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對方似乎都對他格外的客氣。
陳生林只是欣賞自己,可他又不是對方的親生兒子,顧爲經憑什麼值得對方對自己這麼的“好”?
說句不中聽的話,
就算顧爲經真的是對方走散多年的親生兒子什麼的,陳生林都似乎表現的過於有耐心了,完全不像是人家這種地位的黑道大梟應該有的行事風格。
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才應該是這種人的正常模樣。
不飛揚跋扈,不欺男霸女,還叫黑社會麼!
一次又一次——
陳生林總是在顧爲經的耳邊,不厭其煩的解釋着他自己行爲的“合理性”,怎麼想,這都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
他要是那麼喜歡發表人生感悟,去開個“黑幫金牌講座大師班”去好吧。
顧爲經不想聽,可願意拍豪哥馬屁的人卻能從西河會館手拉手的排隊排到太平洋裡去。
保證就算陳老闆是個天生的話嘮,也能讓他把心中的所有傾訴慾望滿足個十成十。
然而。
顧爲經心裡很清楚。
豪哥身上的標籤很多。
那些都市傳聞裡,有很多人說他是恐怖的,有很多人說他是神秘的,有很多人說他是富有的,有很多人說他是慷慨的,甚至有人說,他是極其富有人格魅力的……但唯獨唯獨,不管怎麼傳,這個城市裡,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曾說過,豪哥是一個客客氣氣,待人接物有耐心,喜歡說大道理的東郭先生。
陳生林沒準真的是一個慷慨的人,但他大概不會是一個多麼好脾氣的人。
他也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天生的話嘮。
面對苗昂溫時,他聽話,就給他紅酒美人,他不聽話,就送給他一把手槍。
不過是個小小的畫師罷了。
以豪哥如今的產業規模,毀滅他們,只不過是吹掉衣服上沾的一粒灰塵。
何曾需要半個字的廢話,又何曾有過半個字的廢話。
苗昂溫稍稍逆了豪哥的意,豪哥就讓他的父親代替他去玩輪盤賭。
顧爲經這裡死活不想搭理陳生林,陳生林卻拿出了一張三百萬美元的支票,一邊在那裡細心的解釋,世界上沒有好人壞人的區別,他和伊蓮娜家族沒有什麼不同,然後又一邊說:“小顧先生,我喜歡你。”
受虐狂啊這是?
顧爲經覺得,真的不怪學校裡苗昂溫整天嫉妒他,嫉妒的想去跳仰光河。
他自己也完全搞不明白。
這到底是爲什麼。
“對了,剛剛你來西河會館的時候,我正在臨時見客人,我原本爲了我們的會面推掉了今天晚上的一切安排。不過,我還是不得不先見了見對方,因爲這件事實在太有趣了。”
顧爲經思考間。
陳生林忽然換了一個話題,他用饒有興趣的聲音說道。
顧爲經轉身來,疑惑望向陳生林。
他來到西河會館以後,確實在這間書房裡等待了一小會兒。
帶他走過來的禮賓小姐也提到過,先生去會見重要客人去了。
但是。
陳生林爲什麼要和他提起這件事?對方接待生意上的客人,和他顧爲經有什麼干係。
什麼叫太有趣了?
“我在這間會館中,曾接待了很多的客人,他們中有政客,有將軍,有軍火商,有企業家,也有本地各種宗族勢力的代表……我打壓過很多人,威嚇過很多人,也開出過很多份不容拒絕,不容談判的價碼。”
陳生林似乎看出了顧爲經的疑惑,他自顧自的說道。
“小顧先生,通常來說,我總能看出那些談判對象他們的弱點,看出他們的底線在那裡。”
“所以我總能找到合適的出價方式。我都記不得有多少次,我把裝滿政客的黑料,將軍和不同的軍頭勾勾搭搭腳踏兩隻船的照片,或者某些企業家商業‘機密’的文件擺在桌子上,看着他們的眼睛,告訴他們,如果願意按我說的做,那麼我們就一起發財。如果不願意——”
“那出了這個門,我就會讓他們家破人亡。”
陳生林悠然的說道。
他嘴裡說的明明是“家破人亡”,語氣聽上去則像是“一起喝杯咖啡”一樣的輕鬆寫意。
顧爲經卻完全相信,中年男人嘴裡所說的話是真的。
這纔是這種手中握着巨大權力的黑社會大亨的行事風格。
他們從來不聲嘶力竭的大呼小叫,也從來不浪費任何多餘的口舌。
他們只會冷漠的把籌碼推到你跟前,然後再拿把槍指着你的頭。
斷絕你任何可以逃避的道路。
要不然你點頭,收下籌碼,沿着豪哥爲你編織好的路線走下去,成爲他手中的提線傀儡。
要不然……
現在,你就可以立刻、馬上去死了。
冷酷、淡漠而強硬。
不講道理,也不講規矩。
顧爲經面色依舊平靜,心中卻在微微發寒。
“對方提起這件事,是在威脅自己麼?”他的腦中轉過這個念頭。
他很清楚。
那個神色如常,輕描淡寫的便說出讓人家破人亡的話的男人,他此刻所展現出的樣子,纔是更接近於豪哥大多數時候本來面目的模樣,而絕非那個溫文爾雅,聲音細聲細氣,似乎看上去很好說話的陳生林。
“小顧先生,我說過了。”
陳生林微微聳聳肩,“我不會說自己是個好好先生。當然,能來到西河會館和我談判的人,通常也不會是什麼好人。別看那些人一幅低聲下氣的模樣,那是因爲我手裡拿着槍呢,是因爲我能讓他們家破人亡。”
“他們走出這裡的大門,在生活中,那些看上去可憐巴巴的人,同樣也是能讓很多人家破人亡的豺狼虎豹。你能給豺狼虎豹讀《道德箴言錄》聽麼?當然不,他們能聽懂的語言只有上了膛的獵槍。”
“所以,我一直在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什麼好人、壞人,高貴的靈魂、低賤的靈魂的區別的。只有有權力的人,和沒有權力的人的區別。”
“有權力,有財富,你纔是好的,高貴的。你才擁有選擇的自由。你何止擁有依照自我意志做出選擇的自由啊?不,你會發現,還能擁有讓別人依照你的意志做出選擇的自由。”
陳生林擡起頭來。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顧爲經繃的很緊的臉色,笑了笑,又擺了擺手。
“別緊張,小顧先生,我講這件事不是想要威脅你。我從不是一個客氣的人,但放心,我一直都對你很客氣。”
他頓了頓,走到書桌旁。
“我講這件事,單純只是因爲它真的很好玩,而且對方的來意也與你相關。”
陳生林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那隻貓身上。
陳老闆或許氣場強大,身家億萬,在仰光隻手遮天。
然而。
做爲自認自己是天底下最帥氣,最漂亮,最牛皮的生物的貓貓大王——阿旺照樣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陳老闆的。
在黑道教父面前。
阿旺大王依然顯露出了仰光河惡霸的風範,正撅着屁股對着他,認真的小口小口啃着陳先生桌子上放置茶具的圓形小案。
大概是從小磨牙的生活習慣。
阿旺似乎對這種圓溜溜的大木樁子有某種天然的癖好,不啃兩口就不舒服似的。
顧老頭桌子上的那顆假紅木樹根,貓貓啃的很快活。
從色澤和木紋上來看。
顧爲經判斷,陳生林書房桌子上的很可能是名副其實隨隨便便就能買上千八百隻土貓的,真的從百年黃花梨上完整取下來的老茶案。
阿旺照樣咬的咯吱咯吱。
什麼叫體面?
這就叫體面!
十塊錢一個碗,就大手大腳的用來嗦粉,十萬塊錢的前清古董,就捧着含着貢着。
俗氣了。
那是老顧子這種下里巴人才幹的事情。
不管價值多少錢,不管珍貴與否,不管是顧老頭的寶貝,還是豪哥的寶貝,只要貓貓大王想磨牙了,咱阿旺從來都剔牙剔的一視同仁。
顧爲經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陳生林卻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他只是輕笑了一下,就把目光從狸花貓身上移開,拿起了桌子上的檔案袋。
這是剛剛從外面拿回來的東西,進門時,被他隨手放在了桌案上。
陳老闆將牛皮紙檔案袋遞給顧爲經。
“剛剛那位的客人和以前的人都不一樣。她抱着這個檔案袋來西河會館說要見我,見面後,她把它推到桌子上,看着我的眼睛說,要不然乖乖按她說的做。要不然,這個檔案袋裡的東西,就會出現在一週後各大新聞報紙的頭條上,她就讓我家破人亡……太有趣了,已經多少年沒有人這麼跟我說過話了。這難道不是很有趣的事情麼?小顧先生。”
顧爲經怔了一下。
他接過那封牛皮紙的檔案袋。
它用火漆封着口,袋子上還有“仰光警察總署機密存檔”的緬、英兩語的標識,以及“大象跨國聯合打擊專項行動”的封條。
他心中微微一動,猛的擡起頭,看向豪哥。
陳生林微笑。
“那位突然到訪的客人我想你也認識。”
“啪。”中年男人輕輕拍了一下手。
“請小姐進來吧?一起見個面。”
後面半句話,他卻是轉過頭來,望着着門口說的。
書房的大門被打開了。
那位過年時曾提着果籃和現金,到顧氏書畫廊登門擺放的光頭走了進來。
轉身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蔻蔻小姐跟在他的身後,邁步走了進來。
她依舊穿着那天在夜市上購買的裙子,柔軟的碎花的小裙子貼合在女孩子柔軟的身體曲線上,卻讓她顯得格外亭亭玉立。
他們其實分別了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但此刻,蔻蔻看上去真的漂亮極了。
美的像是腦後帶着光環,是從雲端降下的天使。
唯一的問題是。
這位天使小姐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板着臉,根本就不願意搭理顧爲經。
她看了陳生林一眼,扭過頭邁步走到桌邊,張開雙臂,淡淡的說道。
“過來吧。”
顧爲經躊躇了一下,悄悄往蔻蔻那裡走了幾步。
“不是在跟你說話。”
誰知。
人家女孩子頭也不擡,冷冰冰的說道。
倒是桌子上閒嗑牙的阿旺的大王,從門滑開的第一時間,就機敏的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貓貓大概是在空氣中嗅到了蔻蔻髮絲上的某種特殊的香氣。
就像是小貓貓嗅到了大腦斧身體上的標誌性的信息素。
它一下子就僵住不動了。
阿旺悄悄的扭過腦袋,望向蔻蔻,然後又瞅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小顧子,彷彿是認命般的喵了一聲。
貓貓接客,上崗營業.JPG
它尾巴一晃一晃的走到桌邊,跳到了蔻蔻張開的手臂裡,把自己的大餅臉伸到了女孩的胸口脖頸處,任由小姐姐去抱去揉。
蔻蔻抱着貓,指尖輕輕撓了撓它耳後的絨毛,這才擡起頭來,抿着嘴瞅了顧爲經一眼。
“事情都順利的解決了,德國見,認真的?”
“騙人鬼。”
她質問的瞥着顧爲經。
顧爲經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騙不到蔻蔻,從來都是。
顧爲經突然之間意識到,早在他和豪哥打電話的時候,對方就讀懂了他。
……
一天前。
畫室裡,蔻蔻看着像雕塑一樣沉默,像石頭一樣堅硬的顧爲經,看着他的面無表情的臉。
“你要救顧林,你要自己去解決這件事情,對不對?”
蔻蔻在心裡想。
這傢伙就是那種誰都會去救,誰都想要幫的爛好人啊!他當年連上個陶藝課,都要照顧一個戴牙套,笨手笨腳的陌生人的心情。
他怎麼可能放着顧林去死呢?
這種人就是什麼都放不下,所以才活的這麼麻煩。
這些年,拉拉隊裡大家各種唧唧喳喳,從喜歡的偶像明星,到追的電視劇,各種試探來試探去,嘴裡說着“你也覺得誰誰誰好帥,對吧,對吧”,轉過身來就和別人吐槽“某某某竟然喜歡某某某,太Low了!”
這麼多你說我猜的把戲,就從來沒有誰能騙過蔻蔻。
顧爲經在這裡裝成鋸嘴的葫蘆,就以爲能讓她上了對方的當?
鬼扯呢!
他這幅說假話的功力,也就頂多騙騙酒井小姐那種純真善良的軟妹子。
“你都想好了要告別了對不對?什麼話都不說,把一切都藏在心裡,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後去找豪哥做最後的對峙?對不對?你以爲這個樣子很帥,很酷,很瀟灑?來來去去,都不留下一片的塵埃?”
蔻蔻望着顧爲經從畫室裡離開的背影。
“真討厭。”
她踢了踢腳尖,在心裡想着。
……
所以。
當晚上蔻蔻接到顧爲經發來的那條“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德國見!”的信息,給他回消息,他不理。
又給他打電話,發現顧爲經的手機已經關機了以後。
蔻蔻就從自己的牀底下取走了這個文件袋,給父親留了一張紙條,然後一言不發的打車直奔西河會館。
因爲路程的關係。
她甚至到達目的地的時間,比起顧爲經還要早上不少呢。
他還在出租車上看着窗外的路燈發呆呢,蔻蔻小姐已經把文件袋拍在豪哥面前了。
顧爲經看着蔻蔻小姐。
“抱歉。”
他們只對視了很短的時間,顧爲經輕聲說道。
你以爲自己很聰明。
你以爲自己料理好了一切,能夠坦坦噹噹的直面這一切,去勇敢的,一個人的站出去。
你以爲你騙過了所有人。
顧爲經望着抱着阿旺的蔻蔻。
阿旺正很沒骨氣的伸出脖子,讓女孩撓的更順手一點,討好的蹭着她的下巴。
女孩則賭氣的瞅着顧爲經,昂着下巴,對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隨着她頭的動作,一縷黑色的頭髮,調皮的從她的髮卡中溜了出來,輕輕的晃動,彷彿是阿旺的鬍鬚。
真是一個貓一樣的姑娘啊。
他以爲對方很好騙的,以爲對方什麼都不懂,沾沾自喜的以爲料到了她的聰明,覺得說“很高興遇見你”聽上去會太像告別,所以特意說了“德國見”,就能把對方哄走。
就像顧爲經以爲,拿着一根小貓條,就能騙阿旺進寵物託運箱一樣。
他錯了。
無論說“很高興遇見你”還是說“德國見”都沒有任何的差別。
蔻蔻的聽話好騙,只是她願意讓你騙,所以她看上去什麼都不懂。
事實上。
無論是她。
還是阿旺。
她們都什麼都懂。
忽然之間,蔻蔻笑了。
她的臉開始時板着,但笑意從眼神中蕩了出來。
那是溫柔的,敏慧的笑。
它一圈又一圈的從眸光中漾着,彷彿是湖面的漣漪,隨着她微微側頭,就有清波的聲音嘩嘩作響。
蔻蔻把下巴抵在貓的脊背上,歪着頭,抿着嘴笑着瞧着顧爲經。
一言不發。
“沒關係,小顧同學,我來救你來了。”
她用眼神說道。
……
陳生林並沒有去打擾兩個年輕人。
他拆開警局牛皮紙檔案袋上的火漆,將裡面文件全部都倒了出來。
文件袋裡的東西大約有幾十頁,種類卻很多,有照片,有調查文件,有轉賬記錄,還有各種警局的筆錄的彙編。
每一張東西上,都蓋有仰光警署的公章。
陳生林每掃過一張檔案文件,就把它們擺在書房中央的桌案上,顧爲經也跟着看向那些東西——
有一大本陳生林名下的工廠各種資金來往的銀行轉賬記錄。
顧爲經看不懂。
但他猜,這些複雜的賬戶變動應該都和他的洗錢交易相關。
有警方所控制的污點證人,在秘密審訊中,承認陳生林便是“豪哥”的畫押檔案。
甚至連黑色的車隊駛入西河會館的照片都有。
大概是線人從很遠的地方用特殊的長焦鏡頭抓拍的,從黑色的奔馳防彈轎車搖到一半的車窗中,恰好能看到陳生林模糊的正在吸菸的側臉。
……
“你一直都知道,陳生林便是豪哥麼?”
顧爲經看過書桌上攤開的那些「偵查行動」豐富的文件檔案,有些吃驚的看向蔻蔻,低聲的問道。
“不,今天在西河會館見到他時,我和你一樣吃驚。這個檔案袋是我們從酒吧回來的第二天,我父親特別把我叫到一邊去,交給我的。”
蔻蔻搖頭。
“他跟我說一定一定要收好,但不要打開,如果有一天覺得有任何事情不對勁,或者豪哥方面有人對我下手了,就把這個檔案袋交給對方,告訴他……這樣的檔案袋總共有五份,如果有哪一天,我沒有按時的向家裡報平安,這些檔案袋就會寄給各大報社,以及他在媒體界的那些朋友。”
後半句。
蔻蔻是看着陳生林,朗聲說的。
“就像我剛剛說的,如果顧爲經有任何事,你馬上就要上報紙頭條了,陳先生。”
顧爲經明白了。
丹警官雖然被解職了,但還是留了一手,提前把與陳生林有關的調查文件都做了備份,帶了出來。
這是他爲自己的身家性命所準備的最後的保險。
而丹警官也真的是愛自己的女兒的。
他把文件偷偷給了蔻蔻一份,用來防身……仔細想想,在蔻蔻老爸的心中,這些文件估計很可能是爲了防備自己準備的。
誰料想。
機緣巧合之下,它們真的在自己的身上,以另外一種形式發揮了作用。
“天真!”
旁邊的光頭忍不住出聲譏笑道:“丹警官還在任上的時候,都沒能把先生怎麼樣,就這些手裡的破文件,嚇唬誰啊……你以爲你把它寄出去,就有任何本地的報社敢刊登麼?”
光頭在心中嘲笑他們的單純。
他的目光從過桌子上鋪開的一封封文件,臉上有狠厲之色涌動,他扭了扭頭,這讓他脖子身上繡着的紋身看上去更加猙獰了。
明明是佛首。
看上去卻像是猙獰黝黑的鬼面。
他的目光狠狠盯着蔻蔻,蔻蔻一點也不怕,直直的瞧着他看。
“小姑娘。”
光頭舔了舔嘴脣,“你知道我能在你身上做些什麼麼?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父親求着把所有的文……”
“嘿!”
豪哥伸了下手。
從兩個人的外表來看,光頭遠遠比陳生林更像是“豪哥”,更像是黑社會的老大。
可陳生林僅僅只伸了一根手指。
身材遠遠比他高大粗壯的光頭壯漢就立刻低下了頭,緊緊閉上了嘴,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
“別嚇唬人家小孩子。”