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一雙枯瘦有力的手死死抓着小美的頭髮撕扯。
吳秀萍此刻面目猙獰,嘴裡罵着非常難聽的鄉土髒話,如果不是本地農家人,幾乎都沒有聽過的程度。
“啊!救命啊!婆婆,你先鬆開……啊!”
小美想反抗,但是力氣不夠,再加上頭髮拉扯的疼痛讓她無法掙扎,完全落了下風。
趙牧匆忙跑過來,擠開門口看熱鬧的人,在大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時候,當機立斷上前抓住吳秀萍的手指,動用技巧把手指往外斜方一掰。
吳秀萍吃痛,不得不撒手。
趙牧將小美擋在身後,而小美也嚇壞了,條件反射的抱住他的胳膊,無助地哭起來。
她聲音小小的,全是委屈和驚慌,聽得人心碎。
“臭b子,你tm的給老孃滾過來!我今天非要撕碎你的嘴不可!”吳秀萍就像一個瘋婆娘一樣,在病牀上掙扎着,不顧腿上的傷,也要站起來繼續撕扯。
她的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頭髮在剛纔的混亂中被扯散,所剩無幾的頭髮亂糟糟地張牙舞爪,而她粗糙黝黑的面龐寫滿了惡毒。
趙牧一把按住吳秀萍肩膀:“老人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不可以動手打人。還有你再這麼動下去,你的腿也別想好了,現在就躺好,要不然我只能給你打鎮定劑。”
“我不!我憑什麼要躺下,我要撕爛這個仇b子的嘴,狗東西……”
話越來越難聽。
趙牧衝屋外的人吼:“護士站的人呢?拿鎮定劑來!”
“來了!”
吳秀萍不肯罷休,但是被兩個人按着,只能眼睜睜看着針劑被推入。
她漸漸失去反抗力氣,身體變得癱軟,嘶吼的聲音越來越小。
趙牧把針筒交給旁邊的人,環顧一圈,發現整個病房都已經變成一片狼藉。
這個吳秀萍,脾氣還挺大。
“小美姐,你沒事吧?”孫芮跑進來,扶着小美。
而小美緊緊抓着趙牧的胳膊,眼淚嘩嘩往下掉,想搖頭,但是動不了。
丟死人了。她想着,低下頭想當一個縮頭烏龜。
就在這個時候,趙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帶着往病房外走:“來個人把這裡收拾一下,還有看熱鬧的,全部給我趕走。這裡是醫院,不是菜市場。我帶小美去處理傷口,會在老婆婆醒來之前回來。”
“可是趙醫生……”
“先別問,給小美女一點時間。”
趙牧強勢地帶着人往樓道走,那裡很安靜,是個發泄的好地方。
小美崩潰大哭,跟趙牧說:“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她莫名其妙的就針對我。還動手打我!”
“跟我說說,她在動手之前你們的對話和交流。”
小美簡單回憶:“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好像提到了她的家人,然後她的臉色就非常難看,可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她不能一個人住院吧,腿折了,總需要人照顧。”
“複述一下經過。”
小美抽抽搭搭複述一遍。
聽完之後,趙牧瞭然,拍了拍小美肩膀:“別哭了,下次遇到這種事情能跑就跑,有些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
吳秀萍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爲她心虛。
小美在她面前提起兒子,希望她家裡人能找人來醫院照顧她,正好戳到吳秀萍心裡最軟的一個痛點——她的兒子兒媳都非常不孝順。
從她因爲懷疑自己有絕症非要動手術就可以看出來,她一個人來就診,就是出於對家人的不信任。
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一個人跑來取腫瘤,潛意識裡覺得兒子兒媳是不想給她花錢治病。
她摔斷了腿,兒子接了電話卻當沒聽到。
小美給她換吊瓶的時候忍不住問了兩句,剛好就踩到了雷,這不,吳秀萍就把一腔怨火全部發泄到這個小姑娘身上,因爲以她現在的狀況只能欺負到這個小姑娘。
趙牧一去,就把她壓制住了。
如果當醫生只是治病救人那麼單純就好了。
趙牧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在這休息,我去護士長那邊給你請個假。”
“不用請了,我給她放一天假。”
小美擡起頭,有些詫異:“護士長,您怎麼來了……”
一看到嚴厲的長輩,小美又想哭了。
護士長走過來:“這種事,遇到多了就習慣了,你們這個年紀到底還是經歷的少。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回來,又是新的一天。” Wωω▲ tt kan▲ ¢ Ο
“嗚嗚……”
越是安慰,小美越是哭得厲害,第一次勇敢的上前保住護士長:“對不起護士長,我又給你們惹麻煩了,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其實我好害怕。”
趙牧搖搖頭,把這裡留給她們兩個。
這個黑暗的角落,藏了很多淚水委屈和崩潰,但這裡也給了他們喘一口氣的機會。
一個小插曲並不會影響急診科的日常忙碌,趙牧用一分鐘讓自己感性,然後快速回到工作狀態。
孫芮猶豫着詢問小美的狀況,話還沒說完就被趙牧打斷:“今天收拾的幾個病例寫好了嗎?查房記錄學會怎麼寫了嗎?”
孫芮面色一垮,順着話題回答:“寫好了,等着趙老師你給看看呢。不過小美姐……”
“大人的事兒少問。”
孫芮嘴一癟:“老師,我是想說,剛剛你不在,我差點也被人打了,那個人一直跟在我後頭罵罵咧咧,還好我及時跑回辦公室,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該找誰。”
趙牧說:“遇到這種事不要害怕,這裡是我們的地盤,論人數我咱們肯定贏。”
“老師說得對。”孫芮仰頭笑開。
李大成從外頭晃晃悠悠回來:“我們幾個跟吳秀萍家屬聯繫了,mua的,她兒子真不是個東西,接電話就知道裝傻,但後頭乾脆直接關了機。擺明了不想承擔責任,這種玩意兒活着就是拿來噁心人的吧!”
活着就是噁心,不過還是要活着。
趙牧點點頭:“吳秀萍本身性格也有問題,別人的家事我們不好插手,讓護士站平時多照看照看吧,老人家一個人過來住院,怪可憐。”
“我看她打人的時候就沒那麼可憐。”
趙牧說:“沒辦法,誰讓我們是醫生。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