輕撫摸着這個孩子的頭,低聲道:“回去休息休息吧……”
“不!”
年輕的武士很堅決的搖了搖頭:“我會在這裡等魁,等他凱旋而歸!
三天,主母,請你讓我們等三天!
三天如果魁回不來,那就說明我們偉大的王已經……
到那時,我們會用自己的馬刀去割下所有敵視魁的惡狼的頭顱,用血來祭奠他一生的文治武功!
我們北方的榮耀,魁的偉大,本身就是鐵血澆築!”
近乎狂野的殺意蒸騰而起,很難想象,這樣犀利無匹的殺意竟然會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武士身上,這個看起來很樸實的孩子此刻雙眼赤紅,一字一頓道:“主母,我們這些草原牧人讀書少,別人覺得我們野蠻,覺得我們不可理喻,甚至輕蔑的稱呼我們爲韃子!
可是,再沒文化,我們再不懂事理,但是大自然也教給了我們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沒有了翅膀的雄鷹再也不能飛翔於天空上,只能摔死在大草原的土石中!沒有了狼王的羣狼再也不能有組織的圍獵黃羊,最後活活餓死於的飢寒交迫中,或者斃命於獵人卑鄙的冷槍下!
魁就是讓我們飛翔於藍天中的雄鷹翅膀,魁就是帶領我們圍獵黃羊的狼王,魁也是唯一一個把我們當成親兄弟的偉大首領!
我們都是蒙古人,或者不應該稱魁是首領,他是我們所敬愛的大汗!
如果……如果他真的戰死!
那麼,害死他的敵人就會面對我們這隻沒了狼王的羣狼的瘋狂!”
“……”
駱影愣了……
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個明明面容稚氣未脫,但卻殺意狂野的後生。
也就是直到這個時候,駱影才總算想起來了,眼前這個人,眼前的這羣人,他們不是機器,不是指服從於命令的戰爭機器!
他們……更是人!
他們有感情!!!
刑天對他們好,所以他們對刑天交付一腔熱血,以及……無怨無悔的忠魂!
刑天薨,這羣人的感情就會促使他們走向瘋狂!
“沒有了翅膀的雄鷹再也不能飛翔於天空上,只能摔死在大草原的土石中!沒有了狼王的羣狼再也不能有組織的圍獵黃羊,最後活活餓死於的飢寒交迫中,或者斃命於獵人卑鄙的冷槍下!”
很簡單樸實的話,赤膽忠肝,昭然向天!
“三天後,如果你們的魁沒有回來,那我,你們的大汗的女人,將會帶領你們走上戰場!
沒有了狼王的狼羣雖然不會再如以前一樣有組織的掠殺天下,但我們卻有利齒!
這,是我的承諾!”
駱影咬牙,一字一頓的說出這段話後,拔身而起,揚長而去!
身後,那些堅如磐石的蒙族武士終於動了,幾乎同時回頭目送駱影,眼中淚光閃爍!
……
十分鐘後。
駱影與葉天浩已經並肩來到一處寂靜無人之處!
“主母……”
葉天浩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道:“難道真的放任他們就坐在那裡嗎?這樣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到的啊,到那時……可能後果不堪設想!”
“有什麼不堪設想的?”
駱影冷笑一聲:“鞋子都丟了,我們還怕地上硌腳嗎?每天給那些武士送飯,也別約束那些武士了,很顯然他們已經知道很多了。
那麼……索性就放開吧,如果可以的話,不妨把真相告訴他們!
我要讓這些武士在憤怒和悲愴中走向極端,到最後,只等我將這羣紅了眼睛的狼放出牢籠,他們的嗜血和兇狂會讓這個世界顫抖!”
“是!”
葉天浩垂頭,卻是在不反駁了。
……
只不過葉天浩和駱影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與那些蒙族武士溝通的時候,遠方,剛剛被放寬約束的鳳舞與燕傾城就在一邊看着!
雖然,有幾名如狼似虎的蒙族武士正在旁邊看着她們!
“好一羣無怨無悔的赤忠猛士!”
鳳舞輕聲一嘆:“撼天易,撼北方刑天部將……難!”
說到那個“難”字的時候,就連鳳舞的語氣都多多少少有些艱難!
但是,這是實話!
就連反燕傾城都無法反駁,有些驚駭的看着不遠處的蒙族武士!
忠義!
地下世界衆人以忠義而凝聚,然,在風起雲涌,雄主逐鹿爭鋒不絕的地下世界,何曾出現過將“忠義”二字演繹的淋漓盡致的團體?
準確的說,古往今來,又有幾人之部將能做到這一切?
僅此一點,縱刑天真的已經戰死贛州三清山,也能笑傲九泉了!
“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鳳舞輕嘆一聲,扭頭看向身邊的燕傾城,澀聲道:“這件事情恐怕很快就會傳入徐開先將軍的耳朵裡了,到那時候徐開先將軍可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血與亂將起!
這數十萬虎狼,針對的絕不是我們!
我們從未與生前的刑天爲敵!
只是,徐開先將軍一生剛硬,怕是絕對不會隱忍,估計以徐上將的性格一定會覺得禍亂是自己養成的,就一定得自己掃平!
到那時,恐怕就糟了!
所以,這件事情還需婉轉操作!
這樣吧,你去和你爺爺燕老將軍聯繫一下,就這麼說——
‘數十萬發瘋的狼羣足以撼天,智者不立危牆之下,大可坐山觀虎鬥,以保華國實力永存!’
想來,以燕老將軍之智,肯定能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有他從中斡旋,咱們纔不至於與刑天的這些部將爆發可怕的衝突!
這羣發瘋的武士……真的太可怕了!
絕非是任我們揉捏的軟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